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
老天眷顾,总算该她走运了。
亡夫的妹妹不仅年轻貌美,而且很早就能独当一面。婚礼由秦怀玉一手操持,拜堂都不用自己抱着大公鸡。就连难以相处的婆母,对方也能说服。所以现在,她是名正言顺的秦府少夫人。
虽然一进门就要守寡,但那有什么关系?谁要是同情她,那才是可笑!
亡夫家财万贯,上面只有一个娘亲,下头仅剩一个胞妹。婆母给她的感觉是不太好相处,但当家做主的小妹知书达礼。她日后多注意,少惹洛夫人生气就是。就算对方烦她,既不用以色事人,又不用生儿育女,受点委屈算什么?
算她施芸,心甘情愿。
“少夫人,方才跟您讲的话,您都记住了吗?”
“啊?”
“小的是问,方才跟您介绍的栖迟轩各房屋大致布局,您记住了吗?”
“我……”
见她涣散的目光重聚,王萍淡淡道:“记不住就算了,您以后会熟悉的。这俩原是福熙堂的婆子,对府里还算熟悉。夫人说,先调过来供您差使。”
“来。”王萍侧身,唤两人上前,“拜见少夫人。”
“小的周春红,见过少夫人。”
“小的刘芳,见过少夫人。”
两人躬身见礼,施芸不大适应,连忙道:“快快请起!我初来乍到,日后,还要麻烦二位多多关照。”
不待周、王二人道谢,王萍便插话:“府上赏罚分明,尊卑也是。伺候少夫人是她们的本分,您不必如此客气。”
周春红忙点头,一个劲儿地附和道:“是、是……”
刘芳也应声:“少夫人有事,尽管叫小的们就是,万万当不得您的‘请’字。”
见她们如此,秦怀玉只能颔首,但内心不无疑惑。
真的是吗?
那为什么秦怀玉房里的丫鬟,都……
罢了,秦怀玉是事实上的一家之主,她不过是嫁进来混口饭吃的乡野村姑。听说大户人家都很讲究规矩,她还不清楚秦府的规矩是什么,还是人家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比较好。
“时辰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平旦会有人叫您起床梳洗的,小的告退。”
“王嬷嬷慢走。”施芸步行,送王萍出了大门。周春红和刘芳,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回去的时候,瞥见歇客的厢房还亮着,施芸不免有些担忧。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亡夫那肥头大耳的表弟,就睡在那间屋。他那样的子弟,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觉了。这子时都过了大半,还不吹灯拔蜡,怎养得住富贵体态?
除非,心里头正憋着坏呢!
施芸听到秦怀玉一早吩咐人,把各处的闲屋都锁了。府中可能存放财物的地方,明显也不在此。从栖迟轩主厅里的摆设来看,这儿没有特别值钱的东西。洛弢本身又是绮襦纨绔的少爷,不缺钱花。那导致对方夜不能寐的原因,只能是她了……
真正美的人,往往自知。察言观色,从秦怀玉见到时自己反应里,施芸也愈发坚信一个事实。她明白,自己可以倚仗的除了爹爹教的医术,还有这张靓丽的脸。这张被出身名门且同样风华正茂的俊俏千金,认可过的脸。
可只有姿色是不够的,她也没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不像“姚虞国色”殷姒那样好命,能惑得史书上第一位女帝为她折腰,撇下无数丰神俊朗的少年。也无帝王恩宠可仗,成为御用文人争相吹捧的对象和后世说书人和歌舞戏里耳熟能详的名花。但凡她和洛弢或者其他外男沾上一点关系,绝对被秦家赶出去。
好不容易才到手的富贵闲散生活,没享受上就丢了,施芸可不愿意。而且,大周朝廷不鼓励妇女守贞。天子曾发明旨晓谕四方,以往的牌坊不拆,今后也不会再建。丈夫去世,强迫其妇守寡的人,要追究责任。如是自愿且无子的,则须在三年内须缴纳双倍的身口税。
大周无论男女,十八岁生辰一过就算成年,要开始缴纳身口税。身口税,也就是以前的人头税。一年一交,每位良籍成人两百钱,从十八始,自五十止。奴籍不论序齿,一律每个五百钱,由主家承担。胆敢隐匿逃税者,罚没家产,削户为奴。
新法施行后,大周朝廷上下焕然一新。永徽十年至今,更是政通人和。君主励精图治,官员清正廉明,佐吏执法如山……所以,几乎没人会去以身试法、亲尝刑名。秦怀玉正是深知这一点,才在接她回来的时候,专门派人去处理这事。
她是未雨绸缪了,今儿才九月十八。县衙里的户籍,一般都是年末才会大动。普通人嫁娶移籍,只需要在办事那月月底,拿着村长开的凭据,去找户书登记。户书则会在季末,将辖内人口变动报与上宪,另行添删,以备来年朝廷查验。
不过,对于秦怀玉的做法,施芸很是感激。
早一日移籍,她就能早一点摆脱那些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人。同样的生活水准,她完全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去挣,而不是依赖他们。可即便如此,她若是一直待在村子里,总会有“身不由己”的意外发生的一天……
靠自己能“跑”得出去吗?
搬迁需要不菲的费用,安葬完爹爹后,只有施芸一个人的家,真的是一贫如洗。虽然她吃的不多,但是她挣得也不多。半年过去,都没攒够一两银子。一来,没多少人相信她的医术;二来,她又只肯给女人瞧。可乡下的女人,有病大都硬抗。
大周朝廷在女帝的统治下,已经足够卖力地去移除重男轻女的落后观念。然而,这思想不知道什么时候深入人心的,那叫一个根深蒂固。反正时至今日,乡下人眼里,依旧是顶梁柱丈夫最金贵,其次是带把的儿子或者孙子。女人们都还被无形的枷锁栓着,或者隐而不发,或者为虎作伥。
秦怀玉是她目前见过的唯一例外。
话说,她人在哪儿呢?早膳过后,别说影儿了,声儿都听不到。在跟翠霞的谈论中,施芸知道了对方的大概。二八年华,喜欢养花,尤其偏爱菊。在瑶光轩一众年青婢女眼里,那叫一个君子端方。孙华卿提起她,更是毫不吝啬地给出“怀珠韫玉,渊清玉絜”的评价。
孙华卿说起秦怀玉的时候,面带春风,声似溪水,清清潺潺,霎是好听。所以,尽管施芸不懂它具体什么意思,也知道那八个字绝对是褒义。
当然,这种无知,也不能怪施芸本身。毕竟,她只读过两年朝廷在镇里所设的乡学,识字不多。因为是不用交束脩的官办童蒙教育,乡学里学的内容也简单,只有《百家姓》《千字文》和《三字经》。
考虑到庄稼户家里,孩子半大也要帮忙做活,朝廷对各地乡学教授三本书的时间做出规定。每年腊月至二月停课,春、夏、秋则依次《百家姓》《千字文》和《三字经》。方便六至十八岁的孩子,可以随时去旁听。成年人想去,也是不会驱赶的。
施芸是八岁进的乡学,连学两年。两年间,在学馆开课的时候,没卯过一天。所以,相较于自愿或者被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同龄人,她肚子里存的墨水更多一些。
更何况她爹是铃医,认识的字也不少。施芸承其衣钵,耳濡目染,幼时所学不但没荒废,反而还有进益。只是,同秦怀玉、孙华卿这种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比起来,脑子仍不免显得贫瘠。
爹娘在世时,倒是也动过送她去读书的念头。只是,乡里有个姓郑的大户,从黑发乌乌考到白发苍苍,连个举人都没捞到。连他家里原先的百余亩地,也给赔进去了,日子过得是穷困潦倒。就这,他还要举债去省城考。在亲戚邻居面前撒泼打滚、寻死觅活,到处磕头借钱。
幸亏朝廷对久试不中的读书人,有加恩之策。凡是年满不惑且参加会试有十次的书生,都会授予举人身份。不过,如今功名在身的,已经没有免税特权了。想做官,这靠加恩得来的举人身份,又不够格。毕竟,乡试各路每年九月举办一次。就是万里挑一,这河东路三百四十多万人,每年都能选拔出三百余名举人。
想补缺?
没钱没人,一直等着就是。
前两年,那郑举人才补上邻县的县学训导,成了吃皇粮的。于是辞了私塾先生的活计,高高兴兴上任去了。就算他时来运转,以后能发达,那先前吃过的苦,也被十里八乡的人看在眼里。不是谁,都和郑大户一样,有余力供出一个读书人。同样,这种豪赌也需要勇气。
施芸懂事,不想爹娘吃糠咽菜,自己也得勒紧裤腰带。而且读书很贵,笔墨纸砚,用起来没完没了;四书五经,读起来艰深晦涩。更不用说,每一次进城考试的食宿、车马等花费。就施芸的家境来说,一旦她开始读书,人就变得跟无底洞没什么两样……
所以,施芸在十岁时离开镇上的乡学后,再没进过学堂一次。
秦怀玉:我没有学历歧视,学历不代表一切,人品最重要。
十在:那你还打算送她去读书?
施芸:谢谢,她要送我去学医……
秦怀玉:天才不该被埋没,为国登庸,吾辈之责。
十在:再次强调,架空拒考,私设如山体滑坡。背景及相关资料参考两宋,但含有本人瞎编的成分。
注:
登庸:举荐贤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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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同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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