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大殿中回荡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周身冷冽霜白之气簌簌环绕。
“霜练,你没吃饭?绑得太松了。”少女声音玲珑,盈着笑意。
那捆着七八人的蛇形链剑忽然抖了一抖,似是被主人揪了错,十分不服气。重新撑开每一节剑刃,猛地一收,道道利刃刺进几人的身体,霜寒大盛,几人再也叫不出声来。
那身着白衣的少女满意地点点头,伸手一挥,殿门外那绰绰鬼影,立时变成几十个纸人,嗖嗖钻回宽袖中。她翘着腿坐在高位之上,好整似暇地托腮转向另一边。
发间弯月银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化成半人高的银刀,围着青武奋力转圈,割风之声飒飒作响。
“什么玩意儿!”青武左劈右砍,横冲直撞,金石之声冲天破日。
花夜雨脚尖一点,轻巧地从高座上跃下,手上铃铛叮当作响。
那弯月银刀见主人到来,转得愈加卖力,圈圈而起的银白刀气,一道道往圈中困兽身上割去,强迫着他转了个圈,直直对上花夜雨的眼睛。
青武正奋力相搏,蓦地看见那毫发无伤的少女,瞪大了眼睛道:“你怎么还没死!!!”
花夜雨歪头道:“咦?你还不明白?”她背过手来回踱步,似在认真思考:“你我玩个游戏,我问你答。你要是答对了呢,我就放你一条生路。好不好?”
话音刚落,那银刀骤然收紧圈围,几乎是贴着青武的脖子来回转圈,留下数道血痕,却又不致割下头颅来。
花夜雨拍拍手:“第一个问题,什么样的鬼,被捅了心还不会死?”
青武不答,只奋力猛砍着脖子上那银刀。花夜雨索性将手中铃铛甩了起来,清脆的叮当声连串而过。
青武见到她手中鸽子蛋大小的金色镂空铃铛,一张黑脸瞬间涨得又紫又红,双目直瞪瞪地盯着那铃铛:“你!!哪来的魄铃!”
所谓魄铃,是极少数鬼凝结自己的魂之精魄所炼出的一只小铃铛。鬼跟人一样,普通游魂受了灵力所致的外伤,如砍头削肩、剁腿斩腰,也会“死掉”。
可若是炼出了魄铃,只要铃铛不毁,不管灵体受了多大的伤,流了多少血,就算是被剁成肉糜,仍能复原。
鬼界炼出了魄铃的,不过五人。
铃铃——铃铃——
花夜雨又甩了几下,终于停下来,将那小巧的铃铛放到胸前,金光忽闪,铃铛立时消失不见。
“第二个问题,什么样的鬼能炼出魄铃?”
弯月银刀似龙卷风般越转越快,平地起势,将青武怼到殿中红柱上,锋利的刀刃两头卡进柱中,正中对着青武的脖子,他只要一动,登时便要成无头鬼。
青武早没有了先前的气势,磕巴道:“你、你成鬼将了?!不可能!你的兵才九万!”
花夜雨摇摇头,“好可惜,你答错了。”她又挂上平日清淡邪气的笑:“炼出魄铃的五人都是坐拥二十万军队以上的恶鬼,也难怪你觉得,只有成为鬼将,才能炼出魄铃。”
“不过,你这老鬼在这儿这么多年,消息还是这么不灵通,”花夜雨俏然一笑,压低声音,仿佛在宣告什么秘密,“其实只要阴煞灵力到了境界,自然能炼出了。”
她直起身,一面理着头发,一边不着痕迹道:“碰巧,我灵根不错,是个天才。”
她将一头青丝往后轻甩,正打算往那被捆得血肉模糊的七八人那里去,背后忽然响起疯魔的大笑声。
“就算你有魄铃又怎样?!我大军已入城,我倒要看看,你一人如何抵挡我铁骑三万之众!”
哑哑哑——,突起一阵亢奋的鸟兽之声,将那疯将军的笑声彻底吞没。一颗赤色流星划过,转眼间停在了花夜雨肩上,不住扑翅,仿佛在手舞足蹈地说些什么。
与此同时,殿外跌跌撞撞跑来一小兵,黑甲上满是污血,还未跪下,瞬间一道霜白之影袭来,将他卷入那无声惨叫的七八人之中。
“霜练!”花夜雨拍拍那链剑剑柄,“他还有话说呢!”
那白霜链剑瞬间软了,松开刚捆上的小兵。那小兵滚落下来,爬到青武面前,“将、将军!城门!三、三道铜门突然相去数里,将、将我大军,切成了四段!”
花夜雨两指并合,一道朱光向右扫去,瞬间封住了青武要一泄而出的秽语。
“分而治之,各个击破。”花夜雨抱臂歪头,一副女先生的模样。她朝殿门扬扬下巴,“还没完呢。”
门外又屁滚尿流跑来一人,见到殿中情景,转身落荒而逃,瞬间又被霜练绑了回来,咚得一声扔在青武面前。
“将、将军!炎阳川,架桥被毁,我大军后撤被困,河对岸飞焰石、流矢猛攻,不下数万之众!”
“领兵者谁?”花夜雨问。
那小兵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全然分不清是谁在说话,嚎道:“方媚!是方媚!”
“瓮中捉鳖,围而歼之。”花夜雨对着死命挣扎的青武歪歪头。
顺着青武欲喷烈火的眼神看去,离魂正被捆得血肉糢糊,痛不欲生。
花夜雨暗自庆幸还好瞎了,否则必得装模作样嘲一句“真是骇人”。
她缓步走到离魂面前,两次躬身,颇为真诚:“一谢你将我和方媚受伤的假消息传出去,二谢你将青武将军带到殿里来。”
她蹲下身,又用那双凹陷的眼睛对上半死不活的离魂,“三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确实有点难。不过,若是只有数十人,那便容易多了。”
“奸佞叛将,断不可留。”花夜雨抓住霜练剑柄,随着起身猛然一抽,那剑上利刃逆行绞杀,刺啦刺啦,见血封喉,七八人咚咚倒在殿中。
霜练迅速收缩成一把直剑,白霜之气绕在花夜雨右臂上,步步生晶。
少女一步步逼近那卡在柱边不能动弹的青武,他凌乱的“嗯嗯”声,听上去像是威胁:“上将军绝对不会放过你!必将踏平香丘!!”
花夜雨似乎听懂了,拍手道:“啊!方才所有问题,你都答错了。不过,有一个问题,你几乎就要答对了!”
她将霜练剑贴在青武右脸上,冷冷拍了几下。
“我吞掉你今日这三万之众,就要成鬼将了。”
“我麾下的兵不是九万。而是,十九万。”
自飞升之日身陨、堕入鬼界到如今已有十年。若是十年间,只积蓄了九万之众,属实是对不起她的天生灵根。
她们家族灵根都不错,不过命数差了些。母兄先后飞升,短短一年便成为举足轻重的大神,可飞升不过五年,却先后被神界审判身陨。
她本欲勤勉修炼,飞升上界一探究竟,却被弄瞎了眼睛,死于飞升那日的天劫,却不知是何种机缘巧合,竟入了鬼界。
鬼界无主。相传五百年前,前鬼君身陨,鬼界分裂大乱。前前后后,十几位鬼将拥兵自重,你方唱罢我登场,战乱纷起,你死我活。到如今,整个鬼界只剩两位鬼帅、三位鬼将。
花夜雨笑得诡异惨然,对着青武怜悯道:“可惜了,你没有魄铃。”
“月华,杀。”
那弯月银刀早已等不及,利落抽身而出,欣喜地绕着青武的脖子舔舐一圈,那恶将军的头颅便骨碌碌地滚了下来,一声都没叫出来。
花夜雨踏出殿门,凝神片刻开口喊道:“青武已亡,炎阳川外有重围之困,若降则生,不降必死!”
声若洪波,破空传入整个香丘城。炎阳川中流淌的岩浆汹涌得更加猛烈,川外整齐划一的高声厉喝似在响应自家将军的将令。
“不降必死!不降必死!”
—
城中慢慢安静下来,几位参将正在清点安置降兵。长生殿中清亮非常,数排青火磷灯燃烧得越来越旺。
一身着明光甲的女子踏进殿门,一头赤发以金冠束成高马尾,张扬飒爽。比之殿内高座上那素衣披发的女子更像个将军。
她边走边高声道:“夜雨,我大胜而归!厉不厉害?”
花夜雨笑笑,“厉害,”后敛了敛神色,又问道:“这次降兵有多少?”
女武将拍拍胸脯:“放心吧!粗略估算了一下,除去战死了的,宁死不降的,还剩一万九千多人!咱们手下的兵够二十万了!我明儿就让红红昭告整个鬼界,咱们第四大鬼将出世啦!”
被她那副激情澎湃的样子一逗,花夜雨笑出声来,起身招呼道:“去看看。”
两人携手上了城墙,卫队的踏步声铿锵有力、秩序井然,中间夹杂着凌乱的降兵脚步和伤员的哀嚎。
花夜雨握了握手中虎符,弯着眼睛笑起来,与寻常少女无异。
方媚抢过虎符,扔到半空又稳稳接住,讨赏道:“夜雨,我又帮你吞了这么多兵,你怎么报答我?”
花夜雨正欲开口,忽感胸中一痛,体内魄铃疯摇,坠着她的心脏,纵马横刀般狂乱疯撞。
“夜雨!”方媚赶紧还了虎符,将她扶起,急道:“你怎么了!”
花夜雨只觉胸中被那魄铃搅出了一团火,越烧越旺,整个身体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裂炸开。她颤抖着声音,挤出句话来:“方媚,你、你感受,不到吗?”
“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
海啸般的尖叫!却不是从花夜雨嘴里喊出来的,而是四面八方!声浪排山倒海般朝耳中扑来,仿佛要将人从头到尾穿透。
城中立时变成一片啸海,踏步声纷乱无章,游魂小鬼抱头尖叫,鬼哭狼嚎,有的甚至早已癫狂,直直往坚固的城墙撞去,有的原地捶胸,一边狂跑,一边将衣服撕裂,然后是耳朵,再是胳膊,最后疯魔般地倒地而死。
砰砰砰砰!
无数的声音在花夜雨耳边炸开!她撑起身体,靠在城墙上,往下探耳,竟是数千名游魂小鬼爆体的声音,那是她刚招降的鬼兵,是她从前的部众,是她费劲心血,一点一点组建起的军队!
她捂住快到崩裂的胸口,咬牙道::“方媚!什么情况!”
“不、不清楚啊!”方媚自己也已没力气再扶着花夜雨,撑在城墙上,猛喘着气,忽然“啊”地惊叫起来,疯狂摇起花夜雨的手臂。
“夜雨!这天好像要塌了!!好大一团黑云!”她的声音越来越畏惧,似是看到了万分可怕的魔物。
她又惊叫起来:“还有红光!好大一片红光!”
花夜雨:“哪里的红光?”
“东边!”
花夜雨猛然抬头,东边!
地陷山动,万鬼齐啸,黑云团聚,红光耀世!
这……五百年都没出一个的鬼君!居然挑在她将成鬼将的这天!
出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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