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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山海皆可平

“我从山崖上坠下,起初还能靠着内息稳住落势,可悬崖太高,很快内息就熬尽,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临死前却想起了阿鬼说过的一句话:‘你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眼前看似无路可走,也不一定就是真的绝路。’他这话曾反复在我梦境中出现,中箭、受伤、坠崖,这不就是一个‘绝的不能再绝的绝境’吗。正想着时,转瞬间不知道掉落了多高,已能看清崖底的长河。我心想,原来自己是要做个水鬼了,于是闭上眼睛待死,哪知下一瞬,就觉得脚下碰到一物。”

明月当空,银辉清亮,照在她眉眼鼻尖上,整个人显得格外出尘脱俗。她一边回忆一边轻声讲道:“我立时借力向上一跃,向下看去·,空中空无一物,可我刚刚明明踏在一物之上。这时我便想起了我反复做过的异梦,和这情景简直一模一样。心中有了底,再次下落时,果然又碰到一物,这一次我掉转身型,头下脚上一看,被我借力的,不正是我黑风筝上的牵线吗?

封之信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能让他梦中女子平稳而落的,竟然是他们曾用来组装攻城软梯的牵线。

“有了牵线,我虽落入崖底的河水中,并未因此受伤,只是身上本来的伤势让我在水中一度浑浑噩噩的往下沉。朦朦胧胧之中,我隐约看到水中有光,便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顺着光亮游了过去,竟然游到了崖山之内。

“水中原来另有洞天,有一小岛藏在山中腹地。我上了岸,拔掉身上中的弓箭,就在岸上整整躺了一日。待有气力往岛心走,你猜我看到什么?”

封之信听她描述自己受重伤坠崖的过程,心中好似万箭穿心,紧紧握着她的手,答道:“阿鬼的墓冢。”

亓官初雪点点头:“正是。山中腹地的小岛不大,岛心孤伶伶立有一个墓冢,前有一碑,上面写着四个字:阿鬼之墓。

“我当时不敢置信,奔过去一看,字迹确是阿鬼的没错。乍见师父的笔迹和墓冢,刹那间,我就觉自己坠崖之事万分委屈,又想起商寂被逼害死师父之事万分痛心,又觉自己没能替师父报仇,也没有照顾好商寂,万分悔恨,更没能为国家驱敌致胜,万分惭愧。我一直自诩天赋异禀,武功卓绝,是天下第一的徒弟,可前前后后一算,竟是一事无成,到头来还成了仇敌手中的武器,用来陷害情郎与挚友……”她本来沉浸在当时的回忆中,说到这里忽然一顿。

脱口说出了“情郎”与“挚友”这两个词,不就等同将澹台师秀和封之信在她心中的位置不打自招了?

封之信听到她将自己与澹台师秀如此划分,心中又甜又痛,甜的自然是她称自己为情郎,而痛的则是自己这个情郎正是逼她跳崖之人。当下轻声说道:“潸潸,你受委屈了。”

她叹口气,“我当时跪在师父的坟前,回想起这一切,悲从中来,忍不住大哭起来,越哭越觉得对不起师父。封之信,你知道吗?我曾经无数次想过,若不是要为师父报仇,我就只做你的灶娘,再也不做拈花落剑,从此,只等着你来娶我就好,所以为师父报仇之事,一拖再拖,最终不但师仇未报,还险些被你逼死,也许我早该拼死去杀了王兆和夫蒙令洪,就算杀不死,我自己死则死尔,全当报答了师父的养育之恩就是。”

封之信听她说道“无数次想过只做他的灶娘,再也不做拈花落剑”,终是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潸潸,若天下安乐,四野再无战事,你我二人就此隐匿江湖可好?”

亓官初雪在他怀中叹道:“天下安乐,四野再无战事,若真有那一日,只怕已是海枯石烂了。”她挣脱开封之信的怀抱,认真的看着他:“你说过将来必定会有一件极重要之事等着你去完成,既然如此,你又怎会甘心退隐山林?封之信,你才华武功都卓绝,又得阿鬼悉心教导,如今身任要职,特殊的际遇与才能,难道不是为了特殊的使命才出现的吗?”

封之信听她如此说,不禁点点头:“潸潸,你提醒得极是,我虽不知阿鬼所说未来极重要极艰难之事究竟是什么,但若此事非我莫属,我责无旁贷,万死以赴也无怨无悔。只是……”他停住,看着她。

“只是什么?”

“只是在那之前,我想知道你的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

亓官初雪看着他的眼睛,好一会才移开视线,“别急,该说的,我自然会慢慢都告诉你。”

封之信道了声:“好”,柔声问道:“你在崖山腹地的小岛上,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心中觉得万般对不起师父,在阿鬼的墓前哭啊哭,也不知哭了多少时候,眼睛嗓子都觉得巨痛,忽然抬头一看,竟看到阿鬼在坟茔右首边写了一句话:‘师恩如山海’。我一见这句话哭的更伤心了,师恩确实如山海啊,我怎么能沉浸在自己的情爱中,忘记了师恩呢。可是我又向左一看,当时心中就是一震。阿鬼在坟茔左首边也写着一句话——‘山海皆可平’。两句话连起来便是:师恩如山海,山海皆可平。他这是何意,是要让我忘记师恩吗?该不会是不想要我这个逆徒了吧。想到此,我哭的愈发厉害。一直哭,哭累了就索性睡在师父的墓前,醒了便继续哭,如此过了三日,终于感到腹中饥饿,才起身看看这小岛的环境。

“小岛虽不大,却有果树可以充饥,待仔细看了小岛的布置,我才发现阿鬼居然在这里也安装了‘旋机’。”

“旋机?”

“用类似弩车上转轮制成的装置,但要启动‘旋机’还需一把钥匙。”她说着伸手到脖领处一摸,轻轻拽出一根细绳,绳上挂着两样东西,一个便是封之信当初在灵洲城赠予她的玉佩,另一物乃是一把“钥匙”,正是能启动她家‘旋机’,进入湖心居的十字型钥匙。

封之信见她始终贴身带着自己的玉佩,心中更是安定了几分,问:“我赠与你的玉佩你一直戴着?”

亓官初雪瞥他一眼:“为了找机会还给你,不行吗?”

封之信悒悒一笑,脸上划过一丝愁苦:“我不会收。”

“那我没准儿就扔了。”

“这是我母亲去世之前赠予我的,让我赠与真心相爱的女子,既然赠予你了,就是你之物,你爱如何处置都随你。”

“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将来你莫要怪我。”

封之信看着她,猜不透她又要怎样戏耍,但知她虽然嘴上不饶人,却最是重情义,只是微微一笑,问:“后来如何?”

亓官初雪看着远方,又陷入了回忆,说道:“我将钥匙放入‘旋机’中间的凹槽里,阿鬼的墓冢便打开了一条通道,我走入其中,发现了一个木匣,木匣中有一封信、一本《鬼说物要》和一本新的剑法秘籍。”

亓官初雪并不准备将信的内容说出来,至少此时还不想。她只是默默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当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木匣,自其中拿出厚厚一摞信纸,展开看时,就见上面工工整整的写满了字,正是恩师阿鬼的笔迹:“阿雪吾徒,许久未见,见字如面,甚是想念。”

阿鬼的文字仿佛带着他的声音与气息,乍见之下,她对师父的想念如波涛般袭来,眼泪登时又止不住的掉落。

过了许久,她才接着向下看去:“你既然看到了这封信,那就说明在经历了无数次选择后,你还是为了他跃山崖而下了。人生的选择没有对错,有的只是选择背后,不同的得到和代价。”她哭的更厉害了,原来师父早就知道,是啊,师父最是了解她,更何况师父还是先知。

“为师一生教过三个徒弟,便是子厚,阿寂和你。子厚,你想必已经很了解了,他沉稳坚定,理智又善于筹谋,但他血热而心冷,为师唯一的担心是怕他一生孤苦,不过幸好有你陪伴他。你们三个之中,阿寂的身世最是可怜,所以为师从前花在他身上的精力也最多,然而,阿寂本性善良,只因从小背负巨大压力,母亲、兄长、妹妹,天汉、宛剌,身份、皇权……当然还有咱们俩,他从小生长在如此多面的环境中,每一方或大或小都会形成不同的压力,这些压力早已铸成了他的坚韧和不屈,只是他身份太过特殊,为师只怕他过于心软,害人害己,不过幸好有你帮助他。

“反倒是你,因为是最小的徒儿,又是女娃,为师从前过于纵着你,对你其实最是放心不下。你曾问我,你的天赋是否在武学一路上超凡异禀,为师当时并没有回答。此时你既已经在崖山腹地读到了这封信,为师便可以告诉你,你在武学上确实极有天赋,为师留给你的另一套剑法便在木匣之内,定能助你武功更上一筹。然而武学,并非是你最特殊之处,知徒莫过师,你最难能可贵的地方,是你生来就有爱人的天赋。阿雪,每个人都有自由选择的意志,也许你还不清楚,你的意志,就是你的爱。

“为师之死,即使你有足够的理由去怀疑商寂,你却没有。当你遇到子厚,他做了许多让你无法理解之事,你有足够的理由动摇对他的爱,你亦没有。世人总用至情至性来夸奖他人,殊不知,至情至性并非性情,乃是一种天赋。你天生就是世间罕有的最至情至性之人。”

亓官初雪泪眼婆娑,怔怔的看着信,心中全是震惊与不解,她怀疑师父说的是否是自己,师父竟然说她的天赋是爱。

爱是个什么东东?

师父之前讲的谦卑、怜悯、敬畏,自己还都没有完全理解,这又是什么玄幻?

“然而,在真正懂得爱之前,你必须要懂得对生命的谦卑、怜悯和敬畏。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上代价,你相信阿寂,与他用‘牡丹图谶’合谋杀死天汉不少奸臣贼子,又与子厚一同上战场大杀四方,你所做之事也许是正义的,但你的杀戮终将要你自己付上代价,是以在你选择相信阿寂,选择与子厚并肩作战时,也就注定了你将有此一‘死’。

“唯有死过,才知生的可贵,才会对生命心生敬畏。虽然子厚那小子大约想替你还尽杀戮,然而生而为人,即便亲如爱侣,责任和代价也不应假手他人。为师这本《鬼说物要》中,记录了一百种常见的病症,你就在谷中潜心钻研,之后便去治病救人吧。等你医治够百人,你会感叹生命的奇妙;等你医治够千人,你会明白世人皆可贵;等你医治够万人,你便真正懂得什么是谦卑、怜悯、敬畏。到那时,你已如凤凰涅槃,为师相信你终将称得上一个‘侠’字,行走在世间,庙堂闾巷皆自在,输赢悲喜皆浮云,扫尽不平事,持节正己身。

“不过,为师也知道,不论何时,不论在怎样的境遇,你永远都是你,是那个嘴欠又爱吹嘘自己是天下第一的逆徒,这些嘛,你继续吹嘘也就是了,没准哪天让你吹破牛皮成了真呢?”

她哭着哭着“扑哧”一笑。

师父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预言”她能当“天下第一”。

可是正如师父所说,见识了战争的残酷、经历了种种“背叛”、明白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死”过一次之后,“天下第一”四个字对于她而言,早已变得不重要了,或许自她想只做一个灶娘开始,就已经不重要了。

在书信的最后,阿鬼记录了自己两次离家远行的经过,又详细预言了自己的死,并反复劝慰亓官初雪千万不要因此记恨商寂,之后写道:“师徒一场,本就是以性命相见,为师虽身灭,却不必太在意这个结局。我这一生已经体验了太多的美好,又培育出三个出色的徒弟,已经是华枝春满,天心月圆。见证了无数的奇迹,无需用结局来评断什么。唯愿终有一日,幽谷上升,高山下降,坎坷曲折之路成坦途,圣光披露,照满人间。”

亓官初雪捧着信,泪流满面,久久无言。

她拿出木匣中的剑谱,就见上面写着五个字《鬼门照雪明》。

阿鬼叫她阿雪,给她的新剑法叫“照雪明”,这怕不是有什么深意吧?

于是翻开一看,却见里面的剑法平平无奇,只是运行内息的方法却与之前的内息之法颇有不同,便照做了一遍,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受伤的地方痛感都减弱了几分。又照做了一遍,只觉身上大小伤口中不住外流的献血都渐渐凝固。

原来这竟是一套疗养伤痛的剑法。

看来一切都在恩师的预知之中,分毫不差。

林中传来马蹄声响。

“潸潸。”封之信见她陷入沉思,轻轻唤她名字,用手向下指了指。

“嗯。”她应道,她也已经听到了林中的动静。

就听有人自远而近骑马而来,翻鞍下马,来到树屋之下,轻轻一咳,说道:“如此月色如此夜,良辰美酒聊故事,怎么不叫上我?”正是澹台师秀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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