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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心死

杨骎把那间舱室腾给顾青杳一个人住,他宁愿在隔壁跟闵船长父子挤一挤,也不想再看顾青杳那张脸。

不仅主观意志上如此,他客观身体条件也让他只能如此——肺里呛了海水,使他日夜咳嗽不得安睡;严重的晕船又让他只能躺着,每时每刻都头晕目眩。

而另外一边,顾青杳大概正如杨骎所说,遭了、或者正在遭受报应。

这一次毒发的猛烈是前所未有,她浑身都不舒服,却难以名状具体哪里难受或者是哪一种难受。

她持续地发烧,头脸和身子滚烫,但是却同时发抖害冷;

她先觉得身上是蚀骨钻心地痒,可随时又会变成疼;

她开始出现幻觉,分不清梦境与现实,随之而来的是说胡话和认不出人;

少年闵海石来回穿梭在两间舱室,主要负责给两位病人送饭,顺便通报一下彼此的情形。

杨骎虽然是难受,但他心里清楚他这个难受只是暂时的,只要回到陆地上就能好,同时他认为顾青杳的一切症状纯属罪有应得,唤不起他的丝毫同情,只觉得解气。

他甚至还想若是老天不这么处罚她,他可就要亲自动手了!

闵海石不知道这一对男女发生的龃龉,只是心地善良地替这两个无法见面的人传递对方的消息,谁知这二人男的并不想关心女的的现状,而女的病病歪歪已经快要活不起的样子,谁都无力关心。

没有知音的闵海石深觉寂寞,毕竟父亲的那艘船上只活下来他们四个幸存者,他不想任何一个出事,只能吃饭的时候自己念叨念叨,夜里他会到甲板上向龙王和海神娘娘祈求,希望妹妹能够好起来。虽然以他的观察来看,妹妹是越来越不好了。

“妹妹今天硬撑着坐起来喝了一点鱼汤,吃了一块豆腐,不过很快又全吐了。”

“妹妹今天只喝了一点凉水,也吐了,她肚子里没食,吐出来的都是绿色的胆汁。”

“妹妹今天让我把一个铝盒子给她,里面都是红色的药丸,我问她要吃几颗,她直接吃了一把。”

“今天海上有鲸鱼,我叫妹妹去看,我跟妹妹说鲸鱼会在头顶喷水,妹妹笑了一下,但是她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今天靠岸补给,妹妹给了我一片金叶子,她说想吃腌渍梅,还让我给她抓一点宁神助眠的药,我说用不了这么多钱,妹妹说剩下的就当我的辛苦费,我各式各样的蜜饯买了一大包,但是妹妹一直昏迷着,没有醒来。”

“公子,妹妹好像不大好,船长找了我爹好几次,说船上死人不吉利,要把妹妹扔进海里,我爹拦了好几次,但下一回能不能拦住我也不知道了,我爹让我来问你妹妹得的究竟是什么病,能不能好,后事怎么办……”

杨骎每天听着闵海石的念叨,怀疑这小子是要有意唤起自己的同情心。

“她比你大着七八岁,你老喊她妹妹做什么!她是你哪门子的妹妹!”

闵海石低下头抠了抠手指:“公子,我是跟着你叫的,她不是你的妹妹吗?”

杨骎在闵海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到隔壁舱室来看顾青杳,他心想她要是真的不行了,那就见最后一面,念着她曾经也奔袭万里来见自己最后一面的份上。

舱室里,顾青杳侧躺着,双腿微蜷,说不上来是睡着还是昏迷。

杨骎推开闵海石,一把拎起顾青杳:“你起来!别给我装死!”

这一拎,才发现顾青杳的分量已经和个破布娃娃差不了多少了。

闵海石扑到她跟前扶着:“公子,你不要对妹妹动粗!”

杨骎就见不得顾青杳这招惹小伙子的体质,气不打一处来地吼道:“你懂个屁!”

闵海石揽着顾青杳,让她可以靠着自己借力:“我懂的,你是怪妹妹那天夜里撇下你游走了,所以你生她的气。”

杨骎没话好讲,真相不能告诉这个小子。

闵海石接着说:“那天我和爹是先救了公子,再救了妹妹,如果是妹妹先得救的话,肯定也会回过头来救公子你的。”

“你最好不要这么想,省得将来遭女人骗!”杨骎一把拖拽过来破布娃娃似的顾青杳,指着她的脸对少年说,“你看好了,认清楚,越是这样楚楚可怜的女人越可恨!杀人不眨眼的!”

闵海石自有他的一套理论奉行:“我娘说,女人骗男人是因为她心里在意这个男人,不然真话说出来是很伤人的,男人比女人要脆弱,受不了的。”

杨骎觉得这闵海石的老娘也算是一号人物,但不好去问候人家的老母,只得暂时闭嘴。

顾青杳在这暴力的拖拽中已经悠悠醒转,她勉强抬起一只手来指着小茶几上那个铝盒子,气若游丝地说了声:“药……”

闵海石手脚麻利地把盒子递到她的面前,打开盒盖,顾青杳也不数,真的像闵海石所说那样抓起一把塞进嘴里,非常艰难地吞咽,闵海石体贴地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了把药丸送下去。

顾青杳抬起头看了杨骎一眼:“你来了?”

杨骎看着她眼底挂着个乌青的眼圈,面如金纸的样子既觉得有点解恨,又觉得有些不忍,于是他干脆不看她,没有一丝好气地说道:“闵海石说你快不行了,我看你活得挺旺的,再弄死个把人应该不成问题。”

顾青杳对杨骎的态度是照单全收:“我今天觉得比前些日子是好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你少来这套!”杨骎冷嘲热讽,“别在我面前装可怜。”

闵海石小心翼翼地捏了顾青杳的一绺头发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妹妹,你想不想吃什么东西?”

顾青杳朝他笑笑:“不吃了,吃了也要吐,不费那个劲了。”

闵海石还想劝劝她,顾青杳截断了他的话头:“海石,今晚船是不是要靠岸补给?”

闵海石点点头:“是的,妹妹你还想吃腌渍梅吗,我去给你买。”

顾青杳微笑摇摇头:“你去雇一条小船,公子晕船晕的厉害,我陪他上岸走一走。”

闵海石很听话地出去安排了。

杨骎闻言回头:“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顾青杳笑着看他,弯了眼睛,有气无力地逗他:“怎么,一朝被蛇咬,你还怕了我不成?”

杨骎被精准地激将了,冷笑一声:“从前是我不舍、不忍,否则我两根指头就能捏碎你!”

“我有话跟你说,趁着我今天身体还成,否则,我怕没机会了。”

黄昏时分,闵海石扶着晕船晕的天旋地转的杨骎上了小船,顾青杳真如她自己所说“今天还成”,没要人扶,步伐挺稳地上了小船,她自己分析是那一把一把的药丸没白吃,药劲儿上来了。

她得趁着药劲儿还在把该安排的事安排好。

上了小船,船家摇橹,杨骎被晃悠得恶心想吐,兼之对面坐的是顾青杳,他懒怠看她,干脆闭上了眼睛。

闵海石则从杨骎的旁边挪到了顾青杳的边上,见她没有披大氅,就想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给她。

顾青杳摁住了闵海石的手:“我不冷,你穿着就好。”

闵海石被她热乎乎的手摁了一下,很想趁机回握一下,但妹妹已经把手收回去放在了膝上,他就没有造次,那样太孟浪了,而妹妹在他眼里是不能唐突和冒犯的。

那红色的药丸吃完让顾青杳浑身像有罡火附体一般,迎着这海风也不觉寒冷,刚吃完还汩汩地留了一阵鼻血,她在心里盘算着药丸的数量和她余下的日子,望着夕阳的落日,心情很平静。

不平静不行,人之将死,所有的意气之争、仇恨、愤怒乃至爱欲,都没有了意义。

小船靠岸,闵海石和顾青杳下了船一起去扶杨骎,杨骎使了点劲拍开了顾青杳的手,发出挺响亮的“啪”一声,顾青杳也没说什么,眼神示意闵海石让他们两个单独说一会儿话,少年就跑去那渔港的商街去逛了,想给妹妹买点能入口的东西,妹妹不吃东西是不行的。

杨骎脚踩在沙滩上,眩晕稍稍有了缓解,他就一动不动地站着,待不那么晕了,就沿着沙滩慢慢地走,顾青杳始终跟在他两步开外的地方。

“你别跟着我!”杨骎头也不回,“我嫌你晦气!我告诉你,待船到了高句丽,你爱上哪上哪去,我不管你!”

“我之前一直以为我能撑着回长安,现在看来,还是有一点太乐观了。”

“你活该!”

“所以,我想趁着我最后的一点时间,对你做出一点弥补。”

杨骎停下脚步,转过身子,装作没有听清是的把手附在耳边,非常夸张地说:“嘎?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

“顾青杳,你虚伪不虚伪?”杨骎迈着步子走到她的跟前,“杀我未遂,现在又假惺惺地要来弥补?怎么弥补?你杀我一回,我再杀回去?咱俩杀来杀去的,有完没完?有意思吗?别虚情假意了!”

顾青杳听了这话也并不气恼:“你就当我想为来生积一点功德。”

杨骎一挥手:“没有用的,你省省吧!你坏事做绝,不珍惜人家对你的真心和好意,死了就上十八层地狱待着去吧!”

海风呜呜地吹,吹碎了他们的语言,但是吹不尽杨骎的怒意和伤心。

顾青杳一直跟在杨骎的身后两步远的地方,踩着他被夕阳拉得长长的影子,大约是心中真的有愧,带着悔意,她平生第一次对他服了软。

“我不想死,可我也知道我大概率是回不去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很害怕,我的身边现在只有你了。”

顾青杳一服软,杨骎就没有办法心硬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原谅了她,心可以软,但嘴是要硬的,并且底线和原则绝不能退让。

“顾青杳,你现在说什么都迟了,”杨骎的语气平静,完全是因为心灰意冷,“我现在已经不愤怒了,我也不恨你,我只是彻底的寒心。我谢谢你,这一回让我彻底清醒了。”

说完,杨骎迈着大步向前走去,暮色降临,他似乎想把那个为情所蒙蔽了双眼的自己远远甩在身后,连同那个他爱过的人,全部抛舍、全部忘怀、全部从他的身体中剥离。

顾青杳停下脚步没有去追,只是对着他的背影喊话:“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吗?让你不要这么伤心!”

海风善意地把她的话吹到他的耳朵里,却激起了他的怒气。

杨骎调转身子又大踏步地走回来,对着顾青杳大喊:“你听听你在说什么疯话!”

海风不止,顾青杳疯话不停:“远的我顾不上了!你就在跟前,我起码要把眼前的人顾好!”

“说得你好像做得到似的,我不稀罕!”

两个人在夜幕下的海风中互吼,最后是杨骎呛了风,以一阵咳嗽率先行休止。

顾青杳难得能关怀他一下,走过去想给他抚背顺气,被杨骎一把推开了。

杨骎咳完,从怀里摸出一块手帕来,手帕展开,里面是已经被摔成两半的玉兔。

“顾青杳,我把我的心捧给你,你先是把它摔碎,”杨骎拿起玉碎两半的兔子,然后一挥胳膊,玉兔落海,几无声息地沉没,他看着顾青杳,觉得非常解气、非常泄愤,“然后又把这颗心扔进海里,你现在跑来跟我说想要弥补,想要做点什么让我不伤心——”

杨骎遥遥地指向海面:“扔进海里的心还能捞上来吗?碎掉的心还能缝起来吗?你告诉我!”

顾青杳不说话了。

夜色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

“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死心吗?”杨骎缓缓迈着步子往前方的小船走去,“我死心了,顾青杳,你可以放心了。”

顾青杳看着船家载着杨骎摇摇晃晃地回到大船上去了,转而望向玉兔沉没的海面。

对着涨潮的海水,她喃喃地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

只有风听清她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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