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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廖二爷,周先生?”有人轻叩雅间的门,听声音是陈鸣举。

廖仲霖抿了一口茶,“进来。”

闹过那一场,他出尽了风头,被周兰亭催促着离开。

“我不走,”廖仲霖赖在圈椅里,“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会儿他气全消了,因为方才周兰亭将他从窗口拉开时,神情就仿佛窗外有只枪。

虽然不懂周兰亭在紧张什么,可那一瞬间的以身相护,叫他将什么醋啊花啊的,统统忘了。

周兰亭这个人,忽冷忽热的,真叫人琢磨不透。偏偏越是如此,越叫人迷恋。廖仲霖就觉得自己也真是个贱骨头。

周兰亭有些头疼,又看了眼怀表,七点三刻。

“你总看时间干什么,还约了别人?”心悦之余,廖仲霖难得敏锐了一回。

可还没容周兰亭开口,陈鸣举就来敲门了。

门开得有分寸,人将将挤进来,进门就笑,“二爷,周先生,您二位今晚,可还尽兴?”

这是卖乖的便宜话,廖仲霖觉得姓陈的把他和周兰亭当傻瓜,便没给他好脸色。

陈鸣举今晚确实得了好大的便宜。廖仲霖撒的那不是花,是钞票,直叫他神魂颠倒。

他喊来伙计问是怎么回事,那伙计手里还攥着装花瓣的筐,将老板拉到一旁,避开人声,向陈鸣举讲述来龙去脉。

简言之,廖二爷看上了柳三哥,一个字—— “赏”。

陈鸣举面上笑容一凝,回头去看那伙计。见伙计笃定点头,于是笑容又化开。

他搓了搓手,心想,“之前就传闻廖仲霖有这么一好,没想到是真的。”

更没想到他看上的是个武生,还以为他与周兰亭是一对呢。

那柳怀霜是俊,可到底没有花旦的风情。

看来这有钱人家的少爷他品味就是不一样。

既然廖仲霖愿意抬举,自己必得识相。但这事成与不成,还要看柳怀霜。

正盘算着,身后忽然有人轻拍他的肩。

陈鸣举给吓了一跳,急忙回头,见是个周身黑色中山装,五十来岁的矮瘦男人。

他识人无数,尤其是包下雅间的贵客更是过目不忘,于是瞬间绽开笑脸,“哎呀呀,古副站长!”

他连连抱拳告罪,“今儿我是忙晕了,招呼不周,万望您见谅!”

此时门半开着,周兰亭知道外面一定还有人,便朝陈鸣举微笑致意,随后目光越过他的肩头。

廖仲霖也有所察觉,身子朝周兰亭这边倾,跟着望过去,“谁在外头?”

陈鸣举这才让出门口,顺势将两扇雕花房门大敞。

没容他恭请,身后的笑声就先一步飘进来,紧跟着,黑色中山装谨慎而又迫不及待地跨进门,几步来到廖仲霖跟前,微一弯身,恭敬道,“鄙人古万金,早就听闻廖公子风采卓然,今日得见,果然是玉树临风,器宇不凡。能与廖公子相识,古某真是三生有幸。”

“……”

廖仲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屁股没动,只抬了眼皮,“你是?”

“鄙人古万金,”古万金又报了一次名,“忝任关山铁路站副站长一职。”

廖仲霖明白了,这人是冲自己爹来的,顿时觉得没趣儿,但又不好拂他面子,好歹也是个副站长,客套几句,打发了就算了。况且周兰亭还在,总要给他们互相做个介绍。

于是他将圈椅扶手一推,懒洋洋起身,跟着抬眼,却蓦地愣住。

原来古万金身后还有两个人,一个四十出头,没见过。另一个竟是柳怀霜。

此时的柳怀霜已经褪下戏装,换了身鸦青色素静长衫。脸上的油彩也祛了,大概是有些匆忙,祛得并不彻底。一对摄人心魄的凤眼,眼尾微扬,寒星般沉于未尽的桃红胭脂上。

见廖仲霖就那样一动不动盯着自己,柳怀霜自觉上前一步,躬身礼道,“廖二爷。”

“在下来得匆忙,这妆面还未洗净,叫二爷笑话了。”

他身形高挑,就那样弯折在那,好像只要廖仲霖不松口,就不打算直起身。不知情的只当是他得罪了廖仲霖,倒忘了是廖仲霖失态在先。

廖仲霖回神,急忙示意他赶紧起来,“哪儿的话,三哥言重了。”

他猜,一定是柳怀霜妆没卸完就被陈鸣举拉了来,而真正迫不及待的人恐怕还是古万金。

他这一声“三哥”唤得顺畅,自然得仿佛是柳怀霜的师弟。

这回轮到柳怀霜意外,直起身,看向廖仲霖,却撞入一双含情的眼,带着笑,灿若桃花。

一旁的陈鸣举将二人的言行看在眼里,欣喜异常。

而古万金见廖仲霖对自己态度冷淡,却对一个戏子这般热情,心中不是滋味。可一转念,这正说明叫陈鸣举将这戏子带来是做对了。不然单凭自己,怕是连这房门都难敲开。

周兰亭始终温和地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廖仲霖的欢欣,柳怀霜的错愕,陈鸣举的窃喜,古万金的遂意,逐一落入他眼中。

还有一个人,四十出头,淡眉细目,一身深灰中山装,比古万金高出半个头,此时正垂手站在他身后,同样面带微笑,目光却异常机警。

这时候廖仲霖侧身轻揽过周兰亭,又朝柳怀霜笑了笑,向他和另外几人介绍道,“这位是鸿晟贸易公司经理,也是我的挚友,周兰亭。”

柳怀霜率先躬身,“周先生。”抬头见周兰亭朝自己淡淡一笑,颔首致意,“柳老板。”

古万金早就注意到了周兰亭,还以为是另一个纨绔,听廖仲霖这样介绍,立刻又将他重新打量一番。

鸿晟贸易公司这个后起之秀在关山可谓风头正盛,单是在他辖下的车站就有不少专用车皮。老板周兰亭的名字更是如雷贯耳,只是此前没机会见他本人。

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个斯文儒雅的年轻人。

“古副站长,幸会。”周兰亭知礼,上身微倾,对他极有分寸地一笑。

古万金连忙大笑着回应,“原来是周老板,久仰久仰!”

他发现在周兰亭讲话时,廖仲霖两眼就像黏在他身上,始终盈着笑意。而且今天两人一同来听戏,可见交情匪浅。

想必鸿晟那些车皮就是这么来的……

思及此处,他心中大喜: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不但巧遇廖仲霖,更由此结识了周兰亭。生意人八面玲珑,往后自己只要给鸿晟更多方便,他必定领情。到时候除了真金白银的好处,说不定还能进一步结交廖仲霖。毕竟廖家迟早是要由廖仲霖掌舵的……

心念电转,眨眼的功夫,他已为自己谋划出灿烂的未来。

“陈老板我看就不必介绍了,”周兰亭朝陈鸣举熟稔一笑,目光顺势转向灰色中山装,温声问道,“不知这位是?”

“哎呀,瞧我真是糊涂。”古万金顿足,又自责般虚拍着脑门,回身把灰色中山装让至身前,向周兰亭和廖仲霖介绍道,“这位是……呃,我的朋友,沈阳救济署储运处处长,梁玉庆,梁处长。”

梁玉庆的细眼顿时眯成线,依次朝两人躬身,“廖二爷,周老板,鄙人梁玉庆,久闻二位大名,幸会,幸会。”

廖仲霖只微一点头,纳闷这两个八杆子打不着的人怎么凑到一块了?铁路站是实职,救济署是肥差,按说彼此应该没什么往来,更何况还分处两地。

而且这两个人明显关系寻常,不然古万金也不会冷了他半天。

可令他意外的是,周兰亭却是一副很有兴致的模样,上前一步,主动伸出右手,“梁处长是奉天人?”

梁玉庆一怔,也赶紧伸手过去,与周兰亭一握,“正是,正是。”

周兰亭眸中笑意朗朗,“这么说,我与梁处长是同乡。”

梁玉庆一双细眼顿时瞪圆,同时左手也覆上去,将周兰亭的手掌裹在他两手当中,惊喜道,“周老板也是奉天人?哎呀,这可真是,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幸事啊!”

一旁的廖仲霖险些皱起眉,心说周兰亭生在扬州,什么时候成了奉天人?

周兰亭面上笑意不减,缓缓将手抽出,感叹道,“少时离家,转眼漂泊十载,故土乡亲,只能在梦中相见。今日能与梁处长相会,的确是幸事。”

廖仲霖终于没忍住侧目。

“不知周老板在奉天可还有亲人?”梁玉庆不失时机地追问,言语异常热忱。

今天他带着金条来找古万金,本来拿到火车票寒暄几句就打算离开,却发现古万金始终坐立不安的,一直念叨着要去见什么廖二爷。他好奇,打听了才得知是铁路大亨廖冲的二公子,廖仲霖。

廖冲他早有耳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结交的豪商巨贾。今日巧遇廖仲霖,是天赐良机,便打算借着古万金结识这位廖二爷。

至于目的,很简单——捞钱。

救济署是肥差,他从中捞了不少,因此落下许多亏空。替日本人办事酬劳丰厚,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战败后,鬼子远不如从前大方,可交待他办的差事却越来越棘手。

两年前为洗脱汉奸身份他散尽家财,至今仍是如履薄冰。无奈上了贼船,已无可回头,不然日本人更不会叫他好过。可想办事就要花钱,要堵住某些人的嘴,更要花钱。

就比如今天,两张去大连的包厢车票,古万金那王八蛋张口就要两根金条。

他娘的,真当老子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

今天周兰亭绝对是他的意外之喜。只看那位廖二爷和古万金对此人的态度,就知道必定是块肥肉,没想到竟然还是自己的同乡。

对于未来他早有打算,再捞上几票,攒够了钱,就举家迁去南洋,以彻底摆脱日本人和各路锄奸团的威胁。天可怜见,与周兰亭的相识或许能叫他愿望及早得偿。

周兰亭原本虚望在远处,像是游子被触动了愁肠。闻言,他目光缓缓落回到梁玉庆脸上,缓缓道,“奉天有我的父亲,母亲,还有姐姐。”

“噢?”梁玉庆大喜,心说机会这不就来了,忙道,“兰亭老弟尽管放心,此次回去奉天,我即刻登门拜望。往后周家有任何事,愚兄不才,必定鼎力相帮!”

兰亭老弟……

廖仲霖好一阵厌恶,想动手把这下作东西扔出去。

古万金也是一阵恶心,又见廖仲霖面色不善,更加在心底大骂梁玉庆是个坑货。

好在周兰亭倒是面容平静,只微垂了眼睫,掩住眸中神色,“是吗,那我便放心了。”

随后他抬起眼,眸色深深,微笑道,“只是周家所居荒僻,到时梁兄莫要走错了路。”

-

宗少唯驻足墙边,正欣赏上头挂的一幅相片。

照片里乌亮的火车头巍然高耸,周身白汽蒸腾,像铁甲巨兽破云而落,匍匐在周兰亭身后。

看周兰亭的穿戴应该是隆冬,人凛松般挺立于站台的寒风中。胸口围巾翻卷,被他用手按住。覆在黑色大衣上的手背像一蓬霜雪,白得近乎透明。

额发被风吹起,周兰亭眉眼分外清澈,只是少了初见时的那份柔软。

宗少唯身子先朝右,又向左,左左右右地挪动,可照片里的人始终在盯着他,目光冷峭。

于是他将“周兰亭”从墙上摘了下来。

他不是军校出身,也没进过正统的特训班,只临时抱佛脚参加过几次入门级的培训,其中就包括隐藏与搜查情报。内容虽然肤浅,但眼下刚好用得上。

他先观察了相框四周有无特殊的标记,以免动过之后无法复原。确定了这不过是只普通的相框之后,便三两下将背板拆开,一番检查,发现里头只有一张照片,并无夹带。

但照片背后有字:

九重霄汉心同在,千里关山月其明。

莫向东风怨流落,青袍端不误儒生。

——丙戍除夕,于关山站,寄新征程。

“丙戍......”念罢了诗,宗少唯掰着手指头算,“那不就是去年?”

直接说民国三十五年不行?

他微一撇嘴,把无处不卖弄的“周兰亭”又挂回墙上。

这时,冷不丁地,桌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宗少唯立刻看了眼手表,七点三刻。这个时间把电话打到家里,应该是周兰亭身边的熟人。

会是什么人呢?

顾潮声给的材料里说,周兰亭生于民国十年,今年二十六岁,没有成家。

那么打电话的就不是他老婆。

或许是公司的下属。不过周兰亭既然计划晚上去听戏,临走前应该有所交待,按说找他的电话不会打到家里。

身边的人......

难道是他的相好?

想到这,宗少唯两手不自觉插进口袋,像要与人决斗。

可又一想,相好不是该同他一起去听戏么?

难道是另一个相好??

口袋里,指尖所触微凉,是那朵寡廉鲜耻、道貌岸然的兰花。

下流!

真下流!!

此刻他情绪莫名丰沛,脑中的词句便更不够用了。

电话铃声宛如魔咒,又响了几声才终于静了。只可怜了那花,已然给糟蹋得不成形。

宗少唯冷着眼,抬头看清墙上的另一幅相片,理智又渐渐回笼。

说不定是他的家人呢。

将残花一番慰藉,又揣回兜里,他开始认真检视这张全家福。

照片中或坐或站的一家五口,宗少唯一眼就认出了周兰亭。

彼时虽年少,但那双眉眼,那种风情,那微翘的唇角,还有那装腔作势、故作矜贵的模样,与现今一般无二。

都说三岁看老,他觉得这话不假。

旧照中周兰亭衬衫规矩,马夹板正,短裤得体,两边袜口齐平,提至膝下,脚上皮鞋闪闪发亮。尽管还是学童打扮,但早早把“庄重”二字写在了脸上。

在他身侧端坐着一个中年男人,看轮廓应该是他的父亲。长褂,短须,面容俊朗,但神情颇为严肃。

周父身旁的想必是周兰亭的母亲。女人面容温婉,仪态端庄,眉目间的安然与唇边的温柔笑意,留在了相片上,也毫无保留地赋予了她的儿子。

她怀中抱着一个小男孩儿,在眯着眼、咧着嘴地傻笑,小手紧抓着母亲腕上的玉镯。

周母身边还依偎着一位婷婷少女,豆蔻之年,容颜秀丽。宽袖衬衫搭配素色长裙,是女子学生的打扮。

原来周兰亭排行老二,宗少唯心想,同时小心翼翼拆开相框,见照片背后同样有字:

——庚午夏至,吾与父母姊弟,于奉天星辰照相馆。

轸念至亲,无以为寄。

只待来日,惟愿他生。

拳拳。

切切。

诗文出自:《次陆文厚写怀韵寄胡以贵》 - 明,郁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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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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