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满脸横肉,拿着刀在他面前比了比,确认他看不见,没好气地说:“见了鬼了,怎么老觉得被看着。”
这小孩被绑架了也没吵没闹的,不像那种有钱人家的孩子。男人怀疑地看着他小小年纪就颇为出众的长相,暗骂自己真是昏头了,这怎么可能会认错人。
“你是谁,为什么绑架我?”顾逢安开口说。
男人本来就做贼心祟,被他这么突然一开口,抖了一下,恼羞成怒地吼:“想活命就给我闭嘴!”
他比着银白色的刀刃,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手机,边转来转去,最后把手机捞起来,使劲摁了几下,一手抱着头来回踱步,“给老子接电话呀,接电话!”
红色的火蚁顺着斑驳干裂的树皮爬进顾逢安的头发和耳朵里。顾逢安偏了偏头,旁边停驻的灰蛾扑棱几下,离开树干,慢悠悠地飞入一侧的林里,轻飘飘地落在静静地隐匿于树旁的人整齐不苟的衣领上。
顾应识轻轻扫开这只不速之客,静默的呼吸纹丝不动,凝视着前方的两人,手掌紧紧地按在粗糙的树表上。
闷热的空气黏稠得让人透不过气。光线随着等待愈发阴暗柔和,蚊虫絮絮绕绕地团成黑团飞来飞去。突然,一道闪光划破天际,震耳欲聋的鸣响轰隆响起,泼墨大雨突然间倾泄而下。
“啐!真他妈见鬼了!”男人气急败坏地拽起顾逢安的头发,用刀胡乱割开绳索,拖着他就要走。
雨水如注泼满顾逢安全身,刺痛被黑布覆盖的双眼。不可抵挡的寒气仿佛从骨髓深处涌出,瞬间侵蚀了整具身体的骨头,顾逢安开始浑身打颤。白润的脸上慢慢涌现出紫红一片。
他突然摔在地上,男人吓了一跳,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粗粝的手掌猛地扇向他的脸,“操,要犯病也别在这啊!”
就在这时,打了半天打不通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一阵熟悉的铃声。男人忙去掏手机,毫无气力的顾逢安却突然间抓住他拿着的刀的手。
男人惊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往他身上踹去,握着手机就来掰顾逢安的手。顾逢安冰凉的手不大,却像蛇一样越缠越紧。男人咬牙切齿,眼看着铃声没人接就断了,爆了句粗口,手机一丢,手腕一转,两只手并着刀把子,豁的就往顾逢安抢夺的手掌心扎进去!
顾逢安半伏在地上,咳嗽不停,本就冷得发颤的身体却突然安静了下来,鲜红的血液从掌心涌出混着雨水渗入枯枝烂叶下的土里。
男人恶狠狠地说:“本来我也不想伤你,这下就别怪我了。”
男人又踹了他一脚,然后捡起手机,这下终于打通了。大雨中,男人的声音模糊不清。
“他死了我不管啊,这是你们的事情!”
“两个小时,不然没得商量。”
男人挂断电话,身后顾逢安的声音虚弱:“你们想用我威胁我爸妈?”
男人嗤笑:“小少爷,你爸妈可不知道你在这。这是有人想买你的命!你死了,顾家可就没有血脉了。”
“那你为什么不杀我?”顾逢安说。
“不是不杀,是时候未到。”男人烦躁地说,“走吧,你乖乖的,还能多活几天。”
顾逢安却不走,“那就这里。”
“什么?”
“你现在就在这里杀了我。”
男人愣住,随即嗤笑,“少爷,你又耍什么花招?”
顾逢安问:“你不杀,那我自己死了,你是不是就拿不到钱了?”
男人惊愣地看着他,竟然不知所措,片刻后才突然反应过来,“想怎么死可由不得你选择。”
二十几平方米大小的木屋在滂沱大雨中显得弱势孤立,男人拖着顾逢安来到这里,气还没松半口,却发现本该紧闭的屋门敞着,斜打的雨水泼进屋里。
男人警惕地张望着四周,确定四周无人后,把顾逢安重新绑在外面的电线杆上,举着刀子冲进屋里。屋内空无一人,木板床上一个土灰色麻袋鼓鼓囊囊,好像有东西在里头蠕动。
男人歘的把刀捅进麻袋里,里面的东西扑棱得更加厉害。他划拉开袋子,扁平宽大的三角形蛇头迎面窜出,扑脸而来。
“去他妈的!”男人大惊失色,忙侧身一闪,刀子一挥,把蛇插在地上,惊魂不定地看着它!
男人紧张的鼻孔翕张,看着那蛇惊疑不定,突然间瞪大眼睛,连忙转身往屋外跑出去。外面只有雨雾朦胧,半点人影都不见。绑人的绳索肆意地落在地上的泥里,雨太大,连脚印都全看不见了。
后脑勺发出灼热的火烧感混杂着雨水浇在顾逢安的头上,如坠冰火两重天。灌了铅的眼皮沉重无比,黑色粗糙的布料随着腹部传来的颠簸感上下摩擦着眼睛。手上的伤口在雨水的冲刷下鲜血不曾停止过,他早已神志模糊,只感觉方才迷迷糊糊中有人背上他不知往何处去。
“谁……”他呓语般问。
背着他的人没有回答他,那种颠簸的感觉更加厉害了。他昏睡过去,再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时间应该是黑夜,即使是蒙着黑布,白天的时候也应该能感觉到光线。
顾逢安伸出手四处摸索,最后察觉到就在不远方,有人在默默地看着他。腹部传来一阵绞痛,顾逢安捂着肚子,突然哇的吐出一滩浊物来。这一吐,他才觉得喉咙烧得厉害,肠子阵阵泛酸,全身半点力气都没有,连吐出来的呼吸都是热的。
他倒是有脾气,没有力气还硬梗起脖子,对着好像有人的方向说:“你也看到了,我可不好养活,要杀就快点杀吧!”
顾逢安傲气地抬着脸,好像还在家里和陈桦英闹脾气一样。他的手掌心压在地上,因为雨水浸泡,猩红的血肉翻出,周边一层皮全被泡得发白,微微有点发烂的气味。
手下的地面很光滑,根本不是在原先的森林里。顾逢安抬手想摘掉绑在眼睛上的黑布,看着他的人却突然走了过来,脚步声愈发靠近。
对方的声音近在耳边,却根本不是一开始那个男人的声音。
“你死了,你爸妈怎么办?”对方问。
顾逢安:“你是谁?你救了我?”
“我如果想救你就会直接报警,而不是只是把你带走。”
“那你想得到什么?”
“我想要你的身份,顾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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