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拿钱后利落起来，她说今晚就能把那东西赶走。
到楼下，神婆早已等待多时，李难看她背了一大堆东西，心里的安慰多了不少。
小楼还是只有她一个人的灯亮着。楼下的栾树在夜色中慢慢摇动，哗啦哗啦，仿佛有东西在树影里移动。一阵凉风吹过，李难打了一个冷颤。
“别怕，你越怕，那东西越厉害，我让你装看不见就是壮胆。”神婆看了眼没出息已经要往后退半步的李难说道。
进了玄关，灯亮之后没有那团黑气。神婆说它不在，现在要赶紧布置。
李难也算是“久病成医”，也看得懂神婆准备的那些东西。
红丝线，五帝钱，糯米和一小瓶黑狗血。
“婆婆，你这一小瓶顶不顶用啊？”
神婆让她噤声回卧室，一个时辰后再出来。
李难立马装孙女，听话地回了卧室。
外面发生了什么李难都不知道，她付了钱，剩下的事情就交给神婆来办。
李难打开平板，点开正在追的一部剧，戴上耳机，这个世界就完全属于她自己了。
两集电视剧结束，李难琢磨着神婆应该完事了。为了安全起见，李难给神婆发信息。
神婆不回。
难道外面正在打架？李难耳朵贴在门上，听不到任何动静。
安静得太诡异了。
李难心里慌了，不会出事了吧。她喊道：“婆婆，你在吗？”
没人回答她。
李难焦急地拧开门把手，外面果然静悄悄的，神婆坐在沙发上，身体在靠在一边。
“婆婆！”
神婆还是没有动静。李难三步并两步冲过去，看到神婆的脸的那一刻大惊失色。
神婆七窍流血没有任何反应，李难伸手去探她颈间，幸好还在跳动。
她松了一口气，拿起手机准备打急救电话。
手机黑屏却失灵了，怎么按也不亮，黑屏上映出她焦急的脸庞。李难从手机屏幕的倒影里看到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人，身形高大，浑身漆黑。
李难屏住了呼吸，闭上眼睛，她不敢回头，一回头就全完了。
“李难。”身后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在喊她。
李难都快吓哭了，伸手捂住自己的啜泣。
已经晚了，李难装不下去了，身后的东西一瘸一拐往前走，一直到贴着她的后背。
身后一股阴凉粘腻的感觉一点一点冲进她的脑子里，李难从头到脚的血液都冷下来。
“李难。”那声音嘶哑，低沉，仿佛鬼魂的幽怨，又仿佛是在告诉她，有人来索命招魂。
“啊啊啊啊———”任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不害怕，李难抓起神婆手边的五帝钱就往身后拍，嘴里开始念念有词，她在念往生咒，边念边求饶：“大哥，你行行好，别缠着我了，我本来就很倒霉了，你缠着我有什么意思嘛！”
那东西动都不带动的，李难抓起还有小半瓶的黑狗血威胁道：“你再往前走，我…我就让你不能投胎！”
“我不需要投胎。”那黑影说道。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李难崩溃了，哪个鬼魂不想要投胎？
“你到底想干什么！”李难破罐子破摔，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东西。
那黑影逐渐清晰起来，是一个身着古装的男人，面相极其锋利，站在那里的气势像一把刀要把整间屋子劈成两半。
“我来抓你回去。”
刷刷刷——，他手中冒出无数道黑气，阴沉沉盯着李难。
“…抓我回去？”李难苦笑，她犯了什么大罪吗，轮得到阴间的东西来抓她？
她想来想去只想到自己多拿过办公室的纸巾和零食，其他的从小到大遵纪守法，可谓是当代大好青年！
就算她脑子里总是不受控制有黑暗的想法，可是她没做出来啊。
思想无罪。
想到这里，李难的胆子又回来了，她呵斥道：“我要是犯事了，有警察抓我，你算什么？”
“你是魔！我奉命来抓你回去！”那东西说着就伸手抓来，李难顺手把黑狗血一泼，紧急往后继续退。
“你奉谁的命啊，有公安局的逮捕令吗？我个活人轮得到你来抓我？”李难的胆怯被怒气冲得干干净净。
那东西似是听到这番话有理，停住了。
过了片刻，李难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盯得她心里发毛，吼道：“你看清楚了没，我是活人，你找错人了。你赶紧滚出我家，婆婆要是出了事，你就是谋害性命，我看你才要被阎王抓到十八层地狱。”
那东西并不理会，长袖一挥就不见了。
李难掏出手机发现屏幕好了，她拨了急救电话。等着车来的空当，她边收拾地上的狼藉边骂。
骂着骂着李难瘫坐在地上，抱着肩膀低声哭起来。
恍惚中，李难仿佛看到客厅角落里有人影，她泪眼模糊看不清，只当是别的小鬼。
如果不是从小练就的胆子，寻常人早就吓得魂飞天外了，李难手上的伤口本来已经结痂，现在又在流血，她还闻到黑狗血的腥味，盖不住的难闻，她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
死亡可怕吗？
她不怕死，因为她早就该死了。
在襁褓的时候，李难还不是个孤儿。
从院长口中得知，那是一个下雪天。
李难父母推着在婴儿车里的她过马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
老天看不过去他们这么幸福吧，飞来横祸。
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失控直冲向一家人。
目击者说，太突然了，谁也没反应过来。
路人的尖叫发生在撞到人后，所有人都觉得时间在车祸那一刻静止了。
等所有人回过神，他们才发现，那对年轻夫妻被车撞飞，一个被撞飞又跌落在路上，一个血肉模糊倒在路边的花坛。
“哇——哇——……”
婴儿车里的哭声唤醒人们脆弱的神经，他们慌乱赶到车祸中心。
一辆婴儿车，车棚落下，倒在地上。一个大妈和一个青年扶起车，打开一看，是一个婴儿。
李难活下来了，她的父母再也没醒过来。
她没有亲戚，最后被送进了福利院。
能记事的时候，李难就发现自己和其他孩子不一样。
她能见鬼。
福利院里健全的孩子很多被领养，只剩她。
院长对她不坏，但也说不上好，总归不是亲生小孩，尽一份心就够了。
李难父母留的有些钱，靠着这点钱她上完学。
她不敢回头看，总感觉背后是一片深渊。
往前走一步，身后的深渊也进一步，时时刻刻跟着她。
死亡和深渊相比，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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