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给我记着，下次你要是再敢做这种事，你们一家都得蹲局子，我会找人看着你们的，想不靠双手不劳而获，净走邪门歪道，早晚害人害己。”祝难离开的时候对着干巴巴在那儿站着的两个人，还有满屋散乱的家具喝道。
莫若分不清楚，祝难到底在拉着他走还是拽着他，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己的腿是完全不靠自己行动的，身上披着不知道是谁的衣服，阳光混着洗衣粉，香香的。
“你行李我待会儿找人帮你收拾，你现在跟我走。”大马路上晒得干干巴巴的，他俩就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你的车？”莫若诺诺地说了句提醒他车还在宾馆门口。
“没事。”祝难还是低着头大步向前，“一会儿我让贺子骑回来，他待会儿要一起驮你的行李回来。”
“哦。”莫若还想说自己要住哪，祝难站住立定，回头往反方向跑去。他大喊，“你等着，我就回来。”
莫若还是呆呆地“哦”，他站着累了就蹲在地上拿起一只不知道什么树的枝条，在地上画啊画啊，慢慢等祝难回来。
“啊哈。”他跑到莫若的身边，身上冒着汗蒸蒸地热气，手上还转着钥匙。“差点儿把钥匙丢了，幸好我去你房间翻了一下。”
“怎么去了那么久？”
莫若问他。
“帮你把行李啥的收了一下，就一件换洗的衣服和自己的洗漱用品是吧，我立在车上了。”
莫若没吭声，他在想都已经回去一趟了，为什么不把车骑回来。但是他没说，祝难肯定有他的道理，多嘴总是不好的。
“哎嘿，这画的是啥啊，少爷。”祝难低着头，看着莫若擦掉的地上的尘土的痕迹，有个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
“没什么，赶快回家吧，你不是说回去的路还很长吗。”他执意转着他的肩膀，生怕他看到他画的东西，还用脚涂抹了两下。
“干嘛啊，挺好看的涂了干啥，我还想拍个照当头像呢。”
祝难回身去看，却被人生生拉着推着往前走，这人脾气犟得很，看着白白嫩嫩瘦骨嶙峋，只要卯着劲想干的事情，都能自己解决。
“好了好了，不看了。我们走吧。”莫若吃定祝难肯定不会对此太过执着，高兴的抬起头，“嗯”了一声，在太阳的阴影下，祝难看到了晃动的绿柳的影子在他笑上荡着秋千，一摇一摆，熠熠生辉。
“你愣神了。”莫若对他说。
祝难哼着歌，跳着走开。
“中午打算吃什么？”
“嗯，昨天那个？”
“什么？”
“你不会做吗？”
“开什么玩笑，再给你拌个疙瘩汤，保证你吃饱。”
他们就这么心照不宣，祝难没邀请他去他家，莫若也没说要去，只是这样说这话走着，他们就知道，他们是一道儿的。
半小时前。
“婶子忙呢？”
祝难没客气，找了个位置坐下，罗大淼的母亲王云华正坐在摇椅上吹风扇。王云华又叫花姐，十里八乡女霸王，曾经家里是卖鸡的，她就在街边杀鸡，村里人都说这女人杀气重，娶不得。说亲家碰上罗友圈，罗友圈是个罗圈腿，她也因为早年被公鸡啄了个半瞎，右边眼就只能睁开一半。两家见面谁也看不上谁，罗家嫌王家闺女是个杀鸡的瞎子，王家嫌罗家是个罗圈腿基因不行，后来就这么散了。几年之后俩人都年纪大了，两家大人十里八乡也都找不到差不多年纪婚配的对象了，两家人一合计，就这么把婚事定了。登时两人可是死活不愿意，但是又干不过家里流言蜚语老人势力，就这么熬着，后来说媒来王云华家里劝了又劝，又搬出个罗家祖传非遗捉黄鬼的戏，说是上皇帝跟前演过戏，驱过鬼，好说歹说说通了，两人才结了婚。
后来结婚了王云华还是每天都被邻里的碎嘴磨着，她撂以前没出嫁的时候还能撒泼子在街上骂一骂，结婚了当了娘，别人的闲话就像是一根针一样扎着，每次回家都像是上刑，她抱怨丈夫没本事，让人家说自己，罗友圈也不帮腔，直到有一次罗友圈被她说毛了，抡起两个椅子腿子就把人打进了医院，本来就瞎的王云华右眼是再也看不见了。
听小五说她婶子当年被打的站不起来，整整在医院躺了七天。
他儿子那时候上小学刚记事，父母打架的时候就在边上看着，他可能以为妈妈那样的女霸王根本就不怕什么，村里人都说自己妈妈是个金刚不坏的女妖魔，父亲是个受气包，他只当那次父亲只是跟母亲做个游戏，做完游戏俩人就又好了。
后来的事情不了了之，小五也不知道了，只是祝难知道，这女人有毅力，在医院躺着的几天想了很多事情又重头再来，借着罗友圈的钱和人脉在镇上开了间洗脚城，生意时好时坏但是能供得起自己吃喝，她后来也没怎么回过村里，那时候嚼舌根子的老人早就死的死，搬的搬，即便回去也鲜少听到那些闲言碎语，她也不在那儿有些来往，只是自己一个人，守着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店。
她睁开半只眼，看见来人后又合上，继续在那儿躺着。
“怎么，什么风把大少爷给刮来了。”王云华没好气地嘲讽说。
祝难一开始没搭理，翻了翻桌角上的册子，嘴上却恭敬地说。“婶子，我一朋友从城里来这儿住着，您帮忙看着点呗，他有点笨，就偶尔给他指着路，提个醒就成。”
祝难心思不在小册子上，说这话时眼睛看着摇椅上的王云华。
“哎呦，晓得嘛少爷，你朋友我肯定会担待着的，放心好啦。”女人说话语速快的，祝难才打了个响指就把话讲完了。
好话说尽了，也不能随便就把人带走，虽然环境不好，但总比露宿街头要强，他要了点纸，转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和前台不怎么隔音，两个地方就是个黄色的油漆木板隔着，厕所边上高处有个小窗户，一般个子还真打不开，祝难站在卫生间的隔板上打开了窗子，想着给宾馆的厕所散散味，却听到罗洪良的声音。
“娘，你弄好了啵。”
“弄好叻，就等今晚上张老板来了。”
“我说昨天晚上跟着祝难身边的那小子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你给我看的那个人。”
“是呗，你见到了哟，细皮嫩肉的，张老板肯定是喜欢的。”
“那老不死的就喜欢这样的，最好叫起来还骚的。”
“甭管是骚不骚的，他这样肯定有不少人想上。”
“要是让他多待几天，那肯定得多转几笔，你再去县上转转，问问还有没有要的，我发的这几个群不怎么响音呢。”
“放心好了，保准每天都有人，现在就是要把他关起来了，可不能让他跑了。”
罗洪良刚说完，一声巨响从身后传出，两把椅子生生被砸断，祝难才看到小册子上写的什么：
“深夜99，详情?q”
“妈的。”祝难闷声喊道。
此刻外面太阳贼大，屋内却平地一声惊雷。
莫若午饭的时候问祝难，问他刚才在宾馆里有没有听到雷声，祝难摇了摇头说道，“这么好的天气怎么会有雷声呢，一定是你听错了。”
莫若捧起碗把饭吃了干净，放下之后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他一定是脑子昏头了，在大白天听到雷声，晚上一定要多吃几片舍曲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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