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羽在医院呆了将近整天，她亲手带的甜点很受医护人员们的喜欢。但面对夸赞，她还是谦虚弯下腰，态度诚恳地感谢她们一直以来对家姐的费心照顾。
确认姐姐身体暂无异样后，她呆到天黑才从医院出来。然后，到隔壁邮政寄出了一封EMS信。
她无法确实，那个男人所说的话里真实成分有多少，但她不能拿姐姐的安全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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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段时间，简羽重新返回岗位工作。
原本她还担心，因为她的无故旷工，会受到厂里的责罚或者更严重的解雇。却没想到一切糟糕的后果都没发生。反而平日里，那位刁钻难缠的领导还破天荒地给她申请上工伤补助。
但因为她一连半个月的请假，她负责的业务在这段时间里，都全数压到另一位女同事身上。
简羽不好意思，便自发地在这段时间里帮着女同事加班，好让那位同事能早点回去休息。
至于姐姐那边，在秦奶奶家人的推荐下，简羽请了一位护工帮忙照看着。
把一切安排妥当后，她还盼着警方的消息来信。
只是信没等来，却在周五的这天傍晚，等来了周世贺的车停在了厂区门口。
简羽起初没认出那是周世贺的车，只是认出了阿衡——那个手臂刺满纹身的年轻小伙。
她刚从厂区大门走出来，阿衡就迎上来跟她恭敬地招呼着：“简小姐。”
简羽略带戒备地盯着他，“你怎么在这里？”
说着，她不自觉往后缩了小半步。
真不能怪她这样有所反应，只因阿衡那矫健的手臂上，纹着粗犷骇人的纹身，在厂区普通的员工面前，还是挺显夸张吓人。
她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见简羽对自己有结缔，阿衡也没恼，只是讪讪地笑了笑，然后往对面马路指了指。
简羽顺着指示望过去。
对面停着一辆显眼的墨黑色豪车。
车后座的人像能感受到她的目光那般，在她视线触过来的那刻，刚好就将车窗被放了下来。
那张俊朗的脸庞看向她，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简羽犹豫片刻，掏出手机不知道给谁发了条消息，才跟着阿衡上了车。
等她弯身坐进座时，正好和男人的目光撞上了。
简羽注意到，他今天穿了一件纯色经典款的衬衫，外套随意地搭在扶柄上，衣领处的纽扣敞开，可能是感到天热，袖口被他翻卷起来，露出半截结实的手腕。
他的表情依旧很平静，只是动动眼皮睨了简羽一眼，语气飘然地问：“给你那舍友说了？”
简羽知道他刚才看见自己掏手机的动作了，乖觉地点点头，然后抱起背包坐在离他一臂之外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保持了彼此间的距离。
车子平稳地驶出厂区路段，上了高架桥后与主干道的车流汇合。
简羽坐在后排感到局促，即便脚下踩着厚实柔软的地毯，但一颗心还是被吊了起来。
她不知道周世贺为什么又突然找上门，也不知道他这次要带她去哪里，但因着上次交谈时达成的协议，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车。
俩人一路上没再说话。
前排的挡板被阿衡放了下来，隔绝出密闭的空间，车内照明设计用的是隐藏式灯带，光线昏暗但柔和。
车子拐了一个弯时，她趁机看向周世贺，发现他正撑着下颌闭目养神。
窗外的景色在飞速倒退，上车前简羽注意到今日天气晴朗，霞光万里，但此刻透过他身侧的遮阳玻璃才发觉，外面原本明媚的世界被蒙上一层阴沉的色调。
像他本人一样阴晴不定。
盯了半会，简羽才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偏回自己这边的窗外。
车辆速驰在宽阔的道路上，途径了几处高架桥和立交，沿着国道总共行驶了二十多分钟才进入市中心。原本空旷的道路两侧开始被密集的高楼盘踞，一幢幢摩天大厦好像能直入云霄。
这种视觉上的跨越，让简羽感觉自己观看了一部城市快进的纪录片。
最后他们是在一处商圈停下的。
车子驶入大厦停车场泊稳后，阿衡过来给她开门，旁边的周世贺长腿一跨就自行下了车，没等她就直径朝前面的专属通道走去。
阿衡眼神示意她快点跟上。
有专属电梯送他们直达顶层。
顶楼坐落了一整层的购物中心，这里楼势很高，再加上装修设计用的是全景的玻璃，进来就能看见落地窗外飘着霞云。
这里看起来是会员制。
傍晚时分也没什么客人，服装陈列区沿着金色墙壁划分，银质的展示架上整齐有致地挂着高定礼服，每一件看起来都奢华珍贵。
贵宾经理眼尖，注意到周世贺气质是那种非富即贵的客人，立即带着店员簇拥上来，恭敬整齐地弯腰致敬。
周世贺脚步没顿，直径走了进去，略微摆手，贵宾经理这才留意到，跟在身后的简羽。
女孩身着样式简单的衣衫，脸上粉黛未施，看起来像是身无分文的打工妹。
贵宾经理有一瞬的错愣，但良好的职业操守让他不到一秒的时间又展露出热情的笑容。
“傍晚好，这位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奢华的氛围里有香水的芬芳扑鼻。
简羽有些不知所错地看向周世贺，只见他已经踱步到大厅中央的真皮沙发坐下，阿衡正站在旁边伺候他点烟。
点燃的烟送到嘴边，吸了一口后，烟被他夹在手里，抬眸看见女孩还在前边局促地站着，他用夹烟的手，朝简羽的方向示意一下。
“你去挑一件，等会有宴会要参加。”
耳聪目明的经理一听这话，立即就示意店员带着简羽去挑选适合她的礼服。
“小姐，这边请。”
简羽抿抿嘴，只好默默跟上。
经理将简羽引到陈列区前。
头顶有缭乱的灯光倾泻，每一件礼服都被映照得色彩鲜艳，衣裙的设计不重样，件件巧妙精致。
她不用亲手触摸，单用目光掠过，都知道琳琅在前的服饰全都用了上好的面料。
简羽没有自己选，只在店员的卖力推荐下，接过了一条长裙礼服。
她有些迟疑，转过身刚想询问周世贺的意见时，却看见他正叼着烟注视着自己。
她什么都不敢说，立即低下头抱过衣服就往试衣间走。
等她换好礼服出来，周世贺手里的烟已经掐灭了，正倚在沙发上跟阿衡在谈着什么事情。
忽然听见动静，有店员的惊呼出声的赞赏，“这位小姐真是气质典雅。”
周世贺偏过头，正好看见女孩从试衣区走出来，身上穿着一袭高叉的玫瑰暗红长裙礼服。
那色泽典雅的裙服衬得她肤白细腻如羊脂玉，重瓣荷叶边绣成的一字深领，像暗夜玫瑰悄然盛放在女孩的锁骨下。
裙身的裁剪恰好贴合她的腰身，描勒出纤瘦摇曳的身段。
礼服的面料很好，落地窗外的霞色覆了进来，照出绸缎的柔光，腿边的裙摆也映照得像水影顺垂而下。
周世贺默不作声地盯了她一会，伸手摸出烟盒想点烟，阿衡的火刚要递过来，他却反手把烟又塞回盒里。
因为他看见女孩正摁住衣领，试着拎起裙摆往自己这边走来，不太自然的步姿让半身的裙摆漾起涟漪之态，有种暗夜玫瑰不沉流觞曲水步步生滟的倔强美感。
周世贺把烟盒随手扔在桌面，直起身走了过来。
距离近了，越发能看清她偏瘦的肩膀。她将头发挽在耳后，黑发红裙衬得五官有了血色。
相较起前段时间，那病恹恹的犹怜之感，此时才真正像位有生气的美人。
只是这位美人略感不自在，欲言又止的目光飘了过来。
周世贺这才注意到她背后有烧伤的疤痕。
新疤面积不大，但有褪色的旧伤贴在一起，颜色很不均匀，斑驳的褐红疤面宛若狰狞的魔爪攀附肩线，不规则地沿着骨骼留下交错的痕迹。
周世贺将简羽转过身去。
在通片的玻璃镜面前，她看见周世贺的身形很高，比自己高出一肩的高度。周世贺挨着她低下了头，她不自觉地想躲，那双有力的手立即箍住她的胳膊。
“别动。”
温热的体温贴着她的肌肤，他又将她掰回镜子前。通片的落地镜里，他用手指捋起她的两簇头发往耳后带，反方向扭了一圈，握住发尾向上折叠。
服务员已经有眼力见地送上盘发工具。
他选了一支簪子，以乌木为材，簪首是蔷薇科花朵，瓣色暗调却不失艳丽，和她身上的裙子刚好相衬。
简羽觉得他离自己太近了，温热的气息好像氲布在脖颈，可镜中的他如此专注地握起发簪，缠着发尾往上卷，再逆向扭了一圈，缓缓固定出一个新中式半披簪发，刚好遮挡后背的疤。
他再低头时，镜中的人儿眼神仅有茫愕。
周世贺看起来心情不错，凑到她的耳边，帮她把一小簇头发顺到肩膀，刚好隐去疤痕的痂皮，可他的手指离她的那寸粗粝这么近，好像稍微偏移，就能触到她的创痛。
可他最终也没抚上去，只是将指尖停离在那寸肌肤几厘米的上方，那温热的体温好像已经烘着她的伤疤。
她的背脊发紧，他却眼眸下沉，凝着那片深浅不一的皱痕，有的地方泛着灰白，像是失去了生机的死皮。
他的口吻淡淡的，听起来也没有生机：“看来你在这两个星期的时间里，还是没消化好我们的约定啊，只是简单给你束发，你也紧张得不会说话了，待会怎么出席宴会？”
简羽把视线偏开，那偏瘦的肩膀始终绷紧着，带动着周围的创痕凸起隐约的褶皱。可从旁人的视角，又觉得他们此时的姿势暧昧缠绵，周世贺这样贴着她，好像快要把她圈进怀里。
落地窗外的霞光偏移，一寸寸地沿着玻璃倒退。周世贺偏过身，放开她时，能清楚看见她的背脊松弛下来，顺在后背的黑发有自然微卷的弧度。
他忽然想知道那偏瘦的背脊布满伤疤是什么样子。
想象那发丝下的纹路是那样的错综复杂，应该像一篇古老的地图。得到它，就能架起一座高桥，通往那泥泞冗古的岁月。
他莫名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痒痒的。
像有羽毛落过他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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