一年后，满园菊花清香，冷硬的墓碑有序的排列着，在墓碑前站了许久的人头发被露水微微打湿。安静的墓园里远远地传来多重脚步声，他留恋地多看了一眼，然后转身仓促地走开。
陈桦英早几天就让人备好了各种祭品和花束，今天一大早就带着顾严和顾逢安一家人过来。
陈家老爷子一眨眼就走了八年了，每年的祭日由原先的人满热闹变成了只剩下顾家一家人。他葬在陈家的墓园里，倒也落得安静。
“怎么已经有花了？”陈桦英有些意外，往四周张望了两下。
顾严道：“应该是顺明来过了吧。”
陈桦英叹气：“应该是吧。”
他能来也是好的，早先陈桦英打电话给他，他也没接。往年陈顺明都是不愿意来的，除非陈秀盈软磨硬泡，他才听女儿的。
刚入秋，天气有点凉。顾逢安里里外外裹了三层衣服，脸还有点干。他刚来的路上还在说些有的没的戳心窝子的话，倒了这里倒是一个字也蹦不出了。
顾严本来就想教训教训他，看他乖巧地站在那盯着陈老爷子的照片看，又想他就这一个儿子。他们顾家，一脉单传，陈桦英那又只剩下她和陈顺明，顾逢安自出生以来，就不像其他人家的孩子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照看，脾气不好也是应该的。
平日里他老说陈桦英不能惯着顾逢安，实际上他自己也舍不得对顾逢安说两句重话。现在到了老丈人面前，看着顾逢安还小，男人铁的心肠也软了。
他抱起顾逢安，说：“外公虽然没见过你，但是很喜欢你的，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经常在你妈面前念叨你，还给你买了很多衣服，记得吗？你小时候穿的衣服，都是外公生前给你买的……”
顾逢安撇过头，嘟囔着说：“我知道。”
陈桦英轻笑，轻轻扫去墓碑上的落叶，说：“爸，你看，小安就这个样子。”
远处，戴着兜帽的人静静地伫立在树干后面，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他紧了紧手，垂下眼，悄无声息地离开。
立满楠竹三角晾晒架子的院子里只留了一小盏夜灯，黯淡的光线中，寸头尖脸、高颧骨的男人等了一天，看到穿着灰色连帽衫的人提着药箱穿梭架子回来，惊疑地打量了他几眼，说：“你……您就是黄神医？”
眼前的人太年轻，看年纪也就是刚上高中模样，怎么看都和神医两个字搭不上关系。
“师父前年就去世了。”顾应识说，他看见了男人手里捏着的信封的一角，“你有什么事找我就好了。”
“你是黄神医的学徒？”男人有些意外和为难，“这……”
顾应识也不留他，“如果没事，我要休息了。”
他越过男人，径自开了门进了屋里去。男人站在门外，看顾应识把药箱打开，开始整理里面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那些东西他竟从来没见过。正看得入神，顾应识突然走到他面前，男人忙看向他。顾应识却直接绕过他，拐到他身后。男人回身看去，才发现原来自己挡住了门口角落里的一个小土坛。
顾应识搬开坛顶压着的黄土块，洁净的手扫开坛子上的灰，手往里头一伸一收，摸出弯弯绕绕银白相间的东西出来。男人一看，那东西扭来扭去，是个活物！他瞪目望向顾应识淡定的脸，又再往他手里看去，才发现他手里就抓着那东西的头，一根大红猩猩的信子吐了出来，又迅速地缩了回去。这是蛇！
男人寒毛竖立，惊愕地看着顾应识抓着那条活蛇进去里屋后就再没出来。过了半刻钟，他忍不住踏进屋里，“……神医？”
没人回应，楼上好像传来些许声响。男人蹑手蹑脚地踩着楼梯上去，措不及防地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
原来楼上进来就正对着厨房，顾应识正拿刀切着菜，看着他。男人下意识地瞥了瞥四周，好像也没看到蛇，讪讪寒暄：“你自己做饭？”
顾应识说：“有事直说就行。”
男人总算把手里捏了半天的信递出去，“我是天应集团的，我们老板最近身体不好，听说黄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就想请他帮忙看看。这是我们老板为了显示诚意写的信。不过，黄神医既然已经走了，不知道……小神医你能不能帮忙看看？”
“我姓顾。”顾应识说，他放下刀，抽了一张纸巾，隔着纸拿走了男人的信。
天应集团，顾应识依稀记得这个名字。在他小时候，这个集团还算有点名气，但是不到两三年时间就渐渐跨了。
男人趁他看信的功夫，也当着面打了个电话和天应集团的董事长汇报了这件事情，最后道：“顾神医，我们老板希望明天就能请您去看看，酬劳您尽管放心。”
顾应识把信放下，洗了洗手，说：“明天我没空，让你们老板再约吧。”
男人还想再说什么，看顾应识不想多话的意思，倒也没有继续纠缠，留下联系方式就离开了。
顾应识低头看着砧板上的菜，切得七零八落。他将它们全扫进洗菜池里，任凭流水肆意冲刷着。
顾小少爷不见了，就在学校里，凭空失去了踪影。
校长办公室里，大腹便便的校长走来走去，像热锅上的蚂蚁。
“都找过问过了，没人看见他。早休的时候还在！”旁边的老师满头大汗，慌张的手抖得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汗水。
“监控呢，监控！”
“没有啊，都看过了，活生生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平时也没有同学和他一起，他老是一个人，这怎么安全啊！”
正急着，办公室的门被别人急急地推开，顾严和陈桦英都来了。
校长也顾不得急了，连忙赔罪说：“顾总，顾夫人，这，这都是我们没看好！你们快先报警吧！”
陈桦英急得已经没有心思听他说话了，“监控室呢，我自己去看！”
顾严也说：“我们已经报警了，校长，让我们的人在学校里搜一搜，不过分吧？”
校长愧疚得连声答应，也不好意思阻拦人家父母。
密集的树木遮天蔽日，密不透风的枝叶层层叠叠地堆栈着，风也透不进，像巨大无比的囚笼。
满身腱子肉的男人烦躁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妈的，竟然不接老子电话。”
身旁粗壮如蟒蛇的树干上，手腕粗的麻绳圈圈层层将顾逢安手脚全捆在树上，黑色的布条毫无章法地在他眼睛上胡乱蒙了好几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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