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暑假如期而来。
这一年,亚洲全面爆发了震撼世界的金融风暴,外国资本带来的危机席卷了亚洲众多国家的股市,导致整个亚洲的金融市场动荡不安。
也是这一年,中国政府在香港响亮地打赢了一场金融保卫战。
不过这些时政新闻,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小孩来说,是晦涩难懂的概念。
但简羽之所以在这个夏天记住了这些关键词,完全是因为她整个暑假,有一半的时间都跟小伙伴窝在村口的小卖部里看电视。
但好巧不巧,和她们一样热衷于看电视的,还有那位高度关注财政大小事的福伯。
他老人家六十高龄,还要每天顶着大太阳到桂春姨家经营的小卖部里,跟简羽这群小屁孩抢遥控器。
简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走路能这么快?
哪怕她每天吃饱午饭后,第一时间就召集伙伴到小卖部集合,但还是跑不过福伯的腿脚。
已经一连好几天了,当她们气喘吁吁地跑到“春花小卖部”时,都能看见福伯拿着遥控器气定神闲地坐在树荫下纳凉。
再抬眼,小卖部的电视已经被福伯调成午间新闻了。
而她们爱看的动画片刚好就跟午间新闻的播放时间重叠——这就意味着,这天午后,她们又看不上心爱的动画片了。
简羽心痛得仰天长啸。
偏偏福伯这个时候还要摇着蒲扇,语重心长地给她们讲道理:“孩子们,你们得多点跟着福伯伯看时政新闻,才对学习有帮助,知道吗?”
气得一群上火的小孩蹲在小卖部门口啃着碎碎冰,忿怨的目光集体盯向福伯。
但只敢偷瞄,不敢泄愤焉。
这天是小暑,气温很高,放眼望去外面的田野能看见热浪的形状,但蓝瑶乡当地的绿植覆盖算高,居民建筑都是依山傍水地建,即便酷暑下,屋里也是很凉快的。
可阿嫲还是担心简羽在这样的大热天玩疯中暑了,特意剖了几块西瓜送到小卖部这边来,给简羽和几位小伙伴分着吃。
顺便关心她们作业写完没。
简羽刚吃完跟同伴分享的半截碎碎冰,塑料包装还握在手里,忽然听见阿嫲喊她,扭头就看见几块鲜红的西瓜出现在眼前。
她高兴地接过来就开始大快朵颐。
西瓜的清甜在唇齿滚落到心尖,没抢到遥控器的忿气顿时荡然无存,她嘴里含着西瓜,手里抓着碎碎冰的包装袋,口齿模糊地应,“作业我早做完啦,是姐姐教我做的。”
小卖部里的老板娘有时候看她这样无忧无虑的样子,也会忍不住打趣她,“灯羽啊,你看你阿嫲多疼你,这么热的天还给你送西瓜吃,你得努力读书,长大后孝顺你阿嫲才是啊。”
简羽啃完一块爽甜的西瓜,满足地打了个响嗝。
她吃饱了就心情好,心情好就开始指天为誓:“桂春姨,你放心好了,我以后肯定能考上好大学,赚钱给阿嫲住大房子。”
阿嫲被她这种胡诌的誓言骗多了。
初次听的时候,还会因为她的信誓旦旦感动得纵横了一把热泪,心想真不容易啊,终于熬到这个小魔头长大了。
可炽热的誓言还没暖心两天,老师的家访就接二连三地来了。
最严重的一次还是简羽上课无聊,自制了个弹弓,当场就对着窗外打了一发作试验。
她当时的教学楼外面是一片荒田,田里有人家放了几头牛在喂草,她倒是有志向,弹头对准人家的大黄牛。
那一发弹弓下去,打得大黄牛嗷嗷乱叫,牛的主人暴跳如雷地杀到她们学校讨要说法。
最后还是阿嫲拎着几块冬天做的腊肉上门赔礼道歉,这事才算翻篇。
想到那些莫名痛失的腊肉,阿嫲就感觉心痛得像滴血,“大房子就不用了,你这会子只要老实在外面呆着,别给我回家鬼吼鬼叫的影响你姐姐读书,就算很孝顺我了。”
简羽很乖顺地点头答应。
她难得没有驳嘴,是因为她知道简璇过完这个暑假就要参加参加高考了。
阿嫲说了不下十遍,高三这一年,是姐姐学业里至关重要的阶段,能不能考上大学博得一个秀锦前程,就看这段时间的奋搏了。
阿嫲还对简羽小同志着重强调,要她在这段时间里,务必管好自己的大嗓门,别没事就嗷那俩嗓子打扰到简璇学习。
简羽把这些话牢牢记在心上。
对于姐姐的事,她从不敢含糊怠慢的。
可一群小孩在炎夏的午后,既不能回家,又没电视看,集体在村子里游荡了一会就开始闲不住事了,不知道谁提议要上山抓小动物。
简羽兴奋得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于是她偷摸着,回家拿了几个弹弓。
开门时远远看见姐姐在偏房里背书,样子很专注,书桌前的木窗有天光泄进来,晕缠在姐姐的身上,浮影镀边,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虚绒绒的。
简羽怕惊扰姐姐,出入都是蹑手蹑脚的。
她的小伙伴跟她一样,自觉保持噤声在门口候着,等简羽拿着弹弓出来,一行人又安静地走远几百米,才开始笑着闹着往山里走去。
不过他们今天运气确实很不错,光是一个下午就打到了几只野兔子,期间还摘了不少山里的野果子吃。
差不多到下午五点左右,一群人才从山里回来。
进入村子前,她们在路边分了野兔子和野果,有人高声宣布今天的娱乐结束,小孩们才一窝蜂散开,各回各家。
简羽手里提着刚分到的一只野兔,嘴里咬了根狗尾草,表情优哉游哉地往家方向走去。
她在路上还遇见雪芳婶。
雪芳婶估计是刚从河里洗完衣服回来,手里捧着装满衣物的木盆。
简羽快走两步凑上去,走近时才留意到雪芳婶穿着长袖,于是她打招呼的第一句话就是:“刘雪芳,你搞什么呢,这么热的天,怎么还穿着长袖,你体感失调吗?”
这个词是简羽从老师那里学到的。
每年放暑假前,学校都会安排一次关于中暑的科普,里面就提及到如果人处在温度过高的环境,就因体温调节功能失调而导致严重的中暑症状。
她上课不认真,只记住了大概意思和失调俩字。这会看见雪芳婶这么热,还穿着长袖,想关心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结果脑海里没由来就乱蹦出这个词。
雪芳婶以为她在阴阳怪气,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我只是不想像你一样晒得黑不溜秋的,全身就一副牙白。”
简羽被激得叉起腰“嘿”了一声,发现自己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后,立即板起脸,收起好意气鼓鼓地往前走。
雪芳婶注意到她手里摇晃着的野兔,挨过来撞一下她的肩膀,眼睛眯起来:“你怎么偷偷上山抓吃的啊,你会做吗你?”
简羽木木地应她:“我让阿嫲做就好了啊。”
雪芳婶忽然怪笑了两声,这笑声让简羽在大热天里感到发冷,“嘿嘿嘿……我记得你阿嫲好像明令禁止过,不准你上山玩的哦。”
简羽警觉地护紧兔子:“那……那又怎么样!我可以自己做!”
雪芳婶眯起眼睛:“你会做吗?”
简羽不服气地挺直腰板:“我不会,难不成你会?”
雪芳婶立即龇起一排牙:“对啊!我会!”
于是这个夜晚,她们俩凑在一起烤野兔子,就在雪芳婶家的后院里。
雪芳婶的婆婆跟她不住一个屋,而她那丈夫瘸子叔又特别爱喝酒,每天都得喝上两杯,杯酒下肚后就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俩人商量一番后,觉得晚上在雪芳婶后院里解决了这只野兔子最为稳妥。
当夜深时,村子里雾深露重,四下静得仅有树蟋声,途径的菜园聚了成群的萤火虫在飞舞,点点荧光像繁星落在地面。
简羽拎着野兔,偷偷摸摸溜进来雪芳婶后院,看见雪芳婶正蹲角落准备生火。
雪芳婶拿几块砖头架起了烤架,又在底下铺了一些草堆和木柴。简羽走过去,把野兔子交给雪芳婶处理,自己则是蹲下来接过打火机。
雪芳婶在旁边的洗手池里,处理野兔的皮毛,等她弄好后,简羽已经把火堆起来了,火影在她那张小脸上明明灭灭。
有肉类的香味奇怪的飘来,雪芳婶低头看了一眼,立即叫出声,“嘿!你这死孩子!谁让你拿我家腊肠的?”
简羽刚进门时,顺走了雪芳婶在前院晾晒的腊肠,趁着她洗兔子的空隙,利落地将腊肠掰成几段放到架子上烤。
此时腊肠已经被火烤得流油。
雪芳婶家里养了只大黄狗,大黄狗闻到香味也乖巧地蹲到简羽脚边。
她伸手摸了一把那粗硬的狗毛,在火光里抬起头:“你真小气,这么肥的兔子我都分你半只吃了,你怎么还心疼你这两根发育不良的腊肠啊?”
雪芳婶哼了一声没说话,蹲下来将处理好的兔肉铺在烤架上,肉质被火烤得滋吱作响,俩人抱腿围着烤架等吃的,旁边还守着一只大黄狗。
木柴堆在一起燃烧得不充分会突然“啪嗒”地炸出火星子,简羽有些担心地发问:“你确定瘸子叔不会半夜起来逮到我俩?”
雪芳婶面无表情地拿起圆夹将兔肉翻面,又刷上一层油,油顺着肉面流到烧柴里,蹿起的明火晃了简羽的眼睛,雪芳婶却连眼皮都没动。 “放心吧,那死猪睡得很沉的,我现在就是把这里拆了,他也听不见。”
简羽“哦”了一声。
心想这女人果真冷酷无情,六亲不认的,歹毒起来连自己丈夫都骂。
但这话她不敢直接对着雪芳婶说,她怕雪芳婶一言不合就直接把烤架掀了。
当然了,她不是心疼那架子,更不是担心火烧了雪芳婶的院子,她单纯就是舍不得烤架上这只此时已经散发出肉香味的野兔子。
那是她费尽口舌在方小虎手里分来的,这么想着,她就默默地闭上嘴。
她这么一闭嘴,周围就安静了下来,只有窸窸窣窣的虫鸣声在起伏,像不绝如缕的丝线声。
简羽扭过头寻了一会声音来源,还是没分清,藏在草堆那唧唧啭啭奏乐的,到底是树蟋还是蝉虫。
脚边的大黄狗凑过来拱了两下简羽的手背,她被温热的触感拉回思绪后,发现烤架上的肉已经熟了。
不得不说,雪芳婶烤肉的手艺确实不错,不单把兔肉烤得焦皮嫩肉,那腊肠更是色泽诱人。
借着火光,简羽看见那肠身是酱红酱红的,紧致的肠衣裹着肉,油脂在皮衣下凝聚成一层细小的油珠。
简羽馋得快流口水了,没等雪芳婶拿圆夹分给她,自己就上手拿竹签戳了半截腊肠,对嘴吹了两口凉气后,火急火燎就塞进嘴里。
刚入口时的腊肠还很烫,但咬破那层肠衣后就有很醇厚的肉香传来,肉质是那种肥瘦相间,细嚼时有清新的橘皮味匿留唇齿。
简羽忍不住问:“你这腊肠里面放了什么啊,吃起来真香。”
雪芳婶咬了一口嫩肉:“是陈皮,这是我家灌腊肠的独门秘方。”
简羽竖起大拇指夸赞:“果然是厨子出身,你们家灌的腊肠就是比外面的好吃。”
雪芳婶笑笑没说话。
这个夜晚,她们俩人合力解决了一只兔子,又吃了两根腊肠,大黄狗在旁边捡她们吃剩的骨头,也饱餐了一顿。
吃饱喝足后,她们把垃圾收了起来,又把烤架刷干净后,放到通风的地方自然吹干,才撑着圆圆的肚子坐在院里,惬意地吹着凉风。
简羽从兜里摸出根牙签,跟大爷似坐在摇椅上剔牙。
雪芳婶在旁边摇着蒲扇,抬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偶尔有蚊子叮她,她就拿蒲扇拍一下大腿把蚊子赶走。
小暑的夜晚有些潮热,雪芳婶身上穿着今天下午的那件长袖,下身套了条宽松的短裤,手里还拿着蒲扇纳凉,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热是冷。
简羽咬着牙签,瞥了她一眼,忽然想起今天上山时听到的八卦,故作无意地提起话匣:“其实我觉得你人还是挺好的。”
她迟疑了一秒,不知怎么的,就用了这句话作为开头。
雪芳婶听见后表情诧异地盯着她,满脸写着「让我看看你想搞什么鬼」的警惕。
简羽自己也感觉尴尬,心虚得连忙撇开了视线。
脚边的大黄狗吃饱了就躲到墙角根里开始舔毛。
简羽刚好就顺着大黄狗移开了视线,她注意到大黄狗身后的灰墙,有盘踞过檐的老树投下了暗影,枝桠树影像水墨画的氤氲。
她在心里拐了几个弯,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雪芳婶瞥着她的侧影看了一会,没看出个所以然,干脆当她在憋屁,但嘴上是不可能放过她的。
“你别吃饱就开始发噏疯。”
“谁发噏疯只不过是我……”
简羽刚要反驳两句,忽然旁边的正屋传来“砰”的几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打翻在地。
雪芳婶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简羽也被这阵势吓得闭了嘴,还把原本随意搭放的双腿迅速并拢合好。
雪芳婶看着她正襟危坐的样子觉得搞笑。
“没看出来村里的小霸王原来胆子这么小啊。”
简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其实正屋里的动静压根不会让她感到怵惕,她家里跟瘸子叔还是蛮熟络的,而且现在野兔和腊肠也吃完了,已经没有她偷偷上山抓动物的证据。
要是此时被抓包,顶多就挨个半夜不睡觉到邻居家串门的小小罪名。
只是刚才雪芳婶站起来那瞬间,屋廊下的白炽灯刚好落在她脸上,照得那张脸煞白煞白的,在这样寂静幽深的凌晨,着实吓了简羽一个激灵。
简羽有些无语地看向头顶那盏白炽灯。
这盏吓了她一跳的灯盏下,聚满了密麻的大水蚁,光影下它们翅膀薄得能看见脉络,像半透明的灵魂在乱舞。
这是大雨压城前的征兆。
雪芳婶也注意到了飞蚁,她拍拍简羽的手示意:“刚才估计是你瘸子叔起夜了,现在也晚了,等会怕是要下雨,你先回去吧。”
简羽点点头起身,雪芳婶将简羽送出屋门口,经过院里时,头顶的一方夜空忽然翻涌出昼光,没有雷鸣声,是微弱的闪电。
雪芳婶见状不放心,又唤来大黄狗护送简羽回家。
农村的土狗都很有灵性,大黄狗眨巴着黝黑的眼睛仿佛真能听懂人话似的,摇着尾巴乖乖站在简羽身边。
跟雪芳婶道别后,简羽遛着大黄狗往家里走,刚踏入家院没两秒,身后就传来了倾盆大雨。
她把大黄狗招进廊下避雨,又留了道门缝给大黄狗等会雨停了回去,她自己则是快步穿过院落,朝偏厅的房间跑去。
身后的雨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石板上,还打落了不少白玉兰花瓣,浸泡在院里。
简羽轻手轻脚地推开偏房的门,发现姐姐醒了,看样子像是要起床去关窗。
简羽先一步走过去,伸手将窗扇拉回来,利落地将锁扣安好。
那雨声被隔绝在屋外,喧哗减弱了几分,只是听起来依旧嘈杂。
屋里很黑,又没点灯。可简璇还是注意到,此时简羽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
她没开口责备,而是到衣柜拿了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擦掉身上的雨水,又叮咛道:“去把湿衣服换下来吧,别着凉了。”
简羽应了一声,转身掏了套睡衣换上。
姐姐给她打了盆温水洗脸,拿着浸湿后的毛巾给她擦脸,从脸庞、眼窝到下巴,都仔细擦着,最后,连她的手脚也擦拭了一遍。
这场深夜的雨来得酣畅淋漓。
被毛巾擦过的地方,像有冷风顺着毛孔钻进了身体。简羽听着雨声,忽然感觉脑袋晕乎乎的,像是感冒发烧的前症。
没等姐姐把东西收拾好,她就快速地钻进了被窝。
姐姐把洗净的毛巾晾起来,又走到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定她没发热后,才帮她把被子掖好。
屋外的雨滴在屋檐上,简羽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偶尔抬眼能看见天边那微弱的月光,照得檐下倾注的大雨,像一串串银色透明的串珠。
她有些头疼,但雨声吵得她睡不着,翻了个身,发现姐姐也同样没睡,睁着眼睛好像在看窗外的雨。她把身子凑过去,用头紧挨着姐姐的胳膊,撒娇似的:“家姐,你给我唱首歌吧。”
姐姐问她:“你想听什么?”
她却闭起双眼,摇了摇头,脑子像灌了铅,很沉重,思维混乱且无序。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姐姐最后给她哼了一支童谣。
黑暗里,她闻到姐姐熟悉的发香,像白玉兰花的清新味道,姐姐拍着她的肩膀哼唱着:“哗啦啦啦落雨大,哗啦啦啦水浸街,哗啦啦啦上街卖,哗啦啦啦着花鞋。”
“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花鞋,花袜,花腰带,珍珠,蝴蝶,两边排。”
姐姐哼得很慢,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她却能听出这支童谣很熟稔,像在哪里曾听过。
仿佛记忆里也有这样的雨天,在温馨的老屋里,母亲拿着拨浪鼓逗她玩,小小的姐姐窝在父亲的怀里朝她拍手。
后来母亲给她们唱童谣,也是这首“落雨大,水浸街”,她记不住妈妈的声音了,只记得那些娓娓的余音在雨声里消散得很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起这些。
她很小就跟着姐姐来到蓝瑶村和阿嫲一起生活,她对父母的印象很遥远,也很模糊。她想问姐姐记不记得他们的模样,却在黑暗里看见了那双眼睛,淌有水光。
姐姐又哼唱了一句,那水光就像今夜这场雨的开端,雨下了很久,很漫长,雨水落成沟壑,水位缓缓上涨积成宽阔的河流,将她们分离在对岸。
可对岸的蓝瑶乡也不是她们的家乡,她知道阿嫲不是蓝瑶乡土生土长的一份子。
所以在这个夜晚,她忽然很想问姐姐,她们这样,是不是如同课本里所形容的那样,无根的浮萍逐水流?
——流落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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