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渚出门的时候,天已经昏暗下来,春风也再无往日的温柔,反是多了几分执拗,摘着衣服的缝隙直冲着肌肤划去。
她迎着风,搂着衣领,一路向西走去。
空气沉闷的很,堆积在一起的黑云仿若真的要坠下来般,鼻腔里尽是潮湿的泥土味,渚的肺痛苦的尖叫着——她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替代了嗅觉的是刺鼻的消毒水味,白色的瓷砖泛着冷光,上面留了一排泥印,一直延伸到电梯口,渚低下头,出神的看着自己的鞋尖。
医院像是乐器,渚这么想着,生与死的音符同时奏响,交织出一首淋漓的旋律,那是诞生和逝去的交点。
她向来是不喜欢医院的,不仅仅是因为苦涩的药丸和打针的疼痛,渚讨厌那种不稳定性,在她眼中,医院,总代表着失去。
“101,102,103…”
房间号码她早已烂熟于心,但她就是希望一个个的数出来,好像这样就可以延长去往病房的时间。
也许,打开门的时候,她会看到那个深蓝长发的女孩,带着如往日般温柔的笑容,用令人沉醉的眸子注视着她。
可惜,一切都只是痴心妄想。
打开病房门后,所有的事物都如她第一次看望般,柜子上面摆满了同学们慰问的鲜花,只是陪床旁边多了一盒吃了部分的便当,渚想,那应该是她父母放在那儿的。
被条纹的病号服拉扯的更为纤瘦的身型,紧闭着眼躺在床上的少女,针管,传感器探头,还有些乱七八糟不知道名字的细管,全都一股脑的扎在了手上,屏幕上跳动的红色数字如匕首,一点点的刨解着渚的身体。
雨已经下下来了,轻声拍打窗户的雨滴,在留下湿漉漉的水痕后便消失不见,渚抚着自己的胸膛——心仍是跳动的,但她总感觉缺了一点什么。
像是经历了十年耳鸣的人,她已经不会为那份干扰而焦躁,痛到深了,剩下的,都归于了平静。
只有风吹过的时候,才会感到些微隐痛。
搅拌在氤氲水汽中的情绪慢慢的上升,渚跪在病床旁边,她握着那只没有仪器连接,也没有一丝温度的手,将它抵在额头。
她轻声的说着。
“穗乃香,这是你昏迷的第九十天。”
“我来看你了。”
(1)
所谓无故而起的焦虑是什么呢,顺利的过了一段日子后,就会开始莫名的惴惴不安。
应该会有一个可以形容的词语,但渚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居安思危,她摇了摇头,企图将些不好的东西甩出去。
那种想法一旦冒出来,就像是被打通的泉眼,即使用手拼命的捂住,它还是会从指缝中流出来。
也许正是这样的一种心态,她才能在那个小丑布偶快爆炸之际,及时的把它丢到河里。
四处飞溅的水滴中还掺杂着玩偶的碎屑,周围弥散着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从浓浓烟雾中悠然踏出的人,脸上用鲜艳的颜料勾画出一个诡异的笑脸。
怪诞,荒谬,像木偶一样僵直着身体。
“很不对劲米波。”
“它身上有来自暗之领域的气息,但是却比以往的侵入者更强烈米波。”
书包外侧的变身器半开着,米普鲁发出闷闷的声音。
“总而言之,它是冲着我们来的吧。”
渚回头看了看穗乃香,两人心有灵犀的点了点头。
于是像以前一般牵起了手,缠绕身体的虹光消散后,站在那里的便不再是渚和穗乃香,而是守护光之国的勇者——crue black和cure white。
渚率先冲了出去,瞬息之间便逼到敌人面门,带着破空之声的拳头落在了它的胸膛,凛凛拳风擦过耳廓,每次碰撞都激荡起强大的气浪,以这种攻势而上,敌人就算受不到实质的伤害,也会被这幅破浪之力而吓得退却三分吧。
但是,坠在胸膛上的拳陷了进去,仿若打在棉花上的触觉,夸张的小丑服上出现了漩涡的褶皱,手臂的骨骼传来被挤压的咯吱声。
“不好!”
面前的敌人以一种怪异的姿态极速膨胀,剧烈的爆炸声让渚有了暂时性的耳鸣,从手臂处一直燎到半身的灼烧感让她忍不住叫出了声,巨大的热浪将渚高高抛起,除了紧紧抱住自己的头,身上残留的力量已不容许她做出其他动作。
“black!”
并没有想象中跌到地上的痛楚,垫在身下的是穗乃香的身体,她扶着渚的肩膀,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明明承受了那么大的撞击,却还是艰难的露出笑容。
“white,没事吧。”
渚踉跄的站了起来,她握住穗乃香的手腕,用力的把她拉了起来。
“我可跟那些家伙不一样…”
小丑的嘴里发出机械的声音,它咯咯的笑了出来,脸上涂上的笑脸因为面部的扭曲而拉扯的更加诡异。
几番相斗,两人感觉到了,这是一个难啃的硬茬。
它是刀尖的舞者,拖着血腥的步伐,跳着优美的舞姿,无序和绅士两个毫不相干的词,第一次体现于它的身上。
如果它有一把枪,你甚至确认不了它枪里打出的是鲜花,还是子弹。
“可恶..这样根本没机会放出黑白闪电。”
渚喘着粗气,因为爆炸殃及的右手还在隐隐作痛,敌人毫不在意的态度让她莫名其妙的焦躁起来。
原本的步伐也乱了,冲到敌人面前时,她只有一个想法——挥拳,打碎它。
渚拼命的深呼吸,希望能将奔涌而上的怒火压制下去,在又一次爆发之际,有人牵住了她的手。
柔和与坚定夹杂在一起的蓝色眼眸,穗乃香手中的力又加了一分。
“冷静下来。”
“爆炸产生的气体好像有扰乱人心的作用,所以渚,胡乱的攻击它并不是你的目的。”
掌心的温暖让她慢慢的平静下来,渚振作起精神,果然,只要有穗乃香在,就没有什么是不行的。
穗乃香半眯着眼睛,嘴里喃喃自语着。
“从刚才开始就很不对劲…”
即使是她们这样有特殊保护的人,在经历爆炸后,身上多少都有了些被火灼烧的痕迹,但是对面站着的敌人,不仅没有任何损伤的迹象,甚至….看上去比之前更整洁了?
产生的烟雾太大了,所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穗乃香心里有一个想法,只是…太铤而走险了。
“white,说吧,没事的。”
通过手掌这个纽带,渚感觉到了穗乃香的犹豫,在现在这个僵持不下的状况,只要有一丝想法,说不定就是突破口。
“我想..也许black所攻击的,并不是敌人的本身,而是它通过某个方面制造出来的分身,只要借着烟雾的掩盖就很难发现不同,一直将分身调动出来,就这样来消耗我们的体力。”
“如果真的是这样,只要探测出黑暗气息最浓的地方,就能找到它的本体。”
“这些只是我的猜想…”
“所以…值得一试,对吗?”
渚回头看向穗乃香,她露出了安抚的笑容。
许是她的笑容,许是她的话语,穗乃香轻轻松开了手,她向渚点了点头。
靠着米普鲁的指导和独有的敏锐,渚调动起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踏过之处,皆留下明显的脚印,对方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企图,张开了双臂向渚扑来。
“white!”
掷过来一面巨大的水泥墙板,擦过渚的后背,将那敌人重重的压倒在地,正处它挣扎之际,一道身影从身边闪过,渚定眼看去,扑腾着短腿,正奋力逃跑的、正是小丑真身。
“你这家伙…耍了我们..够久了!”
喜欢使幕后把戏的,一般自身都没有什么强悍的能力,渚轻而易举的抓住了它后背的衣物,像丢标枪一般的向下砸去,地面因为猛烈的撞击而深深凹陷下去,躺在坑里的敌人似乎已经不省人事了。
“光之美少女美丽的灵魂!”
“会击碎邪恶的心灵!”
“亮晶晶黑白回转!”
黑白交错的闪电如洪水猛兽般的冲向地面,细听似乎还能感受到敌人消散的哀嚎。
她们…成功了吗?
可是,为什么会感到悲伤。
渚只记得自己醒来后便是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盖着的白色被子让她感觉隐隐不安,关于黑白闪电后面所有记忆都是空白的,医生说,那可能是因为经历了巨大的打击,大脑自动开启的保护机制。
“穗..穗乃香呢?”
渚的身边围满了亲人和朋友,却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雪城同学…”
终究还是志穗站了出来,她低垂着头,声音里带着哽咽。
“雪城同学在重症病房抢救…听说送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了生命体征。”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会!”
渚发疯的问着,可大家的沉默似乎已经宣告了答案。
她不顾大家阻拦的下了床,一瘸一拐的走到了窗子旁边,窗帘被粗鲁的拉开,倾泻入病房的,是一地的阳光。
外面已经没有黑云笼罩,点点碎云点缀在蓝色苍穹之间,窗外的树枝微微摇曳,被撕碎的叶影透过窗子,落下淡淡的光晕。
一切都是美好的。
“穗乃香,外面天气真好。”
渚呢喃着,像是在对自己说。
[啊啊…为什么现在满脸是泪水呢。]
她的大脑已经无法再思考了,无限思绪自我的交织着。
她清楚的知晓了一点。
在太阳升起的那一刻。
她的月亮,落下去了。
(2)
那段记忆的丢失,究竟是上天对她的怜悯,还是惩戒?
人们常说,遗忘是一种解脱,但是,如果连可以回忆的东西都没有了,那她的过去就成为了一个空壳。
渚曾无数次的憎恶着自己,只能靠着米普鲁的描述和自己的想象编织出那段空白记忆的画面——她连咀嚼穗乃香所经历痛苦的资格都失去了。
最终技的放出,带来的并不是敌人的消散,而是殊死一搏。
穗乃香推开了她,替她挡下了致命的一击,只沾染到些微黑暗气息的渚,也昏迷了整整一天。
那些她未曾知晓的,经由渚的想象一次一次的完善着,就算是一点点,能感受到穗乃香的痛苦就好,渚如此希望着。
用想象创造的梦魇困住了自己,被撕开的伤口吐出破损的蚕丝,即使是作茧自缚,她也甘之如饴。
在渚醒来的一刻,穗乃香奇迹般的恢复了所有的生命体征,连经验丰富的院长都解释不了这个状况。
生命的跳动,让渚第一次意识到她们之间的羁绊如此深厚。
“我们…是共振的一体吗…”
她几近绝望的握紧穂乃香的手。
“握着手可以传达力量、情感很多东西。”
[你曾经这么说过。]
[可我手掌的热度温暖不了你。]
无论怎么摩挲都是冰凉的手,没有回应的传达却成了渚日日夜夜所追随的最后一点光芒。
因为已经是一片漆黑,所以即使是一丝希望,她也愿意赴汤蹈火。
医生说,和她多说说话。
于是,每天放学之后,渚都来医院,把学校发生的一切都一一告诉她。
她不能吞咽,渚就用沾湿的棉签一点点的抹着她干裂的嘴唇。
插着鼻饲管的少女,本是大好年华的时候,双颊却瘦削的不像话。
渚做的越多,看她的身影却越发的模糊。
明明就在眼前。
只要伸手就可以触碰到。
渚却像是被蒙住了双眼。
在蚕茧里痛苦挣扎的她,用泣血的声音哭诉着。
“穗乃香,我找不到你了。”
(3)
“渚?”
病房的门被打开,那是穗乃香的父亲。
他努力的想挤出一个笑容,但那双眼眸中流淌出的疲惫如同脆弱的沙堤一般,只是轻轻的一吹,顷刻间,便土崩瓦解。
作为商人的整洁在见到病床上女儿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渚从未看过这对夫妻这么狼狈的样子。
他们跪在地上,用散落一地的自尊祈求着医生,那样的人啊,在地上蜷缩着,悲戚又无可奈何的低下头。
渚想,她永远也无法忘掉那个触目惊心的场景。
“渚,你先回去吧。”
穗乃香的父亲拿起了剩下的半盒盒饭,落入垃圾桶的盒子撞击出空洞的声响,几颗饭粒也因为无力的脱手而洒落出来。
“可是,穗乃香还没有….”
“渚,回去吧。”
他弯着腰,一下一下的捡着地上的饭粒,渚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都无法再留下来了。
出病房的时候,渚还是忍不住回了头。
那个执着的要收拾干净地面的男人,肩膀在一瞬间无力的坍塌下来,低声的呜咽堵在了胸膛,他拾起来的,是饭粒?还是碎了一地的心酸?
渚想,那应该是后者吧。
他并不是想赶渚走。
他只是不想被别人看到。
作为父亲的,最后一点脆弱。
(4)
回到家后,渚径直的走进了自己的房间,陷入柔暖的床里时,她才感觉到久违的懒散。
变身器静静的躺在桌子上——米普鲁很长时间没有出来过了。
穗乃香的昏迷,同时也意味着梅普鲁的沉睡。
沾染了暗黑气息的米普鲁无力再去做些什么——光之国的居民对黑暗更为敏感,而伴侣的生死不明又是雪上加霜。
天花板上的灯光迷蒙的向下坠着,渚伸直了手臂,用手掌舀起一捧光亮。
因为是重要的人,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安慰她。
但唯独她无法原谅自己。
身份的缘故,就算是亲近的人,她们之间也始终隔着一层隐隐的壁垒。
她有不能告诉她们的秘密。
渚并不是个悲观的人,相反的,还常常因为过于乐观和大大咧咧闹出不少笑话,穗乃香昏迷后,她也没有一蹶不起。
但是,她变得偏执了。
如果穗乃香承受着那样的痛苦,那么她也要一样,没人给予她苦痛,那么她就自己制造出来,她的偏执剥开了心里愈合的伤口。
她没有伤害自己的身体,而是一次又一次的折磨着自己的心,如果说刚开始的噩梦是因为对战斗的后怕,那后来的所有梦魇,都由她一手策划,到最后,她也迷茫了。
从最开始的刻意为之,到后来的不得不为之,逾是深入,逾是沉沦。
“渚身上…有一种空洞的情绪。”
人们是这么说的。
她是被蛀空的树干,挺拔的站在树林里面,她用表现欺骗着别人,也欺骗着自己。
(5)
当踏上走过无数次的路时,渚不可否认的感到了害怕,是将要见到的人?还是马上要去的地方?
一个来自穗乃香奶奶的电话将她唤了过来,她说,她想和渚谈谈。
那个一直带着慈祥笑容的老人,仿若有着看穿人心的能力,平平淡淡,却又深不可测。
脚边的石子被无意识的踢开,击打着墙面的咯吱声让渚回过神来——她已经到地方了,用复古的墙面围成的大院,无论多少次都会让人不禁咂舌的宽阔,门是半掩着的,像是特地为将来人留的。
见到渚的时候,穗乃香的奶奶并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她只是微微点头,示意渚先在走廊上坐一下。
不知所措搓着双手的渚,在喝完一整杯端来的凉茶后慢慢冷静下来。
穗乃香的奶奶也坐了下来,她优雅的端着茶杯,慢慢的啜着茶。
暖风轻轻吹过,温柔又细腻的撩起少女的发丝,花落,花生,草木夹杂着独属于春天花瓣的清香,屋檐上挂着的风铃也叮当的唱着歌。
“穗乃香从小就喜欢看,看春天的花。”
渚转过头,老人罕见的发了愣,她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片花瓣。
“她呀,喜欢读书,喜欢科学,很聪明,也很听话,可能正是这样,她一直没有什么朋友。”
“这孩子,孤独管了,所以也没有渴望什么。”
“你第一次来的那天晚上,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如数家珍——好像你已经充满了她的人生。”
“渚,你是她很重要的人。”
“如果穗乃香还醒着,她一定不希望看到你现在的模样。”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
渚想起来了她曾经问过的一个问题。
“穗乃香,你会怕吗。”
她们都只是普通的初中生,被迫背负上了拯救两个国家的任务。
“怕…当然会…”
“但是…”
她的声音陡然的提高,带着一种安然的情绪。
“但是,只要看到渚的笑容…”
“只要和渚在一起…”
“我就什么都不怕。”
(6)
所以,她究竟是以怎样的姿态来面对一切的呢?
刚开始的几天,不安像蚂蚁一样爬满了全身,它们用口器狠狠的撕咬着,深入骨髓的痒痛让她整日的无法入睡。
如果没有穗乃香,我会怎么样。
一直…一直在一起的。
隔靴搔痒的自我安慰,带来的是浪潮般的回馈。
她第一次到医院看望的时候,穗乃香还在重症监护室里,那个昔日和她欢笑的女孩,像一块快要腐朽的枯木,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只有不断跳动的心电图能告诉人们——她还活着。
医生说,她们要做好病人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的打算。
“都怪我…穗乃香所有的苦痛都是我造成的…”
“都是为了救我…”
渚的不安慢慢变成了愧疚。
她该怎么做,才能弥补她的过错?
所以,她想到了一个极端的办法,只要她和穗乃香感受到一样的痛苦,那么她的过错就能够抵消一点吧。
所以她不断的逼着自己回顾着那段噩梦。
但是,事与愿违。
她将自己包裹的越来越紧,直到——她再也看不见了。
她从一开始,就自顾自的忽视了穗乃香的理由,她是一个自私的骗子,她以为她的方法可以逃离那些过错。
但终究,那只是为了她自己的心安。
她所做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让她自己不再愧疚。
“如果…如果我们真的是共振的一体,那么你一定会很伤心吧..穗乃香,我这一路来..到底在做什么啊…”
“一定很害怕吧…”
“穗乃香…”
“对不起…我来的太晚了。”
“所以,这一次,就让我来带你出来。”
(7)
当穿上曲棍球服时,那种久违的力量涌了出来,渚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她深深的呼出一口气,企图压制住身体的颤栗。
“渚…没问题吧..要不然还是..”
莉奈和志穗担忧的走了过来,她们搂住渚的肩膀。
渚伸展开身子,转即露出了笑容。
“没事的。”
“而且…这场比赛,我必须要参加。”
等比赛开始后,她们才真正的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所谓的疯狂。
渚像一只敏捷的猎豹,她所追逐的不再是曲棍球,而是她的猎物,超越所有人的力量,速度,球杆划破空气凛凛的风声,让人都不敢靠近。
拦截,传球,接球。
她的眼中仿佛只有自己的队员和空中飞行的球,不是对手不去拦截她,而是,她们已经追不上她了。
在比赛开始的一分钟里,渚就连续进了两个球,连她的好友都忍不住的说着。
“渚..她已经疯了。”
压榨着肌肉的每一丝力气,渚仿若连呼吸都已经忘记了,胸膛被拉扯的疼痛她也顾不上了。
“穗乃香,如果你能看到的话…”
“如果你能听到…”
“如果你能感受到我…”
“那就….给我一点回应吧!”
最后一球冲进球网的那一瞬,就宣告了渚队伍压倒性的胜利,裁判吹起结束哨的一刻,渚好像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她的人和手中的球拍一起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就那样躺在球场上,不知道是因为剧烈的运动还是因为终于想通的心情,渚感到全所未有的舒畅。
志穗将亮澄的奖杯拿过来,渚却没有立刻接过来。
她轻轻的吻了吻奖杯,然后将额头贴在上面,冰冷的触感给了她缓息的片刻。
“穗乃香,我赢了。”
渚轻声的说着。
(8)
“所以…大家都说我今天像拼命三郎一样,虽然不太懂是什么意思,不过一定是夸我的话吧。”
渚握着穗乃香的手,这是每天的单方面聊天时间。
“穗乃香,我今天很努力。”
渚像一个渴望得到奖赏的孩子。
“所以,你也要快点好起来。”
床旁边的提示铃响了起来——渚总是拿着这个当作回家的信号。
“穗乃香…我要走了…”
渚的唇触到了穗乃香的手背,她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那是自醒来后的第二次哭泣。
潮湿的液体从眼眶掉落,划过脸颊,一直流到手背,无数的过往汹涌而来,仿若将她的整个世界都吞没了。
“穗乃香…”
“穗乃香…”
“对不起..”
突然,什么东西动了起来,它轻柔的擦掉了渚脸上的泪水。
渚猛的抬起了头,那个瘦弱到连身体都无法撑起的少女,正静静的看着她。
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芒——啊…你也在流泪吗,穗乃香。
她翕动着干裂的嘴,重复的说着一个字。
那是她的名字。
“渚。”
(9)
虽然早已习惯渚的作风,但看见渚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进来时,她还是忍俊不禁。
长期的卧床让她肌肉僵硬,她的动作也不那么利索了,说话也是如此,甚至刚醒来的几天,她都没办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渚,我想,我现在是没办法吃这些东西的哦。”
靠鼻饲和打针维持生命的穗乃香,即使醒了之后也没办法立马回归正常的饮食,她的胃也需要时间来恢复。
“啊..啊..那,以后,以后总有时间吃的。”
渚尴尬的摸了摸头。
“没事,你坐吧。”
穂乃香拿起属于病人的晚餐——一碗白粥,她拿勺子的动作还不太稳定。
“我来,不要烫伤了。”
渚几乎是抢夺般的拿过了穗乃香手中的碗勺。
“真是的,渚…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玻璃人。”
“但是你现在是病人,我呢,就是来帮助病人的。”
渚笑了起来,那是她标志性的笑容。
“终于…能再看到渚的笑容了呢。”
穗乃香点了点头,她的眸中的笑意宛若一洼春水。
渚手中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呐…穗乃香,你昏迷的时候,经历了一些什么。”
重提阴影并不是什么好的建议,但穗乃香看起来却没有什么表现。
她歪着头,手指轻轻的点着下巴。
“就好像,坠入了一片冰冷的湖水,我找不到方向,也看不见任何的东西。”
“湖水一次次的灌进我的肺里,我呛的无法呼吸。”
“在那里,我是徘徊在生死交集线的怪物,我不能死去,也不算活着。”
“所以,我能做些什么呢,只有等待。”
“等待降下来的,究竟是死神的镰刀,还是光明的救赎。”
“世界太黑了,让人忍不住,就闭上了眼。”
“那….那穗乃香是怎么醒来的..”
穗乃香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渚的身上深深的刻下了痕迹。
渚第一次感受到文字带来的重量。
她不自禁的问着。
“因为,我听到了渚的声音。”
“你在呼唤我。”
穗乃香的手慢慢的挪动,直到覆上了渚的手背。
“悲切的,痛苦的声音。”
所以,我拼命的向有声音的地方游去,直到——破冰而出。
穗乃香的手放了下来,转而抚上了渚的脸颊。
她的指尖在眼角处打着转。
似是暖阳照射,她的眸色深沉,却不显浑浊。
“因为,我不想让你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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