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的天气，穿个小西装已有冷意，沈谙刚刚洗了脸，现在浑身哆嗦，今天没开车，也没带洛洺，一个人走在北京的街头，冷风钻过裤腿直往身体里灌，他双手抱肩，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莫云臻发消息要手指的照片，他脑子有些发懵，直接丢了一张带有创可贴的照片，那边说要看伤口，他有些气不过，发了语音，意思是要你管，断断续续，还带着尾音。
莫云臻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沈谙双眼迷离，按了好几下接听键，莫云臻问他在哪儿，四处张望，说在家。
莫云臻问他是不是喝酒了，他说是，但掺了水，没喝多少，莫云臻扶额浅笑，没喝多少支支吾吾成这个样子。
莫云臻最终还是知道了沈谙在哪里晃荡，上车前让他待在原地别乱跑，沈谙嘴上说干嘛要听你话，屁股老老实实坐在灌木丛边的石墩上。
他其实没醉，就是脑袋晕晕乎乎，肚子涨的要命，像是有什么东西顶着，犯恶心，却吐不出来，说话声音也不对，带些鼻音，估计又以为他喝多了。
莫云臻到的时候，沈谙正仰着头数星星，莫云臻脱掉自己的大衣披在他身上。
刚上车，沈谙就嚷嚷着自己没醉，莫云臻替他系好安全带，说，好，知道了。
一路上沈谙不停打喷嚏，莫云臻伸手探他额头的温度，不烫。
沈谙回到家不进屋，非要在沙发上躺着，说肚子涨，不舒服，想吐，莫云臻把他扶到洗漱间，趴在洗手盆上，呕了半天啥也没有，食指伸进嗓子眼去抠，抠了半天，只呕出一点血丝。
莫云臻看他着急，打开水龙头，冲干净嘴还有手，把他扶回了沙发，躺好。
死宽的沙发，沈谙平躺着也富余，莫云臻坐在地毯上，把手搓热，贴在沈谙的小腹上，皮肤冰凉，他顺时针轻轻按压旋转，像覆在一个微鼓的气球上。
沈谙只觉一双温热的大手将肚皮覆盖，掌心还带着老茧，像在按摩，力度轻很多，只一小会儿，肚子便没那么涨了，突然掌心离开了肚皮，他撒娇似的闷哼一声，莫云臻以为他不舒服，双手悬在空中问怎么了。
他哑着嗓子说没事儿，莫云臻搓热了手，继续旋转按压，轻声问他肚子还涨不涨，他机械性摇头，莫云臻笑了，小时候每次吃撑了，母亲都会这样给他揉肚子，揉一会儿，肚子就没那么涨了。
刚刚看沈谙那么难受，只想试试，没想到真的有用。
按了好一会儿，沈谙突然起身说可以了，直奔洗漱间，还不让莫云臻跟，一进去就开始吐，感觉把五脏六腑都吐了出来，打开水龙头，冲了冲嘴角。
吐完了，脑子也清醒很多，走到客厅，莫云臻在厨房忙碌，明明只来过一次，怎么就轻车熟路了呢。
见他出来，问有没有可乐，他说自己从来不喝那玩意儿，问他要干嘛，莫云臻埋头切着姜丝，说煮点儿生姜水。
“没听说用生姜醒酒的。”沈谙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眼前人埋头努力的样子，这画面好熟悉，
莫云臻将切好的姜丝放进锅里，开中火煮着，收拾好刀具案板，走到沈谙面前，问伤口的药在哪，沈谙指了指卧室，莫云臻长腿一迈，从卧室拿出一袋子东西，坐在地毯上，拿过沈谙的手。
沈谙没再躲闪，单手撑着脑袋看他认真的模样。
莫云臻清创上药，动作娴熟，都弄好，去厨房把火调小，沈谙无聊，忍不住发问：“莫处之前也这样照顾女朋友的？”
“人嘛，总有个头疼脑热的，沈总莫不是第一次被人照顾，感动了？”莫云臻身子倚着案台，时不时瞄一眼在锅里起舞的姜丝。
沈谙笑了，商颂时自然不会做这些，他总是很忙，只有上床的功夫。
见沈谙光笑不说话，莫云臻以为自己猜中了，就没继续问，关了火，把汤倒进碗里，端着送上了餐桌。
“过来喝。”莫云臻拿了白色的瓷勺，轻轻搅拌着。
沈谙屁股离开沙发，光脚移步餐桌，碗里冒着热气，姜丝的辛辣直往鼻子里灌，喝了一口，甜丝丝的，抬头问，怎么是甜的？
“加了蜂蜜，可以暖胃。”
沈谙“哦”了一声，埋头往嘴巴里送姜汤，刚刚把胃都吐空了，此时暖烘烘的。
莫云臻看他喝得挺好，把昨天的问题重新搬出来说。
“你为什么画我？”
沈谙刚喝了一口，直接呛到，捂着嘴咳了好半天，嗓子眼儿一阵辛辣。
“那是我的模特，知道你近视，原凉你了。”沈谙避重就轻，企图蒙混过关。
莫云臻扶了下镜框，沉着脸说：“我近视，所以我戴眼镜，你画的就是我，回答问题，别转移话题。”
沈谙端起姜汤一饮而尽，大有视死如归的劲头。
“我就是画了怎么了？又没拿出去给别人看，也没上拍卖会，怎么，又嫌丢人？”沈谙一股脑儿输出，把下午憋的气跟晚上的一路逢迎，全部发泄出来。
“什么丢人？我只是问问。”
沈谙用手背擦掉嘴角的姜汤，低着头说：“上次在巴黎我酒后失态咬了你，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莫云臻心中一震，怪不得说丢人的事。
“那为什么画我？”莫云臻执着于原因，也在给自己找答案，他知道沈谙对他有渴望，也有疏离，他想知道为什么。
“你长得好看啊，符合我对模特的要求。”
“只有这个原因？”
“不然呢，莫处以为我喜欢你？”沈谙倾身，盯着莫云臻问。
莫云臻被种眼神盯的发怵，身子不由得往后躲，过了半晌才说：“不喜欢，会在看到别人的征婚启事，加微信聊天吗？”
“我知道莫处喜欢女人，便断了那方面的念想。”沈谙实话实说，他不想掰弯谁，认为那很不负责任，没人能保证永远跟一个人在一起，那些被掰弯的人，从此也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就算及时刹车，也背负了一件对别人不可言说的事。
莫云臻心沉了一下，明明知道了答案，为什么一点儿也不开心呢。
他舔了舔嘴唇，把碗跟勺子拿去厨房洗了，在门口换鞋的空荡，沈谙说谢谢，他回不客气。
回去的路上，突然想起商颂时的那句话，沈谙还是老样子，估计就是说他不碰直男，莫云臻笑了，笑沈谙的有原则，也笑自己的多情，回去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上班。
他还没进办公室，刘鸣说王司找他，整理了下西服，来到王司办公室。
“云臻啊，我给你发了条新闻，你先看看。”王司正在一摞文件上签字。
有人在微博上把他之前的征婚启事贴了出来，评论区都是关于他性取向的讨论，有人欢呼，有人恶心，有人点了个赞默默离开，有人转发奔走相告。
关于征婚启事，上次巴黎大秀时微博上就有人说，热度不高，被一群沉迷于颜值的网友们顶了下去，这次纪录片在央视频道播出，网站的播放量高达千万，重新被翻出来，一点儿也不意外。
那段回答跟沈谙是朋友的视频，也单独被截了出来。评论区都在讨论他跟沈谙的适配度，更有狂热粉丝把他俩的照片P在一起，做成了结婚证，CP名都起好了，就叫沈莫，底下一大堆跟风的。
“说说你的看法？”王司抬头，看了眼他，继续忙手里的活。
莫云臻在回答王司的问题之前，把莫云汐跟江黎这母女俩挨个问候了一遍，攥紧了手机说：“司长，这个征婚启事，工作人员不小心打错了字，很早就删除了。”
“你之前不是谈了个对象嘛，林什么来着，想结婚跟我说啊，我有好些个朋友，女儿都还没嫁人，我给你牵线，何必在网上弄，人多眼杂的。”
“我跟林玥分手三年了，谢谢司长好意。”莫云臻面带微笑，脑子里都是他跟沈谙的那张结婚照。
“这个事啊，现在网上吵得很热闹，我跟新闻司的老刘联系过了，她说这事咱不用表态，涉及到人伦问题，毕竟是国家部门，公开表态，会被上纲上线。纪录片马上要出第二集了，也算个预热，别担心，咱身正不怕影子斜，你好好工作。”
“可网上现在都是P图，会不会不太好？”
“这事我问了法律司的老秦，他说嗑CP不犯法，属于公民的权利。P图如果只是用于个人欣赏，也不算违法，但用来商业盈利，则侵犯了你的肖像权。另外，你觉得被大家误会性取向不太好，可以在微博上说明。部里这边呢，会安排同事及时跟进网上的消息，如果涉及到侵犯你的名誉权，我们也绝不放任。”
莫云臻听完只顾点头。
回到办公室，屁股刚挨着椅子，刘鸣就捧着笑脸，坐着旋转椅滑到他面前问七问八。
“莫处，你怎么跑网上征婚去了？还是男的？”
莫云臻翻着手机里的内容，眼皮没抬，让他回自己的位置去。
刘鸣碰了冷脸，悄咪咪把椅子滑回自己的位置，准备明天的采访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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