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被气疯了，或者吓懵了，或者两者兼有。总之，这位经纪人决定暂时放弃治疗他的奇葩艺人，选择原地失踪冷静一下。
乔屿站在依旧华灯璀璨、人流涌动的慈善晚宴外场边缘。夜风带着初冬的寒意，把他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薄外套吹得呼啦啦响，也把他那点仅剩的体温和对人性的认知吹成了渣渣。
“没事……没事……”他喃喃自语，牙关都在打颤，一半是冷的，一半是气的，“一套十几万的衣服，泼了就泼了？风轻云淡？”
他下意识打开手机。那个红色的催缴数字，在“下月应缴金额”的位置，赫然变成了一个让他眼前一黑的天文数字。
期限倒计时，像绞索一样悬在他脖子上，刺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宿主需正视当前负债危机。顾砚好感度上涨趋势已成定局，系统建议：转换攻击模式，目标转向其核心价值外延——粉丝信仰体系。】系统的声音冰冷无情地响起，像地狱传来的建议函。
“粉丝？”乔屿打了个寒噤，“对！粉丝！”
被“房租翻倍”这把刀捅到了脊椎骨，乔屿彻底黑化。陈默的失踪被他抛在脑后，唯一经纪人？
债主才是他现在唯一的经纪人！系统这狗头军师的“建议”如同黑暗中的引路明火——虽然这火是通往更深地狱的。
回到家，乔屿破罐破摔地打开手机。
“呵，查我是吧？”他眼神闪烁着狼崽般的光芒，“顾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互联网泥石流！咱玩把大的！”
他深吸一口气，如同要进行一场神圣的献祭，用颤抖的手指，在手机上疯□□作起来：
第一步：绕开主流平台审核，找了个专门生成虚拟账号的犄角旮旯灰色论坛。
第二步：捣鼓了半天，终于注册成功一个匿名小号。
第三步：目标明确！顾砚最大的粉丝群之一：“砚光灿烂·守护站”！想进去？审核堪比FBI，需要答题、证明粉龄、提供晒单……
就在这时！系统面板适时弹出：
【分析需求：高效无痕潜入。临时解锁技能：初级[数据穿墙]】
【效果：短暂绕过指定社交流平台的常规身份验证机制（时限：3小时）。】
乔屿眼前一亮：“……行！算你还有点用！”他立刻点击激活。
瞬间，那个需要打投截图、晒周边照片、回答各种顾砚喜好测试题的“守护站”群门，在他眼前的数据流里变得跟纸糊的一样。系统临时赋予的权限，让他像一道没有实体的幽魂，“滋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群内消息刷屏的速度快得惊人。
【集美们！路透出来了！哥哥西装生图也绝杀啊啊啊！】
【生图？哪套西装？红毯那套？】
【不是红毯！好像是晚上出席慈善晚宴那套深灰色丝绒的！绝了！宽肩窄腰！那腿！嘶哈！】
【[图片][图片][图片]来了来了！刚流出来的！我砚这侧脸！神颜暴击！】
【啊啊啊救命！哥哥眼神杀我！又A又温柔！这该死的氛围感！】
绝望催生勇气。他点开群里疯传的那几张所谓的“绝杀生图”——主角正是顾砚在晚宴上被泼红酒前那副完美无瑕的样子。
乔屿的指头带着十二万分的恶意，点开修图APP，开始在图片上疯□□作：
第一刀：锐化！不是调清晰度那种温柔锐化，是拉到最顶，把顾砚那张被修得无比光滑的脸皮，硬生生锐化成粗糙颗粒状！毛孔？不存在？我给你造！
第二刀：色相饱和度！疯狂下拉！把顾砚原本冷白皮健康透亮的肤色，直接拉成一种肾虚熬夜后蜡黄暗沉的屎黄色！脸颊还特意加了点高原红！
第三刀：液化扭曲！重点是！重点来了！鼻尖！往上推！推出一个夸张的、圆钝的弧度！鼻孔？放大！旋转！调整角度！力争打造一对仿佛能呼吸宇宙万物的、充满哲学思辨气息的、朝天的巨大鼻孔！
完工！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顾砚生图”诞生了！
照片里的“顾砚”：蜡黄粗糙的脸皮，肾虚般的肤色，脸颊浮着诡异的高原红，一个圆钝朝天的大鼻子占据C位，配上那对硕大不羁的朝圣鼻孔。再加上那双翻到九霄云外、只留下大量眼白的眼睛。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丑绝人寰”、“全靠P图活着”、“粉丝滤镜厚如城墙”。
乔屿深吸一口气，血液在肾上腺素的作用下沸腾！想象着这张图丢出去能引发何等核爆！绝对能让那些吹神颜的粉丝当场心梗！绝对能触及顾砚的逆鳞（哪个顶流能忍自己丑照满天飞？）！绝对能让他暴跳如雷扣好感！
“去吧！皮卡丘！”
文字配图，更是充满阴阳怪气：【[图片]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这就是你们吹上天的砚哥哥真实生图！丑绝了家人们！全靠P图和粉丝嘴硬撑着！滤镜碎没碎？心梗不心梗？就问问你们是不是照骗本骗？！#顾砚真实生图曝光##生图丑绝人寰##纯P图战神#】
寂静。
可怕的、死一般的寂静，在他发图后的最初零点五秒。群里疯狂刷屏的彩虹屁像被按了暂停键。
紧接着！
嗡————!！
群消息瞬间炸成了烟花！
像往平静的蜂巢里扔了一串点燃的鞭炮！整个“守护站”群里数百条消息以核裂变的速度喷射而出！瞬间将他那条恶毒的帖子和那张惊世骇俗的P图淹没了！
【尼玛！！哪来的傻哔！】
【举报！管理员！封号！！这是人身攻击！】
【吓死了！！这什么鬼图！！P你妈呢傻X！！】
【哪家对家派来的疯狗！】
【截图举报网警！涉嫌恶意侮辱公众人物！！】
【气死我了，管理员快点踢了这个神经病】
【P得这么丑，你眼瞎了吗？！】
艾特和辱骂像血色的潮水一样淹没了他那个不起眼的ID。群管理光速出现，二话不说，瞬间将他踢出群聊！
顺便还在群里置顶了一条反黑举报格式，号召所有粉丝联合举报这个ID和造谣内容。
被踢出来是预料之中。乔屿不在乎。他看着截图里瞬间被顶到999 的狂暴辱骂和无数艾特官方举报的消息界面，一股病态的快意直冲天灵盖！
爽！
骂！使劲骂！
举报！疯狂举报！
闹！闹得越大越好！
“呵呵呵呵……”乔屿抱着手机，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系统面板静悄悄的，暂时没有提示。大概还在评估顾砚那边的反应？
没关系！证据确凿！铁证如山！板上钉钉！
这次，稳了！
灯火通明的工作室，深夜依旧忙碌。林雅，顾砚那位眼神锐利、行动高效的首席助理眉头微蹙，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对，是困惑。跟踪那个叫“乔屿”的十八线小艺人，结果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出道以来挣扎求存，试镜屡屡碰壁，穷得叮当响。
背景查三遍也没发现任何对家或者经纪公司授意他去接近顾砚的痕迹。
一个彻头彻尾的、脑子似乎还有点不正常的独狼。
就在这时，她手机一震。点开一看，是管理粉丝群同事火急火燎发过来的消息轰炸：
【小雅姐！守护站那边炸群了！】
【有一个匿名号刚进来就发恶P的黑图！丑化顾老师！还带话题造谣！】
【图我发你了！简直恶心！】
【群里都快炸了！粉丝都在举报！我们第一时间封号了！但怕有人截出去带节奏！】
几张截图和一张被重点标注、堪称精神污染级别的P图，瞬间跳入林小雅的眼帘。
林雅：“……”饶是她心理素质过硬，常年处理各种公关危机，乍一眼看到那张刻意放大朝天鼻孔和暴力白眼的“顾砚丑照”，眼角也忍不住狠狠抽搐了一下。
顾砚刚卸了妆，换上了一身舒适的米白色居家服，正坐在落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本书。
暖黄的灯光落在他眉宇间，褪去了晚宴上的距离感，显得柔和沉静。桌上摆着的，是林雅刚递上来的关于乔屿的基础信息简报。
“哥，”林小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意，将平板屏幕转向顾砚，“守护站那边刚出了点状况…”
顾砚抬起头。
他的目光落在了平板屏幕上。
落在了那张充满了刻意扭曲的、把他P得又丑又傻充满冒犯的图片上。
那张图里，“他”鼻孔朝天，皮肤蜡黄，表情愚蠢……
顾砚的眼神，没有预想中的阴郁或者愤怒。
那深邃的眼眸里，最初映出的是一丝……愕然？
随即，像是在仔细辨别那拙劣的P图技术，又像是在确认这种无脑的挑衅风格……
大概只过了两秒钟。
顾砚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扬了一下。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漾开一圈极细微的笑意涟漪。
那笑意很淡，几乎难以捕捉。
但确实存在。
一声极其短促、低沉、带着点无奈和啼笑皆非的——
“呵。”
林小雅：“？？？”
她保持着递平板的动作，整个人瞬间石化。大脑CPU直接短路！
她听到了什么？
呵？！
老板在看到这张把他P得如此不堪入目、足以让任何顶级巨星暴怒的照片后……
居然笑了？
还“呵”？
那语气…林小雅感觉自己可能出现幻听了，她怎么觉得那里面带着一丝赞许。
“哥？”林小雅的声音有点飘，试图确认老板的精神状态是否还正常。是压力太大导致审美观崩塌了吗？！
顾砚没再看那张图片，反而将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没有解释那声笑，只是用一种仿佛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平淡语气，下达了一个让林小雅彻底懵逼的指令：
“这张图。”他下巴微抬，点了点平板，“挺有意思。”
“啊？”林小雅彻底跟不上节奏了。有意思？什么有意思？！被丑化成这样有意思？！
“保存下来。”顾砚的语气平静无波，像是在吩咐一件日常琐事，“顺便，”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光，“查查这个，和晚宴上那个‘红酒事件’，是不是同一位‘创意总监’的手笔。”
林小雅：“!”红酒事件？创意总监？乔屿？！是他？！
信息量太大！冲击力过猛！林小雅感觉自己的职业素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她强压下翻滚的问号，职业本能让她保持了表面的镇定：“好的，明白。”她退出房间前，还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顾砚。
老板真的在盯着窗外笑？虽然很淡，但那绝不是怒气。
林小雅站在休息间外，看着平板上那张“丑绝”的P图，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狠狠刷新了一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怎么还没反应？”乔屿像热锅上的蚂蚁，“顾砚团队不应该立刻起诉吗？粉丝不应该在微博骂出新高然后顾砚出来安抚吗？系统！扣好感扣哪里去了！快播报啊！”
【检测到目标人物相关信息正在流转…分析结果延迟，请宿主耐心等待。】
“耐心？！我的房租翻倍锁在APP里你让我耐心？！”乔屿暴躁地一拳砸在墙上。
就在这时——
嗡！嗡！嗡！
这次不是群消息提示音，而是他那个被遗忘在角落的、装着可怜兮兮两千块余额的银行卡！绑定手机发出的！短信提醒音！
尖锐！急促！短而连续的三声！
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一个极其恐怖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乔屿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不不可能…”他颤抖着手，仿佛要去翻开最终审判书，用尽全身力气拿起那个二手手机，动作僵硬地点开那条，来自银行的短信通知：
0.00元。
简单，清晰，冰冷，残酷。
刺得乔屿的眼球一阵尖锐的疼痛！
那两千块。
他仅剩的、最后的口粮，最后的泡面钱最后的公交车费，最后的希望泡沫。
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清零了！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
风声消失了。手机散热风扇的嗡鸣消失了。
隔壁传来的嘈杂声消失了。连他自己的心跳声，仿佛都在这一刻停滞了。
只剩下手机屏幕上那行代表着彻底一无所有的数字。
0.00。
像一个无情的嘲讽，一个巨大的零蛋，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才姗姗来迟，冷冰冰地响起，如同行刑前的宣告：
【滴！行为判定最终审核完成！】
【目标人物【顾砚】在接收到针对性极强的、恶意的人身攻击后，未产生任何负面情绪波动！】
【行为分析：目标人物对本次攻击表现出……欣赏态度及潜在兴趣！确认其将攻击行为视为一种独特的互动形式！】
【补充信息：目标人物已指令其助理，保存该“丑化”图片作纪念！】
【最终判定：目标人物【顾砚】好感度 1！】
【惩罚即时生成：鉴于宿主本次攻击手段具有创新性（首次线上）及针对性（丑化外貌），惩罚模式匹配！扣除宿主当前所有银行账户余额！强制归零！】
脑子里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断了。
“欣赏？”
“保存图片？”
“作纪念？？？”
乔屿的眼珠子因为极致的愤怒和荒谬感而几乎要瞪出眼眶！
他难以置信地重复着系统的话。
顾砚。
那个顶流影帝。
那个光风霁月的顾砚。
在他穷尽毕生恶意P出那张惊天动地的丑图，引发粉丝群狂暴海啸后…
他！不！仅！没！生！气！
反而觉得那！丑！图！
“有意思”？
还！要！存！起！来？
当纪念品？
噗通！
乔屿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整个人如同一摊被抽掉骨头的烂泥，直挺挺地、重重地跪坐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膝盖撞地的声音闷响。
他却感觉不到疼。
只剩下彻底的绝望和一片荒芜的冰寒。
他死死攥着那个显示【0.00】的手机，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壳里，仰起头，用尽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震耳欲聋、充满血泪控诉和世界观崩塌的咆哮：
“他——居然——存图？”
“这到底是什么——审美啊——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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