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剩下的时间里，我被迫体验了一把千奇百怪的麻瓜医疗机器——伊莱或是让我躺上一张床，推进一台神秘机器的内部，或是在我的皮肤上抹上一种凉凉的液体，再用一个肥皂那么大的设备按摩……
我曾一度后悔答应了他，尤其是当伊莱一脸饥渴地对着电脑屏幕，咕哝着什么“划时代的发现”的时候……不过看在他答应帮我那个忙的份上，我暂时容忍了他，反正这一切结束以后，我会给他一个彻底的遗忘咒的。
我说不清我为什么会产生这种怀疑，但我还是把一根温斯顿的头发交给了伊莱，让他跟我自己的DNA做个对比。
“好了，过两天我再联系你拿检测结果……你一定也会很感兴趣的。”他翻看着打印出来的报告，嗓音按捺不住地兴奋，我扫了一眼，上面净是些我看不懂的符号和标记。
“你打算怎么联系我？”
“你有手机吗？”
“有，”我从长袍口袋里翻出一台翻盖手机抛给他，“你们组织的人帮我弄来的，但是个坏的。”
伊莱接过，拆开捣鼓一阵，没多久便抛还给了我：“没装sim卡，你准备怎么打出去？我把我的给你了，十天以后，我会联络你。”
我扫了一眼手机，相比之前，屏幕右上角多了一个阶梯状的条形图案……这个就是可以通话的标志吗？sim卡又是什么东西？
不过，伊莱显然不会给我解答这些了，他已经彻底把我忘在了一旁，连我的道别都没有听见。
我顺着原路离开了地下室，也许……是时候试试上回那个号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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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终于联系我了。”
那天晚些时候，我拨通了衣袋里发现的那个神秘的手机号，令我有点意外的是，大约只过了一秒钟，电话就接通了，就好像那个人一直在电话那头等待着一般。
让我更没想到的是，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嗓音问她：“你是什么人？”
这一回，对面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信号是不是断了，不过，听筒里最终还是传来了对方沉重的呼吸声，她听起来似乎很迷惑：“……您不记得我了？”
“我应该记得你吗？你是谁？”
“克拉拉·桑托斯。”
这个名字在我的脑海里悬了一会儿，但我找不到任何对应的记忆。
“您一直没有联络过来，我担心你们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我们？”
“……”
这次的沉默比上次还要久，然后那个女巫的声音听起来凝重了几分：“您不记得了吗？您和您的……另一位分灵体，两个星期前，同我和埃莉诺商谈关于合作的事情。”
我攥着手机的手僵住了，一瞬间，我的脑子里爆炸般地闪过无数个可能性……我压下内心的波澜，尽量镇定地问她：“他长什么样？我的……分灵体？”
“基本和您没区别……哦，他的手指上总是戴着一枚很大的黑宝石戒指，但是您没有……”
我茫然地注视着对面的墙壁，大脑里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关于“另一个魂器”的记忆。除了挂坠盒，我难道还遇到过……戒指吗？可我为什么完全不记得？
我试图按照克拉拉的描述想象他的样子，想要捕捉到一些轮廓，但是……什么也没有，就连想象也无从开始。
“我们是哪一天见面的？”我扶着手机焦急地问，额头微微沁出汗水。
“呃……上个月20号？21号？总之是那附近。”
我开始回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紧接着便想起那个早晨——温斯顿突然要离开英国，而我在接下来的一整天里都感到说不出的不对劲。
“克拉拉——没错吧？这两天，我们找个时间见上一面。”
“当然，我随时都可以。”
“那么就定在明天，地点是——”
倏然间，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笼罩了我，我停顿下来，无视了克拉拉的疑问，仔细辨认着门外的声音……有一道脚步声正朝我的房间不紧不慢地接近着，而我太专注于和克拉拉的谈话，竟然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我顾不上和克拉拉解释，立刻挂断了电话，把手机藏进长袍的内袋里，紧接着，脚步声便在门口停住了，门把手开始缓慢地转动……
我收拾好自己的表情，望着温斯顿出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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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未见，温斯顿看起来没什么改变，但我却已经无法用原来的眼光看他……我控制不住地去想，那双清澈的蓝眼睛背后，是否潜藏着另一道黑暗的目光？
也许我没能完全藏住自己的异样，温斯顿看起来有点困惑。
“你怎么了，汤姆？”
“不……没有。”
“我听见你好像在和谁说话？”温斯顿脱下外套，挂在门后的衣帽架上，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我的心却提了起来。
“你没告诉我你会离开这么久，我想我只是有点……自言自语。”我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所以怎么样？你的旅行？”
温斯顿偏过头，用那双湛蓝的眼睛琢磨着我，片刻后露出一抹松弛的微笑：“还不错。”
他走过来，习惯性地把手放在我的头顶上，替我抚平头发。我微微低下头，尽量不让自己肌肉的紧绷被他察觉……
我实在难以想象“他”会对我做出如此温和的举动……
“我离开的时候……”头顶传来温斯顿低沉的嗓音，然后他的手指轻轻地滑了下来，“你有没有乖乖地待在家里？”
我猝不及防地被温斯顿抬起了下巴，和他在一个很近的距离中对视，直到这一刻我才意识到，以前的我到底有多习惯和他的亲密相处……只是，我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放松了。
温斯顿一定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距离如此接近，哪怕我及时做出了伪装，也难以逃脱他的眼睛，随着他手上的力度产生微妙的变化，我不禁加快了呼吸。
如果我的猜想没错，也许就是这一刻了……他会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然后对我做出惩罚……也许我会被再次夺走自由，也许……他会毁了我吗？
我知道我没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不安，他轻笑了一声，我等着他紧跟着嘲笑我的愚蠢，没能看穿如此低级的表演……
“看来我确实把你一个人放在这里太久了，”温斯顿轻声说，松开了手——这使我相当惊讶地望着他，“不过很遗憾，我今天来其实是告诉你……我恐怕还要再离开几天，但这次不会太久的。你知道，我也很想念有你陪伴的日子。”
“你……”
“我很喜欢我们现在的相处，”温斯顿打断了我，就像要阻止我说出不可挽回的话一般，“它几乎有点温馨，不是吗？但是接下来恐怕不会如此安逸了——你那边和我这边都是。我想我们都是天生的战士，命中注定要为了我们的信仰永远战斗下去。”
我屏住呼吸，轮流扫视着他的两只眼睛，想要看出他说谎的迹象，但最后只能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你要去干什么？”
“我要让我的部下替我完成一个任务……顺便，处置一个不听话的手下，”有意无意地，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手腕上，我下意识地摸上去，这才想起那道伤痕的存在，“倒时候，你手上的伤应该也好了。”
温斯顿重新取下了他的外套，拉开房门，在一种冲动的支配下，我叫住了他，尽管当温斯顿回头的时候我感到忐忑不已，但如果我的猜测没错，他一定不会同意我接下来的要求：
“既然如此，我想明天我也会出门……呃，你看，我已经在家待了十天了，我得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
果然，我的话还没讲完一半的时候，一股可怕的气场便笼罩了我，几乎就像一种……魔力，就在我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面具的时候，它却忽然消失了，一切恢复如常。
“可以。”
“真的？”
“我有什么权力阻止你去哪里？”温斯顿歪了歪头，他的不解看起来很真实，“虽然我不在的这几天，我不建议你鲁莽行事，因为很显然，我无法像上次那样及时赶来帮你……但如果你一定要出门，记得带好你的武器——魔杖，保护好自己。”
“这我当然知道。”
“那么，我想我没有别的要说了，”他低头俯视着我，在我不自在地想要躲开他的目光时，他忽然转移了话题，“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上次的建议？”
见我没听懂他的意思，温斯顿耐心地做了解释：“我曾经建议你联系一下你那位——亦敌亦友的盟友，记得吗？”
我顿时绷紧了身体，谨慎地选择着词句：“是的，我试了一下……但是，他没有回应我。”
“你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温斯顿微笑着问我，他看起来似乎真的很好奇，“我记得你上次好像……相当排斥我的提议？”
“因为我后来意识到，你是对的，”我攥紧了拳头，想不通他到底想要什么，但还是尽量流畅地回答，“我确实想和他谈谈……我们没有根本利益冲突，也许只要他能接受我，我们就不必闹得这么僵……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失去了联系，而且，我也完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我低着头，等待他的宣判。
“这确实很……令人费解。”
头顶再度传来温暖的触感，这一次，它飞快地消失了。当我抬起头的时候，只看见了房门合上前的一抹残影，随后，那道脚步声重新在门背后响起，消失在走廊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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