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薄雾散尽,暖阳初照。
周兰亭从外面回来了,侧着身用肩膀抵开大门。
宗少唯正在院子里闲晃,闻声回过头,见他两手提满了东西,正拿肩膀去关门,忙赶了过去,"这么早就出去了啊,还以为你在睡觉呢,害得我没敢大声。这是什么?"说话间已把东西接了过来。
"早饭。"周兰亭甩了甩手,擦去额角的汗。
宗少唯十分惊喜,"给我的?"
周兰亭一顿,"有你一份。"说着便朝西厢房走,吩咐道,"拿进来吧。"
宗少唯拉着脸跟了过去,进门把东西朝桌上一墩," 到底是亲弟弟呢,待遇就是不同,想当初我都快饿死了,也没人施舍一口饭。"
周兰亭正在洗手,闻言关掉龙头,回身把指尖的水朝他一弹,"少阴阳怪气。"
"我说错了吗?别说饭,你连水都没给我喝一口。"
"当时我不是告诉你出门后怎样找饭吃了吗……"
"你听听,你听听!"宗少唯总算逮到他的短处,将桌子拍得山响,"叫我一个人生地不熟,就要饿死的人,大老远的出门自己找饭吃!"
"嘘,低声些。"周兰亭自知理亏,更要阻止他借题发挥,"小鹤还没醒呢。"
"……"宗少唯又受到了更深的伤害,勉强压低声音,"你敢再说一遍?"
周兰亭不去看他。
宗少唯追到近前,"想当初你大清早起来扫地的时候,怎么不顾忌我在睡觉呢?"
周兰亭低头将碗碟一一摆到桌上。
宗少唯发现他竟偷偷抿起嘴角,了然点头,"原来你是故意的。"见他不吭声,又道,"你就是喜欢把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
周兰亭闻言抬起头,正要反驳,忽然端详起他的脸,"你痛苦吗?我瞧你好像很高兴似的。"
"我有毛病吗?"宗少唯这样说着,朝对面椅子里一坐,顺手抓过一只空碗,"盛碗粥,趁我饿死之前。"
周兰亭乖乖替他盛了一碗,递过去。
宗少唯见他并没有继续盛的意思,便问,"你不吃吗?"
周兰亭道,"我等小鹤一起。"
宗少唯顿感索然,扔下调羹。
"你先吃。"周兰亭把几碟小菜朝他跟前推了推。
"不吃了。"宗少唯一推桌边,站起身。
见他要走,周兰亭忙问,"为什么不吃,不是说饿了吗。"
"没意思。"宗少唯朝门外走去。
"吃个早饭还要多少意思。"周兰亭嘀咕着跟了过去。
"你什么都不懂,因为你这个人本身就很没有意思。"宗少唯立在门前,抬头望天。
周兰亭站在他身后,微微眯起眼,看晨风轻轻拂动他的发梢。
他当然明白宗少唯的意思,还知道这个负责监视自己的人昨夜并没有履行职责,而是将时间都留给了自己和弟弟。
"怎么会不懂,我又不是木头。"
宗少唯猛地转回头。
"你想我……和小鹤陪你一起吃饭,这样才热闹,对不对?"
"……"悸动的心如遭雷击,好半天他才点着头道,"对、对,不过你和你那土匪弟弟自己热闹就好,我就不陪了。"
这话周兰亭可不乐意听,马上纠正道,"小鹤是义匪。"
宗少唯鼻子里一"哼",上下打量起他来,"那么阁下必定是义人了。"
周兰亭抿起嘴唇,也反过来打量他道,"宗先生现在嘴巴蛮厉害的,不似当初了。"
"近墨者黑罢了,"宗少唯道,"也没什么好骄傲的。"
周兰亭终于没能忍住,偏过头,笑了起来。
宗少唯背负晨曦,看着那张俊美的面孔在初夏的阳光里再度明朗起来,再也无法掩藏内心的快慰。
"你果然喜欢把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
周兰亭敛住笑,转回头,故作惊奇道,"什么,你还在痛苦吗?"可端详过后,又不禁歪了歪头,"我怎么瞧着你倒像是更快活了呢?"
"你想说什么?"宗少唯两手朝胸前一盘,"说我甘于自我作贱?"
"嗯……这里用'耽于'更妥贴些。"
周兰鹤拥着被子躺在床上,朦胧间仿佛听见有人讲话,迷迷糊糊朝身旁一摸,发现那半边床已经空了。
"哥……"他闭着眼叫了一声,没人答应,于是爬起来,边穿衣服边又叫了一声,"哥?"
依旧没有回应。
那讲话声又隐隐传了进来,他蹬上鞋子,循声来到窗边,挑起一角窗帘,发现哥哥正和隔壁那个姓宗的站在西厢房门口,喁喁的谈话声正是由那边而来,但两人到底在讲些什么却听不清。
周兰鹤揉了揉眼,就那样有意无意地看着,可看着看着,却皱起眉。
在山上时,他最喜欢找个由头撩拨红桃,把那妮子惹急了,便会喊打喊杀地冲过来。虽说每每会挨她一通拳脚,可他偏偏沉溺于她那热烈的,带着三分气,七分笑,更有十分爱意的目光。然而眼下,他看到宗少唯忽然盘起手,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两道剑眉之下却正流露出同样的那种目光。
而自己的大哥不但毫无察觉,竟还被那小子逗笑了。
记忆里哥哥没有多爱笑,也从不发脾气,总是清清静静地握着一卷书,就像父亲最爱的那幅山水,高挂于书房内,清淡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父亲母亲喜爱他的稳重,可自己和姐姐却总在背地里笑他老气横秋。
那姓宗的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他当然高兴看到哥哥开心,可是……
"对了,你和小鹤是怎样认识的?"周兰亭忽然想起这个,弟弟自称他们是老熟人,不晓得是不是气话,昨晚也忘了问。
宗少唯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回去问你弟弟好了。"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与周兰鹤那次的相遇,一方面不想让周兰亭知道自己千里迢迢坐了火车去上海是专程为他买点心,更重要的是,看他现在这么幸福,要是把他那个"义匪"弟弟的真实嘴脸道出,怕他会失望。
"那你们昨晚为什么打架了?"弟弟昨晚有些得意,想必是占了便宜,周兰亭便打算问候一下这个吃亏的。
"他恶人先告状了?"宗少唯警觉地扬起眉。
"还用告状吗,"周兰亭道,"衣服都被你扯破了。"
这样明显的偏护简直令宗少唯无语,"他踢我那一脚你怎么不说啊?"
周兰亭一怔,想起弟弟昨晚确实说了句什么什么脚来着,忙问,"踢到哪儿了?严不严重?"
宗少唯瞥了他一眼,"……废话,当然严重了。"
周兰亭很是过意不去,诚心诚意地道,"让我看看。"
"……"
"过来呀。"周兰亭朝他招了招手。
宗少唯略显不自在,"算了。"
自家弟弟伤了人,做哥哥的不能不有所补偿,于是周兰亭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豁出脸面,"要不然,我帮你揉揉。"
"……"
"就像上回那样。"
"……"
"怎么?"周兰亭发现他的脸红了。
"揉、揉什么揉啊,又不是小孩。"宗少唯紧皱起眉。
周兰亭猜他认为自己被当成小孩子来哄,有损大丈夫颜面,不觉好笑,"上回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衣服都脱了也没见你害羞。"
宗少唯的眉心却拧得更厉害了,两手朝裤袋里一插,昂起头,"你别说了!"
周兰亭知道他这是好胜心作祟,非得给足了台阶才肯下,无奈摇头,"你等着,我去取药油。"
周兰鹤放下窗帘,双眉紧蹙。
不对,这很不对。
他快速踱了两圈,然后深吸一口气,冲窗子大喊,"哥—— 哥!!"
此刻宗少唯已如烈焰焚身,周兰亭却还在火上浇油,就在他怀疑周兰亭是不是故意想看他出丑时,忽然听见周兰鹤的叫唤声。
"小鹤醒了。"周兰亭也听见了,终于不再提什么药油,但仍不忘好心叮嘱他道,"先忍一忍,吃过饭我再来帮你。"说完便快步朝正房走去。
上了楼,听见浴室里有水声,周兰亭循声过去,见周兰鹤正在洗脸。
"起来了?"他笑盈盈地望着弟弟,"睡得还好吗?"
"嗯,特别好。"周兰鹤又朝脸上扑了把水,关掉龙头。
周兰亭为他递上毛巾。
周兰鹤接过毛巾擦脸,"哥,你咋这么早就起来了。"
"去弄了些早饭。"
周兰鹤停下动作,"哥,你不是当老板了吗,怎么没雇几个佣人?"说到这他猛然想起了被租给宗少唯的东厢房,心里咯噔一下,偷偷观察周兰亭的神情,犹豫再三,才小心翼翼地问,"哥,说实话,你经营的是不是那种空壳公司,就是看起来很阔气,实际账上根本没有钱?"
周兰亭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问得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笑着朝他背上一拍,"你哥我还不至于那么落魄。"
周兰鹤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着随他回到卧室,"那你为什么不雇几个人?"
周兰亭过去床边叠被子,"我一个人惯了,人多反倒麻烦。"
周兰鹤看着他熟练地做着家务,"你为什么不结婚?"
周兰亭还是那句话,"一个人惯了。"
这话若是搁在半个钟头前,周兰鹤绝不会有任何怀疑,然而现在……
他斟酌着字句,慢慢踱到周兰亭身边,假装闲聊,"哥,隔壁那个姓宗的是做什么的?"
周兰亭一边折着被子一边道,"在大学里教书。"
哼,果然是这一套。周兰鹤心中冷笑,又问,"那你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他是好人还是坏人?"当局者迷,周兰鹤认为自己必须要让哥哥警觉起来,同时还要避免哥哥难堪。
周兰亭认真思考了许久,才道,"应该说……是个很好的人。"
周兰鹤心头一沉,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哥哥果然被迷惑了。
"如果我说,他不是呢?"周兰鹤一字一句地道。
周兰亭疑惑地转过头,见弟弟正面色凝重地看着他。
周兰鹤拉过他的手。哥哥那不可置信的目光简直令他心痛,哥哥虽然书读得多,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这方面的经验他实在差得太远。哥哥他太傻、太单纯了。
"哥,你要信我,"他直直地看着周兰亭的眼睛,"姓宗的绝不是他口中说的什么教书先生,那只是他的伪装!他也不是个单纯的房客,他出现在这是因为对你别有用心,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中,他很危险!"
周兰亭闻言心中大惊,这件事弟弟怎么会知道?
他迅速梳理两人的交集:宗少唯与弟弟碰面,然后不知什么原因打了一架,但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透露自己真实身份。到底是哪个环节露了马脚?
"你是怎么知道的?"如果弟弟看出端倪难保不会被别人识破,因此这件事他必须弄清楚。
周兰鹤却目瞪口呆——这样惊天的秘密哥哥竟然没有丝毫的意外!
"哥,你、你早就知道了?"他仍不敢相信,或者说不肯死心。
事已至此隐瞒也是无用,面对弟弟惊疑不定的目光,周兰亭不得已沉沉地点了点头。
周兰鹤心头剧震。
哥哥既然已经知晓,为什么还……这时他忽然想起那本通行证,难道说,哥哥是为了弄到那个东西,不得已才委身于那个保密局的特务??
想到这,他忽然觉得心如刀割。
"小鹤,"这时周兰亭握住他的肩,无比郑重地道,"事关重大,我现在也没办法向你解释,等到条件成熟哥哥一定会全都告诉你。但在此之前,你必须向我保证,无论如何不要向任何人,尤其是宗少唯,透露任何一点口风,可以吗?"
周兰鹤怔怔地望着哥哥坚定且严肃的目光,说不出话来。
"小鹤,能答应我吗?"周兰亭用力按了按他的肩。
许久,周兰鹤终于讷讷地点了点头,随即嘴一瘪,扑进周兰亭怀里,"哥!我答应你,可是……可是你干嘛这样委屈自己!"
那个劳什子通行证真的那么重要吗?这样的牺牲值得吗?永远做那个清清静静读书的哥哥不好吗 ?
周兰亭有些莫名其妙,只好摸着弟弟的头,"这是我的选择,我并不觉得委屈。"
周兰鹤听了心里却愈发难过了,他猛地抬起头,"哥,跟我回太平山吧!山上虽然苦,可我会永远保护你!有我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周兰亭纳闷为什么弟弟会有"自己被人欺负"的想法。他不愿弟弟担心,便笑着掐住他两边脸蛋,"嚯,不愧是太平山少当家,好威风呀!"
周兰鹤皱着眉挡开他的手,"哥,我是认真的!"
弟弟焦灼的目光让周兰亭感到一种久违的温暖,那个每天笑哈哈,嘴里塞满点心,被全家人宠爱的小东西竟然说要永远保护自己。
他疼爱地将周兰鹤揽在身前,下颌轻轻靠在弟弟的额头,"周汉章的儿子不会任由人欺负,我是如此,你也一样。"
周兰鹤扬起脸,怔忡地望着他,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周兰亭已经勾过他的肩,微笑道,"去吃饭吧,菜怕是要凉了。"
周兰鹤只得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西厢房,里面空无一人。
"哇,这么丰盛!"他惊喜地看着满桌的饭菜,还有一碗粥,知道一定是哥哥为自己准备的,立刻坐下来夸赞道,"哥,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能做这么多好吃的!"
周兰亭正朝东厢房张望,身子一歪就被周兰鹤拉着坐在旁边,"还看什么呢,快坐呀。"
周兰亭为自己盛了一碗粥,调羹轻轻搅了几回,又放下,"我去叫宗先生吃饭。"
"叫他干嘛?"周兰鹤吃得正开心,"他不在不是更好吗。"
想到宗少唯饿了一个早晨,周兰亭还是站起身。
"唉,你别动,我去叫!"周兰鹤说着放下碗跑了出去。
来到东厢房门口,他"咚咚"敲门,见没人应声,又砸了几拳,然后便回来了。
"没人。"他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继续喝粥。
周兰亭觉得不大可能,"没听见他出去呀。"
周兰鹤抓起一个馒头,"可能死了吧。"
"……"周兰亭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你别去!"周兰鹤不高兴了,拦腰将他抱住,"看他干什么,看我得了!"
周兰亭哭笑不得,正拉扯间,对面那扇朱漆大门忽然开了。
宗少唯不紧不慢走出来,穿过院子,来到西厢房,一进门就看见周兰鹤坐在自己先前的位置,周兰亭专门为他盛的那碗粥也被喝了一半。
他将"难道你就这么看着"的目光转向周兰亭,还没开口,就听见周兰鹤的声音,"哎哟哟,瞧瞧这是谁呀?叫门你不开,感情不是聋了,是躲在屋里臭美呢。这么会儿的功夫还换了身衣裳,真把自己当西门庆了吧?"
说完他暗自得意,却发现哥哥和宗少唯同时向自己投来用异样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赶紧埋下头去吃饭。
周兰亭皱了皱眉,心道,"看来这小子早就醒了。"
宗少唯倒是意外地安静,也不还嘴,只觑了周兰亭一眼,便在旁边默默坐下,把面前的空碗递了过去。
周兰亭又为他盛了一碗粥。
周兰鹤虽然埋着头,两只眼睛却始终警惕地瞪着,见姓宗的竟敢使唤哥哥,便"啪"地将桌子一拍,"喂,你自己没有手吗?"
宗少唯拿了调羹,在碗里慢慢搅动着,眼角循声一斜,"有啊,你呢?"
"少唯!"这话刺心,周兰亭立刻低喝一声。
周兰鹤却满不在乎,笑眯眯地勾过周兰亭的肩,把脑袋靠过去,"没错,我是丢了一只手,却找回了手足。"说到这他忽然沉下脸,"所以要是谁敢碰我哥,老子先断他手足再取他狗命!"
周兰亭疲惫地闭起眼,忽然觉得这饭吃得好累。
宗少唯则疑惑地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问他,"你弟弟这里是不是有点毛病?"
"你才有毛病!"
"好了!"周兰亭终于忍不了了,"食不语,"他的目光来回扫视二人,"从现在起,谁再多说一个字,这饭就不要吃了。"
餐桌终于安静下来。
半温的粥几乎彻底凉了,周兰亭默默喝了两口,抬起眼,见弟弟正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鸡腿,而宗少唯只是低头守着面前的那碗粥,一勺接一勺地舀着。
他拾起筷子,将面前的一碟笋丝夹了一点给弟弟,余下的送到宗少唯面前。
宗少唯抬起头,就在这时,楼上的电话忽然响了。
周兰亭放下筷子,拿过手帕在唇上轻轻擦了擦,撇下句"你们慢慢吃"便离开了。
脚步声渐远,周兰鹤松了口气,鸡腿也不啃了,擦了擦手,朝周兰亭的那只碗里看了一眼,瘪起嘴,"吃那么少……"
他吃得卖力就是希望哥哥见了也能多吃一点。哥哥看起来太单薄了。
"是不是自己做的东西反而不爱吃啊。"他郁郁地自言自语起来。
宗少唯本不想搭理他,可听到这一句实在没忍住,"周兰亭说……这些东西都是他做的?"
"这还用说吗?"周兰鹤白了他一眼。
宗少唯深吸一口气,按下戳破他美好幻想的冲动,拿起筷子,准备尝尝那碟笋丝。
这个时候周兰鹤也夹了一条笋丝,却只是呆呆地看着,"小的时候我哥最喜欢吃这个了。"说到这他忽然感觉眼眶发烫,赶紧低下头。
宗少唯拿着筷子的手一顿,随即也缩了回来。
两个人就像一对恶犬,主人在时吠得不共戴天,一旦主人撒开手,反倒各自安静了。
野驴一样的周兰鹤忽然蔫了,这让宗少唯有些无措,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装作自言自语地搭话道,"我记得周兰亭不是最爱吃点心吗,就是那个兰榭里的点心。"
周兰鹤闻言缓缓抬起头,一双与周兰亭有七分相像的眼睛微微泛红,其中满是惊讶,"那、那是我最喜欢的东西……"
"……"宗少唯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那是我喜欢的,我哥那一份他从来都不吃。"
此刻宗少唯觉得这一切都变得滑稽,内心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那盒自己险些搭上性命带回来的点心,周兰亭最终还是没有吃到,现在看来倒好像没那么遗憾了。
"可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周兰鹤急切地问。
宗少唯没心情再同他说话,起身要走,却忽然听见周兰鹤在身后问,"你是不是喜欢我哥?"
宗少唯毫无防备,猛地顿住脚步,回过头,嘴唇动了动,却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兰鹤原本只是想诈他一诈,可看到宗少唯此刻的神情,早已明白了大概。
他立刻火冒三丈,这个不要脸的特务,竟然敢觊觎哥哥!
但转瞬又想起方才哥哥的话——"这是我的选择",以及"不要向宗少唯透露任何一点口风"。
他如梦方醒:原来哥哥什么都知道。
他知道宗少唯喜欢自己却佯装不知,反而利用这份爱意拿到保密局的通行证。而宗少唯一定真的很喜欢哥哥,以至连他"偏爱"兰榭里的点心都清楚,所以心甘情愿地为哥哥弄到了那本通行证。听哥哥的意思应该是打算继续利用这个人,而宗少唯非但对此一无所知,反倒愈发对哥哥死心塌地了。
想到这,周兰鹤忽然就对宗少唯恨不起来了,再看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目光,甚是开始同情起来。
单纯的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了,这样对待一个真心喜欢自己的人,会不会有些太残忍了?
两个人的脑子里正都是一团乱麻,忽然一阵脚步声匆匆而来。
周兰亭推开门,迎面正碰上宗少唯,周兰鹤赶紧站起身,见他换上了长袍,忙问,"哥,你要出去吗?"
周兰亭点了点头,"有些事要处理。"
刚才的电话是卢向衡打来的,告诉他"昨天让他帮忙找的东西已经有了着落",并让他尽快来拿。周兰亭明白这是告诉他夏延年那边有动静,于是便在电话里与卢向衡约好一个钟头后在老地方见面。
周兰鹤看着自己的大哥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有点紧张,于是很夸张地"哦"了一声。
周兰亭皱起眉,看看他,又看了眼身旁的宗少唯,总感觉两个人好像怪怪的,"你们怎么回事?"
"没、没怎么啊!"周兰鹤哈哈大笑起来,捡起碗里啃了一半的鸡腿又咬了一口,"哥,你做的鸡腿可真好吃!"
周兰亭愈发确信这两个人有问题,又转向宗少唯,"你不用上班吗?"
宗少唯目光游移,"怎么不用啊?"
眼下周兰亭实在没功夫看他们两个耍把戏,他深吸了口气,又望向弟弟,"小鹤,不要出去乱跑。"他担心昨晚的风波还未平息,警察或许还在找弟弟,可当着宗少唯的面又不便明说。
周兰鹤立刻会意,乖巧点头,"知道了,哥。"
周兰亭又看了他们两人一眼,这才走了。
大门"吱"的一声响过,两人对视,然后同时长长地松了口气。
但宗少唯马上又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又没做错什么,干嘛这么紧张!
周兰鹤也在纳闷,惹事的是宗少唯,薄情的是哥哥,自己跟着紧张什么?
这时见宗少唯要走,他忙问,"你去哪?"
宗少唯已经迈出了门,"我不用上班吗?"
他跟上去,"你真的在大学教书?"
宗少唯瞥了他一眼,"不然呢?当义匪么?"
周兰鹤咬了咬牙,心说"同情这条白眼狼自己简直是猪",但又一转念,便满不在乎地道,"那带我去你学校转转。"
宗少唯脚步不停,"周兰亭付我多少钱,让我替他看孩子。"
周兰鹤不但不生气,反而更乖顺了,"我不也是你的弟弟吗?"
宗少唯猛地顿住,打了个冷颤,回过头,周兰鹤立刻给了他一个周兰亭式的微笑。
面对这张脸,宗少唯把呼之欲出的一串话咽了,只扔下句"随便你",便回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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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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