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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六十一章: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清明:清明时候破暖轻风,弄晴微雨,欲无还有。卖花声过尽,斜阳院落,红成阵,飞鸳甃。

1113年,政和三年春

熬过了漫长的严冬,希孟终于画成了千古一画——《千里江山图》,而愁云惨淡的大宋与希孟笔下的青绿璀璨相去甚远。

希孟功成,正如知命预料的那般,官家的首肯之下,赞美之词不绝于耳,前所未有的鲜花和掌声纷至沓来,被突如其来的热烈围绕的希孟仍有不知所措的i人尴尬感,果然天才不适合硬社交。见他身体几近大好,知命有种功成身退的荣耀感。今天得空了来小姨这里送猴子。山中岁月似乎永远不变。空山寂寂,水流花谢。

这次去,小姨语重心长的感谢知命,且带着碧苔和飞絮二人一同给知命福了福,知命受宠若惊。小姨拉着知命进了那个茅庐。

“你上次来不是还张望过这个草庐吗?进来之后别害怕哈!这里面供奉的是希孟的双亲。”

草庐有点暗,进来了之后停留一会便能看得清了。果然有两个并列的牌位,和电视剧里的场景倒是差不多。

见知命有点胆怯,小姨拉着知命走出草庐。“这孩子命苦,从小父母没了便流落街头,长大之后翻案,我一直在找他没有找到,后来宇宁帮我找到了他,却早已物是人非。希孟常说你就像他亲姐姐,教导他,帮助他,我替他双亲感谢你。”知命免不了又客套推辞一番。

“那小姨你呢?就打算在这山中一辈子吗?宇宁师傅对你依旧有情。”

小姨微笑着帮知命把鬓角乱了的头发捋顺,温柔的样子,令“阅人无数”的知命都心跳漏了一拍。

“很久之前,我爱过一个人,一心想要和他一起,他说他爱我,我相信,他说我们注定无法在一起,我也相信。我走一程,回望一程,期待一程,落空一程。其实结局我早已预知,我也曾不甘心被命运牵制,可是过往种种都在提醒我,那只是一段月光,再多的情爱在家仇和死亡面前都脆弱的捡不起来。”小姨恬静的笑容,就连眼角那一丝褶皱也显得温柔端庄,这是一个怎样美丽的女子啊!

“可是他几乎日日都守在这里,也许你放下了,可他还没有。”知命唏嘘的说。

“罢了!他今天来了吗?”

飞絮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吧!”碧苔远远的看到这边的情况,打开门,让宇宁师傅进来。

局促中带着一些些客气的宇宁师傅在小姨的示意下,于园中小几前坐了下来,跟他的意外矜持表情相比,倒是小姨显得前所未有的放松。

“你看这花好看吗?”小姨微笑着指了指园子里那朵兀自努力盛开的梅花。

宇宁师傅点了点头。

“曾经,你也在我心里种下过一朵花。而我们都曾经小心翼翼的呵护过这朵花,看着它盛放。但现在花枯萎了,你也该走了。但我永远记得荼蘼花开,你对我说爱我的样子。我已误你太久,不能再误你终生,你走吧!此生爱过别无遗憾。”

知命听了,酸楚的想要掉眼泪,偌大的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转。

“小姨……”

“我意已决,风大了,快落日了,你们都走吧!”这女子单薄寂零的背影那么消瘦可怜。那猴儿顺势爬上小姨的肩头,依偎在小姨的脖颈处,似乎也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清风挽联,浊酒明月,夕阳在山,噙泪话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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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命,我也回汴梁,我送你,一起吧!”

“我越孤独心里就越安定,仿佛这种被世人抛弃的孤寂就是在赎罪和偿还,虽然我独自一人,却很自在,此生别无他求,能够在这山中守着霜霜,晒晒阳光,隔着山想着心里的那个人,她平安,就足够了。”

知命好容易憋回去的泪终还是没忍住滑落下来。

和宇宁师傅告了别,转过一个弯,就看到远远的山脚下,夜市开了,灯火阑珊,温抵浮生。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走向不可避免的终点,像列车疾行穿越人生旅途最终到达彼岸。在人海相遇的人,即使因缘再深,也终归要还给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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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命没有回别苑,直接去了衙门报道。今时不同往日,从前在图画院里有郭熙夫子罩着她,现在她改换衙门,就得遵从衙门的规矩。这彭大人也算靠谱,上下安排的妥当。虽说还是顾的官家的面子,但当初风口浪尖上,彭大人能力排众议收下她,这份人情得还,干工作就得撸起袖子加油干!说到她私自接了彭大人的橄榄枝这事,不出所料又惹得赵令穰发了好大的脾气,德旺过来捎了信,赵令穰已经择了一门顶好的亲事,待官家准了就立刻马上回去成亲,头疼啊!赵佶一门心思把她当药要留在皇宫;赵令穰别出心裁不停地给她找婆家;王宗尧又总想带她走;而韩江雪则心心念念的想着拐跑她从此江湖不见。

回到衙门,见到了朱渐夫子及超师、能仁甫等人,知命心下了然。果不其然又有孩子丢了,几家大人前来报案。数数时间,去年应彭大人的差是谷雨时节,这才1年多,又开始有走失儿童了。这鬼樊楼又不是学生会,怎么还定期纳新不成?这个念头闪现的一瞬间,突然电光火石般一个记忆窜上脑海。上次追一个画像上的孩子,是被王宗尧挡住了去路,才错失了找到孩子的唯一机会。

知命前思后想了几遍,还是决定去印证自己的猜测。算了,有些事一起解决吧!

“秾芳,你跟我去一趟王宗尧那里。”

“姑娘,我也一起去。”翠萼雀跃着说,对她来说,去王宗尧那里总能蹭到好吃好喝的。

“不必,秾芳跟着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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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的正好,蓁蓁下个月初八嫁给祁远,日子是我找司天监的人算过的,宜嫁娶、宜兴土木,宜祈福、祭祀、求嗣,总之万事大吉。我都安排好了,你什么心都不用操,届时穿的好看做蓁蓁的娘家人出席就好。”王宗尧拿着手下人递来的长长的单子册页,边检查条理边兴奋的和知命说这话,像是自己要成亲了一般。

“汴梁城又丢孩子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收手?”知命面无表情的坐下。

王宗尧闻言一愣,拂了拂手,示意所有人下去。知命心里沉下去几分,试探的结果果真。

秾芳见此情景,礼了礼也准备退出去。

“秾芳,你留下。”知命说。

“汴梁城下,很多孩子被拐卖到无忧洞里,成了地下军队,12、3岁甚至更小的只有7、8岁,从小洗脑,不断培养,成了你的犬牙和部下。是也不是?”知命咬牙切齿的问。

王宗尧没有抬头,手里的扇子被他转的起了风声,半晌,他缓缓开口:“父亲没有给我一兵一卒,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曾经想过你身为异族人,只要不作奸犯科,只要你真心对我,我必付出我全部。你若疼我入骨,护我周全,我愿意蒙上眼睛,不去分辨你是人是鬼。是我想的太简单了。对不起,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和你在一起,”知命看着那双美丽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

“赵佶只知道建慈幼局和养老院,殊不知这些地方早就成了空壳子,长大后的孩子该如何自食其力?他管过吗?成天只知道蹴鞠、狎妓、画画的酒囊饭袋。”王宗尧恨恨的说。

知命转回头,不知道怎么回复。

王宗尧打开门,拉过知命出门。门边一溜高个子黑衣人守护在门外。“你不是总记不住名字吗?你只知道纯钧,我来告诉你,他叫轩辕,他叫湛泸、他叫太阿,他叫龙渊、她叫鱼肠,他叫承影。”

“你问问他们你看看他们每一人,如果不是赵佶荒淫无道,这些人本可以过上自己的太平日子,我这支死士卫队每人皆有名有姓,我不但给了他们姓名,给了他们吃饱穿暖的生活,我还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勇气和希望。”

“他们是大宋人,但是大宋给了他们什么?赵佶听信六贼的鬼话,哪里管的了老百姓的死活?他眼里只有繁华的汴梁,便以为这天地下都如汴京般富庶热闹,殊不知,这国家早就摧枯拉朽,我只不过在这摇摇欲坠的架子上再捅一把刀而已。”

“他叫龙渊、她叫鱼肠,他叫承影……”知命重复着刚才王宗尧的话,突然指着秾芳笑说:“那她呢?叫什么?按照这个规律,她应该叫青霜吧?”

王宗尧和秾芳同时一愣,而这一愣也印证了知命的猜测。

“王宗尧,你有你的立场我不强迫,但是那些无辜平民家的孩子,恳求你放了。他们还小,有自己的父亲母亲,我求你,可以吗?”知命说罢,拎着衣摆要跪下来磕头。

王宗尧没等她弯下腰,一个箭步过来扶住了她:“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永远都不要跟我说‘求’、‘谢谢’,只要你说,我能做到,我肯定答应。”

“那你是答应了吗?”

“之前的你放心,里面绝对没有劫掠百姓的孩子,今年的这批孩子里面但凡是良籍平头百姓家孩子也早就陆陆续续放了。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十恶不赦,连有父母的孩子都不放过,是吗?”

知命松了口气,转头看向秾芳:“青霜,你也跟了我不短时日,当是知晓我的脾气,从此以后,不必跟着我了。王宗尧,无忧洞的事,是我自己猜出来的,和青霜无关,我走之后,你别难为她。”

知命从王宗尧府上离开,就急急的回去和柳青瑶汇合,此地真的不宜久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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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霄,还跟着知命吗?”王宗尧看着知命消失的方向,淡淡的问。

秾芳愣神,旋即回复:“是”。

“青霜,你怎么了?”

“大人还是唤我秾芳吧!”

“怎么?久在汴梁,还真把自己当成大宋子民了?别忘了你我的任务。”

秾芳抿了抿嘴:“小人不敢。”

“我知道你对知命有感情,觉得背叛了她。我又何尝不是?”

“属下只是觉得可笑,她是大王留给主人您的任务,带回传说中身负大宋气运者。但这些绣花枕头的大宋男人们,自己不去挣个宏图基业,偏要把大宋百年国运,系在一个女子身上。”

“你不懂,这一点,那个草包赵佶和我父王是一样的,上位之人大多敏感猜疑,宁可错信,也不会放过。”

顿了顿,他又道:“先顾好你自己吧!你潜伏多年怎么被发现身份的?这事我先不治你的罪,你回去自己反省一下哪里出了问题。现在知命在气头上,你现在回去,她断不会收你,你且留在这里,等她消消气再说。另外,我这里还有一件事,你立刻去办。”

“是,主人。”秾芳应声。

知命回到别苑已是晚上,第二天一早就打包收拾行礼赶紧跑路,柳青瑶约了马车和镖局,一起南下不再回来。正手忙脚乱的收拾,马远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希孟竟然在进献《千里江山图》之后不久,紧跟着进献了《千里饿殍图》。官家大怒,摔了最心爱的茶盏,当时在场的连梁师成等人都跟着跪倒一片。知命心惊肉跳起来:该来的还是来了。这事来的蹊跷,怎么希孟突然就起了心思献这个图?而且这个图之前不是在隰州偷偷给换了吗?难道是……

知道马远来别苑探望知命,祁远也带着蓁蓁过来,趁着蓁蓁与马远说话的档口,祁远请知命单独一叙。

“我家主人病了,这病来势汹汹,梦里都是念叨你的名字,念在蓁蓁的面子上,我来请您过去看看。”

知命实在不愿意再有纠缠,好容易准备忘了他,抓紧跑路重新开启新生活;知命犹豫的时间,这大个子竟然推了她就往外走。

“你有病啊!怎么主仆俩一个德行?我才不要去看人贩子!”

祁远想了一下,“姑娘不愿意过去,我硬逼着你去,恐怕主人也会不高兴。我有几句话,姑娘不爱听我也要说。你可知道,主人为了给你治嗓子,耽误了情报,险些被处置,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为了你屈尊;如今病了请姑娘去看看都不愿意,果真良心被狗吃了;蓁蓁当年被强掳,主人怕锡老头一家被报复,让童贯家家丁死伤不少,你以为童贯家里查不到吗?你想要什么,主人都满足,你病了,他比谁都着急,你在图画院被欺负了,他找到赵构,就是那个赵宣,把卜仲遥家里查了三代,怕你冷,给你送丝绵衣,怕你画画颜料不够,给你送了那么多宝石,你当真以为主子对谁都这样?还是说钱多了没地方花?还有,当初你异想天开要离开汴梁,你们一路过来隰州,没觉得路上特别顺利吗?主人特意把一队死士调过来护送你,一组在前面开道,一组在后面善后。还有一件事你冤枉了主人,去岁里谷雨时候,汴梁城丢好多孩子那次,那些良民的孩子走失是斡鲁补背着主人干的,他不但以主人的名义掳走了那些孩子,还伤了主人;原本我们收的孩子都是些无父无母的可怜乞儿、流浪儿,不会动那些有父母疼爱的。主人伤好之后知道了这事,第一时间找到斡鲁补和他刀刃相见,双方都有死伤,最后还是金兀术出面才平息这事。你之前说我看不懂真心,那你呢?主子的真心,你看到了吗?”

“还有一件事,姑娘恐怕不知道,上一次那个大个子金人为何没杀你?因为主人把他的护身符给了你。”

“什么护身符?”王宗尧送了她很多礼物,能做护身符的话,那只有这个扳指了。知命掏出那个扳指,“你说的可是这个?”

“姑娘可知这扳指的利害?不但可以在中丞府自由出入,就连塞外的人见这物什都不能杀你……算了,你不懂。”

这是知命认识祁远以后,听他话最多的一次。一通棒喝下来,知命觉得有道理极了,谁规定反派男主不能拥有爱人的权利。怪不得当初那个劫走她的双开门,见到扳指气急败坏的骂骂咧咧也没捏死她。

“我就在门口等,等你想清楚了,我带你去。等你一炷香时间,届时你不想去,我立刻就走。以后再也不来劳烦姑娘。还有,我和蓁蓁真心相爱,我之前犹豫,是因为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我怕她跟着我受苦,后来我想通了,这世道,与相爱的人共白首很难,但活着一日就爱一日,好过老来遗憾怨怼,后悔终身的好。”

要说通透还得是这祁远。知命心里清亮了很多,阴霾一扫而空。站在祁远旁边,祁远还在气呼呼的,猛地一看知命离自己这么近,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知命心里好笑,“你不是杀手和侍卫吗?胆子这么小。”

祁远心里无奈“不是要避嫌吗?只有你不知道,主子闷葫芦里面酿的全是醋。”

“不是要走吗?还愣着做什么?带路!”

“您要不要换件衣服什么的?”祁远有些踟蹰的问。

以前为了避嫌,知命和王宗尧碰面几乎没有穿过女装,今天凑巧穿的比较好看。内穿彩绣罗绢襕裙,外罩烟色梅花罗秀褙子,没有什么多余的首饰点缀,显得人格外清丽脱俗。

“不用换,就这样去吧!”礼尚往来,祁远哪里晓得他主子那点花花肠子,王宗尧用苦肉计,那她用美人计。

再次来到了那个熟悉的房间,陈设依旧,墙上多了几幅小画,一张是她随手画的小红花,另一张是她之前上交给赵佶的作业,螃蟹横行的那张图。还有一张是王宗尧假借生病住在别苑时候,她画的《美人卧读》,还有写真画像赞几张废了的稿子,都被好好的装裱了起来,挂在墙上。那张螃蟹横行的画边角有点泛白,看样子,王宗尧没少用手撸。知命走到床边,王宗尧病的不轻,人都走近了他也没反应,一摸额头果然烧的滚烫。

“你们府里那么多大夫,怎么就容得他烧成这样?”

“自己作践自己呗!什么药也不吃。”

“行了,我来了,苦肉计见效了,起来吧!”

王宗尧呼的一下子掀开被子,抱住知命。祁远见状,悄悄退出房间,把门关好。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知命被抱的太紧了,急的都结巴了。

“也对,我现在不能过了病气给你。”王宗尧嘴唇泛白,眼底浮肿,活脱脱一个病美人的样子。

难得王宗尧病了,知命亲自下厨给他做冰糖葫芦。可惜没办法做黄桃罐头补充电解质水。

《广阳夺记》记载以前世无白糖。明代嘉靖年间黄泥掉煮糖锅里。放置了一段时间之后,过滤出白糖.黄泥水淋脱色法用黄泥水来吸附甘蔗原汁中的杂质,从向脱色成白糖甘蔗计加入石灰后沉淀继续熬煮就是我们吃的红糖黄泥则是用来脱色,溶液放在漏斗中,漏斗底部塞稻草或加石灰水沉淀,用木炭脱色。依葫芦画瓢试试看,反正王宗尧在她这里又不是第一次当小白鼠。

看知命卷起袖子,拿着小炉子认真忙活起来像个小媳妇儿,王宗尧心安理得的躺在一边碎碎念。

“我承认刚开始接近你,的确带有目的性。而且你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让我也有点好奇。你能为了救素不相识的探搏手和乞丐,花了那么多钱,是个好心肠的。而丁阳等人求情,你又丝毫不动心,是个心硬的。和你熟悉了之后,发觉你我其实很多地方非常相似,或者说我们算是一类人。不轻易相信别人,更相信自己。而一旦信任了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的靠近、付出。”

知命低着头专注的看着小炉子里的小火苗,一簇一簇的跳动的,那火又温暖又危险。

“有时候对你、我来说,平静的生活是一种短期的奢侈。保留时刻的危机感,我希望我的未来有你的位置。我高兴的时候你也是开心的,我能敞开心扉和你说说我此刻的喜怒哀乐。”

“你第一次见我是在马车里那次?”知命突然问道。

“不是。是在你救锡老头的时候,抬手不打无娘子,开口别骂外乡人,童叟孤寡不要欺,残疾之人不能戏,积德虽无人见,行善自有天知。雪地里那个女孩子,鼻子都冻红了,还想着替天行道。我那时候就在想,真正的王宗尧当时也差点冻死在雪地里,但他命不好,没有赵知命来救;只有阴差阳错寻觅过来的我,如果是他遇到了你会怎样呢?”

王宗尧伸手,从床边小几的暗格里拿出一对耳饰。

“怎么会一对兔子都在你那儿?”知命伸手接过来,重新找回了心爱的耳坠子。

“你在雪地里教训那个无赖,那时候我第一次见你像野猫一样的凌厉,你掉了一只耳坠都不知道。我当时捡起来想还给你,结果你不见了踪影。京城各处打听都梁家珠子铺做的。证实了我的猜想。后来在马车上看到另外一只,就偷着拿走凑成了一对。”

知命听他唠叨着讲这中间的插曲,一边将那耳坠子戴好。

“怎么样?好看吗?”知命孩子气的故意晃了晃脑袋,那一对小兔子摇摆着粉嫩可爱。

“好看。你怎样都好看。”王宗尧倚在厚实的靠背上,十分认真的回答。

“我浑身缺点,漏洞百出,贪嗔痴恨,妄求自牧慎独,然而你就像消解万物的太阳,从我生命破碎的缝隙里照了进来。我也曾经劝自己,一如上次我让你忘了我。可是我做不到忘了你,你就像路尽头的一束光,一直照着我往那个晴朗的地方跑,我一路走来很累,非常累,中丞府里夜永远都那么黑,那么孤寂。只有到了你的别苑,我知道这个院子里不远处有你在,我才能踏实的睡上一觉。”

“每次你来找我,有求于我的时候,我真开心。能够和你平等的相处,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单纯就是贪图我的家财和势力。我那天没有把话说清楚,我从来都没有草菅人命、□□妇女的勾当,婴儿塔里那些女孩子,我派了多宝他们几个孩子盯着,有些病死的都好好安葬了,活着的要么就送到别的地方做些奴婢好歹有口饭吃,愿意跟着我们的,也就留下了。绝非强迫,也没有买卖好人家的孩子,不过我答应你。以后不会再做无忧洞的生意,你能不生气了吗?”

“我不是生气,以你的身份和和使命,再加上这个时代,能做到这个份上,挺不容易的。我其实是害怕,对未来的恐惧,对你的不了解,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还有,我觉得咱俩的感情线其实有点莫名其妙,就是我不太明白你到底爱上我哪一点?”知命用勺子慢慢搅动锅底熬着糖稀,看锅里冒着透明的一串串糖泡泡。

“因为你有趣,善良,正直,最重要的是你救过我,不是看在我钱多的份上,是真正在意我,把我当真心相待的人。”

“你身边一堆人,都能救你,而且你救我的次数更多,怎么就我的这点帮助你记在心里?”

“可是他们都不是我的知心人。”

“行了,别强行上升高度。好好养着吧!别留下后遗症。”

“我才是担心,好不容易看上的姑娘会嫌弃我,我的兄弟们在草原上争的你死我活,若你跟了我回去,免不了也是一番血雨腥风;单是你认识我之后也被追杀过,以后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可能是常态,你没像其他姑娘那般哇哇大叫,是个心思深、临危不乱的。而且还是个能想出爆炸办法的聪明娘子。”

“其他姑娘?哇哇大叫?”知命拿起串好的山楂左右旋转着下锅,那晶莹的糖瞬间挂住果子,平平无奇的山楂变成一颗颗冰裹的甜品。

王宗尧自知话多了:放心,我这伤不碍事,不耽误和你生孩子。

“kao!吃吧!能塞住你的嘴。”

“烫”……………………难得病美人被烫的失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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