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府啦。”说罢,赵昭灵站起了身,打了几个哈欠。
“是啊,雁公子舟车劳顿,想必也乏了,”魏玉淳起身施礼道:“那我们就不打扰你安歇了。”
雁岁枝站起身回礼,随着二人脚步把人送到了府外,月色凄迷,府中响起几声蝉鸣。
雁岁枝抬眸沉默地望着高挂白月,难得看着圆如玉盘的满月,良寂许久后,才动身回了房屋。
翌日,太阳初升,由于魏贵妃惦念雁岁枝,魏玉淳吃过早食后,便出府坐马车往雁府去了,想着随她一同入宫给魏贵妃问安。
雁岁枝起来后,便拿着各类账目在桌子前查看,听到屋外一阵脚步声,尚未抬头,那人就已迈进了屋子。
她停下手中动作,抬眸朝着魏玉淳展颜一笑,门外的秋风从窗间缓缓吹入,颊边碎发在她脸上飘动着,显得她适才那笑容极为温婉生动。
魏玉淳回礼一笑,走到桌前看着各种账簿,问道:“雁公子,怎的起这么早?”
“初归盛京,见着京城比江南小镇热闹许多,便醒的早些,我起来时隐心连早食都吃过了。”
“如此看来,倒是我起晚了些。”魏玉淳微侧身环顾屋内,问道:“怎么不见隐心呢?”
“隐心上街采买去了,这会儿也快回来了。”雁岁枝言语清淡,说完开始翻阅账簿。
闻言,魏玉淳微微一惊,心里不由有些诧异,隐心的性子较寻常女子刚烈,看谁不顺眼都是直接以武论服,在回盛京的一路上,她是见识过的隐心厉害的。
“魏姑娘是担心隐心会与人打架?”雁岁枝抬眸看着她,面上淡然一笑,了猜到魏玉淳心里所想,道:“放心,隐心性子虽冷烈寡言,但非对方无礼在前,她不会随便与人动手的。”
“这处府邸虽说与皇宫离得近,但这府内都是些女娥,隐心又被你派了出去,我是担心你,哪里是怕隐心闯祸?”魏玉淳站在她对面,朝她苦笑一声。
“是我猜错意思冤枉魏姑娘了,还望魏姑娘莫要放在心上。”雁岁枝淡声说着。
“我何会怪你?好了,姑母今早派人来传话,说昨夜失眠十分惦念你,想与你好好聊聊,还请雁公子随我一同入宫吧。”
闻言,雁岁枝神情微愣,魏玉淳的姑母,也就是这位魏贵妃,可谓过的清闲滋润,因着母族和故交都逝世了好些年,因此甚少有亲族好友挂念,素日里最喜欢和后宫嫔妃们围着赏画茶谈。
昨日见了故交之子,心情难免激动,所以会再召见她入宫也不稀奇,只是昨日才刚见过,雁岁枝心中到底有些不想入宫。
她抬手放下了账簿,淡笑道:“魏姑娘来原是因为此事啊,贵妃娘娘如此厚爱,我岂有不去之理?走吧。”
说罢,她只得整理衣冠,命人备马车,随着魏玉淳出府入宫。
一进承乾宫殿内,就看到堂内有位气度雍容的女子端坐在首座上,笑生双靥,眉梢眼角间淡露些许细纹,容貌在华美的服饰和妆容下,显得甚是绝丽冠绝,殿内四下站满了伺候的宫女和内监,主座下还坐着两人。
雁岁枝在迈进殿时,就发现这殿内可谓十分的热闹,从首座到两旁下座,约莫坐了七八人,个个高髻丽容,打扮的很似精致,瞧着年龄皆在三四十左右。
见得殿内如此多华丽贵妇,雁岁枝不约而同与魏玉淳对视一眼,心知今早这个问安不简单,当然她归京目的,就是想要搅入这后宫乱局中,自己昨日才归京,果然不出她所料,魏贵妃这么快等不急要将自己引荐给皇贵妃认识。
她眸光简略一扫,立即就猜出来了旁侧的几人身份。
这些年因嘉兴帝一直重病卧榻,正宫商皇后忧及过甚生了心疾,一直告假在宫外养病,因尔金册金宝和执掌六宫之权,便落在了皇贵妃王氏的手中,亦是当今太子生母。
首座上的皇贵妃头戴凤冠,身着红缎金袍,气度远比右手边的魏贵妃更显权威霸气。
皇贵妃左边坐着一位保养细腻的美妇,姿态端庄,容颜秀丽,自然是敬妃,再往是个年貌不过三十,容颜素淡,坐姿散漫,风采傲人,气势略显英勃的华服女子,瞧着皮肤白皙颇有光泽,应当是膝下无子的依嫔了,最后在依次排列而下的年轻美妇,应是后宫排的上位份的嫔妃。
“快,快上前来,”魏贵妃抬手招呼着正在行礼的雁岁枝,眉花眼笑道:“适才皇贵妃听着你归京,说想要见一见你,快上前来给皇贵妃仔细瞧瞧。”
皇贵妃抬眸定定地瞧着缓步上前的少女,在对方行礼间隙,细细地打量了好几眼,才出声道:“早听闻,雁氏家主清秀绝俗,商才绝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雁家主快请起。”
雁岁枝浅淡一笑,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虚弱,恭敬地回道:“贵妃娘娘抬爱了,草民何来此等出众才能,那都是些莫虚有之名罢了,愧不敢当。”
彼时,魏贵妃下侧的依嫔,身姿纤细,容貌极有冷傲倔强之气,一双冷眸炯炯有神,神气外露无半分内敛,见着破格召见的雁岁枝,目光顿变极有兴趣,直视着人道:“江南雁氏商会,怎的我从未听说过,敢问这位公子父母是......”
“草民雁岁枝,家父乃旧巡盐御史雁伯年,自幼随母亲在江南行商,因母亲病终故归京来住,此番蒙贵妃娘娘厚爱,命魏千金护送草民归京。”
“雁岁枝?哦——就是江湖传言,钱多得能砸死人的雁家主?”依嫔端着茶盏,缓缓地拨了拨茶盖,嘴里将她名字念了一念,随后冷眼一瞧这个不惹眼的少女,笑道:“魏贵妃,适才几位姐妹们说起选妻一事,今日叫几位姐妹来,该不会就是想为这位雁家主选妻吧?”
魏贵妃神情略带哀情,看着雁岁枝道:“雁夫人在世时,与本宫交情颇深,今雁家二老故去,独留她一人,本宫岂能安心,近来二老时常托梦本宫,为慰二老在天之灵,故想为其择一位良配,雁家主不会怪罪本宫吧?”
“哪里,”雁岁枝从容不迫,坦然一笑,回道:“贵妃娘娘所言是为草民好,草民铭感五内,何敢怪罪,况在下念慕京都繁华,今后若能留在京是极好的。”
“哦真是念慕京都繁华吗?”依嫔神情淡然,一动不动,也不知她突问此话何意,只是随意丢出一句半信半疑的话后,就没再继续追问了。
反而一旁的皇贵妃却眸色深深地看着雁岁枝,也未问她选妻旁言,招呼着宫女赶紧奉茶,雁岁枝因着是外男身份,问过安后自不能久留,魏玉淳与她抬手行了个告别礼,就双双退了出去。
屋里贵妃围坐着,说起一些家常闲话,谈的极是开心愉悦。
二人退出内殿后,精神才微微放松,出了宫殿的外门。
见四下无人,魏玉淳神情有些急色,跺了跺脚,开口道:“适才姑母说想为你选妻?不好!皇贵妃回去后,一定会派兄长来打听你选妻的消息,早知今日姑母宫里会这么多人,就该让你告假才是,这可如何是好啊?”
惹得更多人注意才好,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雁岁枝面色淡然,丝毫没有受影响,表情露出几分轻松笑意,边走边道:“这有什么苦恼的?国公若是来问你了,你就说我归京的确是为选妻,至于选妻要求就说不知道,全凭我自己做主就行了。”
“皇宫远比行商凶险!”魏玉淳谈了两口气,道:“你可知道刚才首座上的人是谁?”
雁岁枝眸色微凝,似在回想,道:“皇后娘娘告病假多年,深居简出,这后宫里能执掌金册金宝,身份礼遇在魏贵妃之上,又仅次皇后的人,当然是协掌六宫的王氏皇贵妃了。”
“对,她不仅是皇贵妃,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你知道是什么吗?”
“当朝东宫太子的生母,王氏亲族算是大明朝堂势力,仅次于太后戚氏的最大显贵士族吧……”
“对啊,你也知道皇贵妃的势力,你想想看,你祖父与你父亲本是旧巡盐御史,加之你现在统管的雁氏商行,乃是大明位列矛头的大商会,此等厚顶实力无异于一把金钥匙……”
“魏贵妃刚才说完后,皇贵妃没继续追问,说明她根本没有此意啦……”
“我看不一定,她刚才虽然无他言,但即便如此,她毕竟还是太后在后宫最大劲敌,雁氏商会在雁夫人在世时,便已经遍布了内外邦国,说是富可敌国也不无夸张,如此厚载财力足够让人望尘惊叹了。皇贵妃是何等人,会放过一把送到眼跟前的金钥匙才怪。今皇贵妃听得你要选妻,只怕要把整个京城的贵女叫来,三两成对地给你挑!到那时候,你没中意的,也会强行赐婚!这可如何是好啊?”
“说的有道理啊,”雁岁枝低眸想了须臾,点了点头,道:“是有点麻烦,算啦,如果皇贵妃真派国公来打探,你就直言告诉国公,其实雁氏商会现在欠了一屁股的债,我之所以选妻呢,实是为了补商会窟窿的。说不定皇贵妃听后,避我都来不及呢。”
魏玉淳心知她这是在宽慰自己,叹气一声,对于今日之事有些抱歉,道:“雁公子,今日姑母召你入宫请安,还要为你选妻,实在对不起。”
“既是魏贵妃召见,何来你道歉之说?再说了,我也没有怪魏贵妃,是我雁氏商会那些人太过招摇,在外行商总喜欢宣扬些莫虚有之名,才让大家以为雁氏商会很有钱……”二人缓缓地行到了马车前,雁岁枝停下脚步,转过了眼眸,一脸不甚在意的表情,温言道:“你只是奉命传话,去不去见是我做的决定,不是你的错,魏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闻言,魏玉淳点了点头,面容娴静柔和,朝她微微一笑,随后上马车送人归府了。
然这一场请安,果然不出魏玉淳所料,就在她用过午膳,想着下午闲来无事练会儿弓箭时。
国公爷匆匆登门,逮着自己妹妹问雁岁枝选妻,问了好一通,得到消息后,立马就进宫传到了皇贵妃的耳中。
皇贵妃见着国公也没让行礼,神情激动地走上前,直接问道:“淳儿护送归京的那个雁家主,当真是御史之子,雁氏商会的主事人?”
国公心知皇贵妃派自己去打探雁岁枝想选妻之事,已起夺纳之心,即便听魏玉淳说雁岁枝归京是为躲债,但皇贵妃是什么样的人,这种由头哪能瞒得过她,便没半分犹豫,说道:“不错,那人是旧巡盐御史之子,乃是江南雁氏商会的掌事人,此番归京虽说是感念魏贵妃顾盼忧情,实则是想让魏贵妃为自己选妻,好分担打理雁氏商会生意……皇贵妃想必知道雁氏商会在邦国商贸地位的,此等财力要想夺纳,只怕不易……“
“遥望清莲白如霜,金玉天成自生香,天下万财归谁掌,风华绝代冠雁郎。”皇贵妃神情惊诧,确认此人身份后,怔了许半晌,才道:“难怪魏贵妃会让淳儿亲自护送归京……原来是想为其选妻……”
听得对方是雁氏商会的掌事人,饶是皇贵妃身出宫廷,当今六宫之主,但对此等厚载雄财,心中也是极为所动的。
在这位雁家主入京前,皇贵妃对她在青州治灾之举,早就有所耳闻。
当时北域时疫纷乱,大批疫民避疫从临江逃亡至青州,因疫民数量庞大,青州城收容管辖不及,诸多疫民被拦截在城外。
雁岁枝斥巨资,亲自下山率家仆收容流民,几人未费半点余力、只言片语,于山城外施诊两日,归山后疫民移退到山脚下,入怀苍山商会籍册者,领春耕粮种开荒山为田,流亡而来的疫民得以度过寒冬,雁岁枝便是始扬于此。
“自巡盐御史故去,雁氏母子便离开了京都,传闻此母子曾在青州,立下不入京都行商之规,此人怎会突然归京选妻?”皇贵妃转过身,看着他问道。
国公缓缓地解释道:“此事复杂,微臣还是去问过姑母才晓得,据闻雁氏商会在雁岁枝接手后,便开始不断扩张至海外邦国,因着生意越做越大,她一人有心无力统管不及,姑母知晓后便传了音信,想为其择个良妻分担,这才借将她接入了京来。”
“原来如此,既然归京选妻,岂不是天助本宫,想尽一切办法,无论如何都要快太后一步,把她这把金钥匙给攥在我们手里。”皇贵妃语气冷肃,简言交代。
国公微微颔首,立即明白此意,默声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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