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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 25 章

怀揣着机票,宗少唯终于在苏州河南岸找到了劫后重生的“兰榭里”。

与周围邻居一样,原先的店面早已化作瓦砾,仅能从残存的雕花窗棂中一窥旧时光景。好在新店的门面已大致齐整,店招也挂了出来,老主顾也带着故人相见的心情纷纷登门。

宗少唯进门先转了一圈,见一侧墙上挂着“兰榭里”的历史——光绪二十五年始创于扬州,老板姓蓝,夫人娘家姓谢,故此得名,后又于民国二年在上海开了这家分号。

顾潮声说周家祖籍扬州,直到祖父去世,全家才去了奉天与父亲团聚。宗少唯一边想着,一边来到柜台跟前,认真看过里面各式各样的点心,问,“这里卖的,和扬州那边的一样么?”

伙计热络地招呼,“您放心,都是一样的。”说完又不忘推荐,“但有几款更适合上海本地口味。”

宗少唯却摇了摇头,“要扬州口味的。”

这时他瞧见了之前周兰亭给他尝的那两种,琢磨着,既然剩了,八成是不爱吃,便指着它们说,“这两种不要。”

“其余挑最好的,给我包上两盒。”

“好嘞。”伙计痛快答应了,便开始忙活起来。

宗少唯一边掏出钱夹准备付账,一边吩咐,“包好一点,十二点半替我送到飞机场。”

伙计听了连忙招呼来另一个伙计,替宗少唯算帐,并记录下他的姓名和送货地点。

付了钱,宗少唯又问,“这里到辣厄尔路有多远?”

伙计正写字,闻言拿钢笔笔帽戳了戳额角,迟疑道,“先生问的是……永安街吧?”

见宗少唯目光茫然,便解释道,“那里几年前就改名叫永安街了。”

“现在已经没有辣厄尔路了。”

宗少唯讷讷地“哦”了一声。

宗公馆就在曾经的辣厄尔路,这次来上海,他便想寻着旧时的记忆回去看看,但现在似乎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里到永安街还蛮远的。”伙计这才回答他的问题。

千里万里都回来了,宗少唯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问伙计,“有出租车吧?”

“有是有,”伙计道,“但现在出租车好贵的。”

“帮我叫一辆。”宗少唯道,“越快越好,我赶时间。”

-

此时的周兰亭坐在办公桌边,显得心不在焉,面前的报纸翻来覆去,上面大大小小的消息已经读了无数遍。

那一日与许济川从书店回来,他趁夜联系了卢向衡,将自己的疑惑告之,而后俩人共同商量了一条对策。

隔天上午,卢向衡叫了两个自己人,用扁担挑着网兜、笼子、铁钩等工具,又揣上鼠药,来到“汇文书店”附近,挨家敲开邻居店铺的门,上门灭鼠,等到了汇文书店,却被那姓刘的老板以自家没有老鼠为由,拒之门外。“灭鼠人”说了半天,见说不动,便吓唬他说“左邻右舍都在灭鼠,回头老鼠都跑去你家,你店里这么多书肯定遭殃”,“又花不了几个钱”。可即便如此,刘老板到底还是没让他们进门。

离开书店,他们在暗处布下监视点,中午时候见有伙计出来,挂了块“新书到店”的牌子在门口。此后顾客进进出出,并无特别,直到晚上将近八点,书店关门,那牌子也被收了回去。可当第二天再来监视时,却发现那书店的大门紧闭,后来两个伙计到了,也只能在门口徘徊。又等了一阵,他们其中一个扮作顾客过去问什么时候开门,两个伙计挠着头说钥匙在掌柜手里拿着,每天都是他早早来开门,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

俩人一听不再耽搁,立刻回去将这消息汇报给卢向衡。卢向衡又立刻联络了周兰亭,俩人下午便又在“小满”碰了头。

听完卢向衡的叙述,周兰亭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沉思:那天在书店特意提了“武掌柜”,且不说这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势必会引起刘掌柜的注意,结果隔天又无端有灭鼠的人上门。书店明明有老鼠,却硬说没有,现在更是干脆连门都关了。既然要关门,昨天又为何挂出“新书到店”的牌子?是临时起意?那牌子究竟是给谁看的?而这一切又都发生在藤田孝被杀之后。

藤田孝......

周兰亭望向窗外,努力回忆着,隐约记得那日在火车站,藤田孝旧西装胸口的口袋处,似乎别着一支钢笔。他眼前一亮,立刻又联想起书店的伙计曾说,原来有个哑巴负责抄书,可人忽然就走了。

哑巴……抄书……突然离开。

想到这,周兰亭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可是,要怎样才能证明那个哑巴就是藤田孝呢?

如果拿着藤田孝的照片,让那伙计一认就能有分晓,可去哪弄照片呢?

他一时没了主意,便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卢向衡。

卢向衡听完也是挠头。那个日谍死了,尸体是保密局负责收的,按规章一定留了尸体的照片,可总不能去保密局偷吧?

“这样吧,”思索无果,卢向衡最后说,“这件事我立刻向上级汇报,看看‘北斗’有什么指示。”

“这两天你留心听指令吧。”

电台在卢向衡手里,他代号“天玑”,负责与上线联系。如果有单独给周兰亭的指令,则会以广播的形式将密码直接发给“天权”,这也是周兰亭在组织中的代号。

至于卢向衡的上线,除了知道“北斗”这个代号,其它周兰亭便一无所知了。

他倒是不介意将这事交给保密局去处理,毕竟由他们出面能调动的资源更多,打击也更彻底。但要怎样做才能让保密局知晓这条线索,同时又避免牵连到自己呢?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周兰亭也只能点头说“好。”

果然,当夜十一点,他准时收到了上级的指示:天权,书店一事已交别组跟进,你保全自身,勿妄动。北斗。

周兰亭划着一根火柴,将记录密码和译文的草纸烧掉,心中略略放松的同时又不禁疑问,原来在关山,除了他和卢向衡这条线,组织上还安排了别的行动小组吗?

于是第二天,周兰亭便老老实实留在办公室等消息。他来回翻着今天的报纸,却看得心不在焉,想知道事情的进展,又不好出去打听。

临近午饭时间,他仍坐着,平时吵闹的电话今天不知为何也变得格外安静。正煎熬着,许济川推门进来,照例端来一杯热茶。

“老板,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周兰亭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见他闲着没事,许济川忽然凑过来,神神秘秘地说,“老板你还不知道吧,上回你领我去的那家书店,刚刚被保密局给查封了!”

周兰亭手一抖,险些让茶水溢出来,连忙把杯子放下,“怎么回事?”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济川托了托厚厚的镜片,又往周兰亭跟前凑了凑,说,“上回买的书,昨儿我发现有一本中间缺了几页,今天就想着趁上午没事去那书店换一本。谁成想才拐进那条街,就看见书店门口围了好些人。我到跟前一看,一群穿着黑中山装的进进出出,把那书店翻了个底朝天,一个戴着眼镜的,看着像长官模样的还揪着那天招呼咱俩的那个小伙计,让他老实交代,我看那小后生都快吓哭了。”

许济川咂咂嘴,又接着说,“我跟旁边人打听,说那书店竟然是日本人开的,还藏着日本间谍,现在保密局正四处抓人呢。”

上头的行动还真快,周兰亭心中默默舒了口气,同时又咬了咬嘴唇,那书店还当真和日本人有关……

这时他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状似无意地打听道,“那老板抓住了么?”

许济川摇头道,“八成是跑了,不然还盘问那伙计干啥。”

“不过,那书店竟然是日本人开的……”他说着深深皱起眉,“真是没想到。”

“是啊,”周兰亭也幽幽地感慨,“确实没想到。”

-

“先生,买支花吧?”

宗少唯正伫立在“宗公馆”大门口出神,忽然身边细细的一声,同时感觉有人轻扯了他的袖子。

他侧过脸,低头一看,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怯怯地望着他,又细声央求,“买支花吧,先生。”

上海的春天比关山来得早,此时已是暖风拂绿。宗少唯朝小姑娘臂弯的篮子里瞧了瞧。

“有郁金香吗?”他问。

小姑娘垂下眼帘,从破旧的竹篮中拣起一支桃花,怯怯地递上去,“先生,有山桃,还有杜鹃……”

那竹篮里的春色并不明媚,宗少唯掏了张钞票给她,却没接那花。

卖花的小姑娘一愣,继而有些害羞,最终还是拿着钞票,欢喜地离开了。

宗少唯的目光又落回到宗公馆。

记忆中漆黑闪亮的大门上挂着生锈的铁锁,曾经大片的茵茵绿地已是荒草蔓生,曾经煊赫的宗家大宅,在战火的燎烤中失了颜色……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看到这番景象心境也并没有十分感伤。国破了,家焉能在?宗家、张家、李家、周家……又有什么分别。

他出生于此,是宗林蟒众多儿女中的一个;在这里他度过了短暂的童年,却仿佛是二十二年的人生中最漫长的时光,因此在这段光阴里学会了很多:识字,骑马,打架,挨打,用枪,因为母亲向不可一世的宗林蟒亮出獠牙,又为了母亲向他下跪认错……

宗少唯两手插进风衣口袋,绕着宗家徐行。曾经洁白的院墙上数不尽斑驳的弹孔,走着走着,见东边的围墙更是被炮火撕开,像一片早已干涸的伤口。

他停住脚步,视线越过残败的砖瓦,望向庭院东南角那一处荒芜的花圃,还有距离花圃不远,那个早已荒废的,小小的马厩。

他的“将军”。

宗少唯面无表情地望着那里。

六岁生日时宗林蟒送了他一匹黑色的小马,他记得当时自己高兴疯了,抚着小马油亮的鬃毛,叫它作“将军”。

因此他学会了骑马,没日没夜地伴着“将军”,舍不得送它去马场,求宗林蟒让小马留在身边。

那时宗林蟒宠他,立刻就叫人在庭院一角的草地上搭了小小的马厩,挨着母亲的花圃,里面种着母亲心爱的郁金香。

第二年春天,正是郁金香含苞欲放的时候,“将军”也渐渐长大。小马顽劣,他又溺爱着从不约束,于是跳进花圃,将那一片明媚的春色毁了个干净。

母亲生气要他将马送走,宗林蟒却满不在意,叼着烟斗,笑着说花没了再叫人种便是,种更贵更好看的。

后来“将军”长大了,他也在长大,但马儿已经高大得不像话,于是他恋恋不舍地把“将军”送去了宗林蟒的马场。

去重庆前,他一定要带着“将军”,宗林蟒不许他胡闹,说马场在浦东,那安全得很,日本人不会浪费炮弹在那种地方。于是他稍稍放心,默念着让“将军”好好地等着,自己一定很快回来找它。

想到这,宗少唯在和缓的暖风中眯了眯眼。

可真傻啊。

他没有机会和“将军”告别,也幸好没有机会,因为他不知道要如何告别。他本就不善言辞,马儿更是不懂他的话,但总不能为此向马儿说谎。

时间不早了,他看了眼手表,不再流连,转身走回汽车。

-

停机坪上一架飞机已经蓄势待发,宗少唯一手一个,拎着两盒点心,随着并不匆忙的人流朝飞机那边走。

前面不远一个穿金色旗袍的女人,搭着貂皮披肩,一手挽着华丽的皮包,一手牵着个小男孩。那小孩儿六七岁的年纪,有点胖,踩着锃亮的皮鞋,啪嗒啪嗒跟在女人身旁。女人的另一侧紧随着两个穿着军装的青年,每人拎着一对硕大的皮箱,手背的青筋暴起。

宗少唯在后面打量这几个人,猜测这或许就是那位吴太太和吴公子。

果然,等他走到飞机舱门处,那两个军装青年已经将几只大皮箱安顿好,这才又下了飞机,站在舱门边伸出手,“吴太太请。”

女人“嗯”了一声,拢了拢披肩,又扯过那小孩,示意他走在前头,最后略微矜持地向那军装青年说了什么。青年听了立刻挺直身子,顿首称是,目送母子二人走上舷梯,这才转身离去。

宗少唯缀在最后,等所有人都上了飞机,这才不慌不忙进去。

他的座位在驾驶室后头,与那对母子隔着窄窄的过道。舱内空间并不宽敞,好在甲等座能更舒展些,只是安放行李的地方已经被那四只皮箱塞满。

宗少唯低头瞥了眼那位吴太太,见那女人正安详地闭目养神,身旁的小孩儿倒是清醒,正仰脸盯着他,面无表情。

宗少唯便也盯住他,直盯得那小孩皱着眉转回脸去,这才将风衣一撩,坐下了。

他也不多事,左右只有两盒点心,还担心搁在一堆皮箱中间给挤坏了,索性就放在膝上。

这几天连续奔波,他累得够呛,这会儿抱着点心靠在座椅里,闭上眼睛。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琢磨,把点心交给周兰亭的时候该怎么说?那个人会不会喜欢,会不会拒绝?要是被拒绝了该怎么办?

不一会儿,飞机的引擎开始轰鸣,螺旋桨嗡嗡地加速转动。

算了,来都来了,买也买了,送给他就是了,想这么多干什么。

他把短暂的顾虑抛到一边。飞机开始颠簸着滑行,随后渐渐离开地面,昂扬着跃上云端。

宗少唯始终闭目休息,又被引擎声吵得睡不着。说不想的,可距离关山一刻比一刻更近了,脑子里又不知不觉地被周兰亭占据。想着周兰亭这会儿在干什么,自己离开了几日有没有挂念,多多少少总该有那么一点点吧;想着如果他问自己为什么忽然去上海,要不要照实说;想教他骑自行车,不知他肯不肯学;对了,自行车还扔在保密局……想到自己这一走就是四天,回头免不了又要面对顾潮声的臭脸;想到顾潮声说起周兰亭的父亲;又想到火车上那个与周兰亭眉眼相像的胡子;又想起那胡子只有一条胳膊,另一只胳膊去哪了……

胡思乱想了半天,他终于有了睡意,可朦朦胧胧的才打了个瞌睡,又睁开眼。

飞机开始降低高度,南京就要到了。

飞机要先后在南京和青岛停留,加油,上下客,最后才能到北平。

此时的南京下着小雨,天雾蒙蒙的。不多时,飞机在大校场机场平稳降落,补充了燃油和四名乘客,大约半个小时后,再次起飞。

接下来的一段航程更久,宗少唯困意渐浓,抱着点心,打算一路睡到青岛。

飞机不断攀升,渐渐趋于平稳,安然浮沉于青灰色的云雾之中。慢慢的,舱内乘客也在引擎乏味的轰鸣声中陆续有了睡意。

忽然,宗少唯缓缓睁开眼,定了定,又看向舷窗外。

云雾轻掠过机翼,飞机一切如常,却在乘客无知无觉间,悄然改变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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