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吗，邓布利多？”杰克的声音颤抖着，细若游丝，“先是说什么爱我，然后又说我……怕死？”他干笑一声，“谁给你施了夺魂咒？”
“我很清醒，”邓布利多回答道，目光坚定。
杰克靠在床上，似乎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脆弱，像个迷路的孩子。但很快，那种阴暗又重新凝聚回他的黑眼睛里，他的气息再度危险起来。
“我明白了……搞什么啊，原来您一直在撒谎。厉害，教授，您的骗术确实高明，竟然骗到了我今天，”他阴暗地笑了笑，当他观察邓布利多脸上的细微反应时，笑容变得更加灿烂，“啊，所以你终于承认了：你一直生活在我的世界里——汤姆和我的世界。您早就看清了那些人的本质——学生、教授、魔法部官员、麻瓜——就像我和哥哥一样，甚至不需要摄神取念，对不对？他们靠本能生活，低下的本能——贪婪、恐惧、**，简直就像是孩子……不，是动物。”
听着杰克的侃侃而谈（似乎有些不知名的焦躁在里面），邓布利多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忧伤，但杰克忽略了他，他的声音变得像引诱的低语，嘴唇勾起一抹嘲弄。
“你花了很多年训练他们行为举止，不是吗？你用皮带牵着你的格兰芬多小狗，当它们拿对棍子时给它们加分，当它们咬错鞋子时惩罚它们。你操纵，你控制，就像我一样，承认吧！”
“杰克，我从没把他们当成过动物。他们是人——可以改变、成长，最重要的是，可以做出选择的人。是选择定义了我们，而不是本能。”
杰克的笑容消失了，他倾身靠近邓布利多，一丝黑暗而充满掠夺的东西闪过他的眼中。“选择？选择！好了，老头子，别再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了。你现在骗不了我，我完全了解你的感受，你和我一样，从头到脚，每一个想法……唯一的区别是你根本就不敢承认！”
邓布利多的表情仍然难以捉摸，但他的声音却带着深深的悲伤。
“也许你是对的，杰克，也许我们之间的共同点比我愿意承认的要多……但我们之间有一个关键的区别。”他顿了顿，注视着杰克那双充满疯狂和侵略的眼睛，“我不训练他们，杰克，我引导他们——这是有区别的。我相信人们的潜力，相信人们有能力做出更好的选择，变得比现在更好……最重要的是，我从不觉得他们的生命比不上我自己的。”
“你……”
“就像我现在同样相信，你会做出更好的选择一样，杰克。”
杰克咽下了他的话。有一段时间，他只是愣在那里，然后他爆发出一阵笑声，在房间里回荡，似乎变得愈发响亮，刺耳，几近疯狂。
“啊，是的，这才是那个我们熟悉的、自以为是又伪善的邓布利多教授……现在，您要来操纵我了？”
他张开双手，充满戏剧感地说道，“您看看清楚，我和汤姆——我的哥哥不一样，我不是一个迷路的小男孩，正在寻找我的父亲或者母亲……正确的选择？爱？省省吧，把它们省给你的其他学生，那些小宠物……我知道我是谁，我知道我将要成为什么，知道得很清楚……”
随后，他的声音变得冰冷，目光坚如寒冰。
“而且，我不需要拯救。”
邓布利多缓缓站起身，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杰克，他的声音虽然轻柔，却带着沉重的分量。
“也许你不需要……也许你不需要拯救，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会停止尝试。”
“不要逼我一遍遍地……”
“你感受到的不是爱，杰克。是孤独吞噬了你，把你的情感和人性扭曲成完全无法辨认的东西。你误认为是爱的那片黑暗——那片黑暗之海，它不是真的。如果你继续把自己沉浸在那里面……”
邓布利多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
“你就会变得和我一样。我知道这一点，因为它几乎要了我的命。孤独、绝望、还有恐惧……你害怕这一切，你如此害怕，以至于你执着于那种看起来很像爱的东西，因为它似乎也宽广得无边无际，会包容你的一切，但那只是深渊在引诱你，直到将你彻底吞噬。”
邓布利多注视着男孩，注视着他攥紧身下的床单，脸色惨白，不仅仅是因为大病初愈。
“那么，它救了你吗，教授？”杰克沙哑地开口，眼中的阴霾越来越浓重，越来越汹涌，“你的爱，你紧紧抓住的希望，有没有让你活下去？还是你内心深处其实知道，你正在死去——缓慢而痛苦地窒息而死，就像我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我承认了，我知道自己没救了，所以我马上选择了拥抱死亡，给自己留点尊严，但你……你还活着，苟延残喘着，甚至不知道为谁而死。这就是你现在来找我的原因，不是吗？摇着尾巴，乞求安慰，乞求意义，乞求我的一些认可……甚至敢声称——你爱我。”
房间里一片死寂，几乎没有呼吸的声音。
“不要用你的爱——凡人的爱——这肮脏、肤浅的东西侮辱我。不要用你们半心半意的爱与我的爱作比较。更别想用那种东西……玷污我对我哥哥的爱——这世上唯一真实的、纯洁的东西。你们休想碰它。”
“永远别想。”
男孩凶狠地盯着他，像一条高高扬起头颅的毒蛇一般嘶声说道。
然而在那愤怒之中，却有着一丝雄狮般的骄傲、固执、悲壮……绝不退让。准备用死来捍卫信仰。
陷入僵局了啊，阿不思。
金发少年抬起头，嘴角挂着一丝傲慢不羁的微笑。他那尖锐苍白的面孔上闪烁着柔和而遥远的光芒，仿佛他们正站在记忆与现实之间。
“第一次挑战就失败了？”少年的声音很柔和，略带嘲讽，但暗涌着某种东西——久远、令人眷恋，甚至让人想要哀悼的东西。“好不容易……你终于决定去爱一个人了，不是吗？结果比你想象的难很多。有点讽刺吧？”
邓布利多低下头，陷入沉默。他不知道答案，又或者，他知道的太多了。比起这些，他感到一种奇怪的脆弱，仿佛对方看透了一切——他的想法、他的疑虑、他的内疚。
盖勒特·格林德沃歪着头微笑，眼中闪烁的光芒混合了愉悦与悲伤。“放心吧，我不会嫉妒他，”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整个世界——或者，只是拥抱邓布利多。“我为你感到高兴，阿不思。这一次我希望你去尝试，因为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尽管现实中，我已经做不到了。”
接着，格林德沃的笑容消失了，脸上浮现出一丝痛苦。“你对自己太严厉了，你不该受到这样的惩罚——该受惩罚的是我。”
邓布利多再次低下头，仿佛格林德沃的话沉沉地压在他的身上。他没有回应。他不能回应。那种熟悉的痛苦又来了——所有的愧疚，所有的悔恨。
即使盖勒特是对的，他怎么可能轻易放下这一切呢？他背负的东西已经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格林德沃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搭在邓布利多的肩膀上。“在你教他如何去爱之前，你必须自己先明白爱的真正含义。”
邓布利多的眼睛闪烁着，犹豫不决。“是什么？”
“你想得太多了。”格林德沃的声音现在变得尖锐起来，指指自己的太阳穴，“你一直有这个坏毛病，杰克·里德尔也是，这就是为什么你们俩都把问题搞复杂了，复杂到我看一眼都觉得头痛。你们都需要回到自己的情绪上——简单的、本能的、原始的条件反射上。”
格林德沃抬头，目光紧盯着邓布利多。“阿不思，你不能把别人当成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就好像当初你的眼睛看着我，心里却想着别人——那些与你没有真正情感联系的人。现在，告诉我，你真的想帮助你的学生杰克·里德尔吗？还是你只是想拯救世界？”
听到这个问题，邓布利多心里一紧，他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盖勒特，我..……”
“如果是后者，”格林德沃打断道，声音温柔而坚定，“我不会帮助你。”
邓布利多一动不动地站着，沉默者。别人一直尊他为导师，仿佛他知道所有问题的答案，然而，在格林德沃面前，他似乎是**的，所有的意图暴露无遗。
“我知道，这很难，”格林德沃继续说，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起来，仿佛看见了邓布利多深深的矛盾，“在关键时刻，人们总是会暴露出本性——自私。但是你，阿不思，你暴露的却是……冷酷的算计，极端而无情的理智。”
邓布利多皱了皱眉，但格林德沃毫不留情地继续说。“当那种性命攸关的选择时刻到来时，其他人会本能地保护自己，就像杰克·里德尔一样，但你呢？你本能地选择牺牲自己。这是为什么呢，阿不思？”
邓布利多的声音轻得几乎像耳语。“我不知道。”
“不， ”格林德沃摇摇头，眯起眼睛说道。“你知道的。你一直都知道。”
“……”
“对你来说还是太难了吗？”停顿了一会儿以后，格林德沃问道，他的语气安静了一些，几乎有点温柔，“那就做最简单的选择吧。你可以放弃，你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那种没有希望但也没有危险的生活，那种你不必感受到这种痛苦的生活。但记住，阿不思，机会只有一次。你也明白，是不是？这就是你现在如此挣扎的原因。”
邓布利多的目光落到地面上。“我不是一个好老师。从来都不是。只有你知道这一点，盖勒特。”他的声音几乎在颤抖。
格林德沃大笑起来，但笑声中没有恶意，甚至带着一种相反的东西——怜惜，“是的，你从来都不是，事实上，你糟糕透了。说到操纵这方面，恐怕我都不如你。”
“但当机会来临时，人们总是没有做好准备。”格林德沃的眼神暗淡下来，表情更加严肃，“那么你打算怎么做，阿不思？”
邓布利多还是沉默着。
“你必须抓住机会，”格林德沃回答了自己的问题，“因为当你终于准备好——终于能跨越你的伤口时，机会已经过去了。杰克·里德尔，那个男孩，他比你更明白这一点。他虽然行动过度了，但正好给你这个缺乏行动的人上了一课。”
格林德沃的眉头微微皱起，他仔细观察着邓布利多的脸。“杰克·里德尔，他和你一样深刻理解情感——爱、恨、孤独——所有的一切。他审视它们，操纵它们，并从中找到了力量，这是他的天赋，也是他的诅咒，他的‘纯洁’。
“但如果你试图‘解决’杰克的情绪问题，你就会摧毁他理解和操纵这些情绪的能力。就像你试图纠正汤姆·里德尔对权力和永生的痴迷，就会摧毁他的生存机制一样。而你，阿不思，如果叫你停止惩罚自己，不再试图赎罪，你也会被毁掉。失去了敌人，失去了目标，我们每个人都将变得平凡——或者更糟。”
格林德沃的声音变得柔和起来，眼睛始终盯着邓布利多。“阿不思，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幸福世界吗？”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些话语的分量深入他的心。“这就像剪掉鸟的翅膀。是的，很久以前，对鸟的祖先来说，翅膀是一种畸形，一种变异。但现在呢？它们成了鸟儿们生存的关键。它们的天赋。如果你剪掉汤姆和杰克的翅膀，他们就再也飞不起来了……你也一样。”
邓布利多移开目光，他的喉咙因情绪激动而发紧。
“不要剪掉你的翅膀，阿不思，也不要剪掉他们的。”格林德沃的声音很柔和，几乎是在恳求，“只是告诉他你爱他。没有算计，没有更伟大的利益。只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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