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长谈似乎已经将男生的精力给消耗殆尽，他垂着头，也不等物理老师来或不来了，径直走到门口，想起班主任的叮嘱，一眼将教室望到头，在帽檐与口罩的间隙中，看到了老师早早吩咐好的座位。
事实上，教室里就只剩那个位置空着。
班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这人是新来的转校生，但都保持着沉默，看着这个似乎不太好惹的家伙，除了好奇打量的部分女生，一些男生的眼里已经开始蓄满敌意。
那个男生没管，只是盯着眼前的座位，侧过身，穿过狭窄的走道，走向倒数第二排的位置。
刚开始，山茶并未当回事儿，她也只是看了一眼，和刚才在教师办公室一样，匆匆略过，但直到男生直接走向她的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山茶放好自己的笔记本，略微皱皱眉，但想到刚才在班上甚嚣尘上的传闻，也没那么不自在了。
大概是班主任安排他到这里坐的，毕竟已经没有空余的座位了，和自己坐也是意料之中。
也就是一个看着不好相处的男生而已。
山茶并不认为他能够影响自己的学习，她的定力向来是很强的，况且刚刚在办公室里男生沉默寡言的模样，看起来也不会影响自己上课，便也没多少担心了。
但陆川寅倒不是这么想的。
陆川寅一看到那个男生，打心底里就透出一股难以言表的戒备，男生随时散发出来的忧郁沉闷的气场和刺骨的防御让他感到非常不舒服，而且男生的身高很有压迫感，连班上最高的男生都比他略逊几分，这足矣让所有人敬而远之而暗含敌意。
特别是看到男生径直走向山茶的座位时，陆川寅的怒气和防备达到了顶峰。
他忍住站起来丢人的冲动，只得与男生怒目而视——虽然男生自始至终从未正眼看过他一下。
班上仍是沉默，没人预料到他的到来，虽然平时的班级并不是非常团结，但一遇到如此强势而攻击性强的陌生人，所有人都会微妙、不约而同地对展现出敌意。
虽然很多情况下这并非他们的故意孤立。
男生显然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怎么看的，他似乎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与冷漠让他与身边的人都隔开了一层保护膜，让他独自待在里面，从来不屑于接受世界的敌意。
山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盯着他看，而是立马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下节课所需的用品去，一边翻找，一边默默背诵昨天记下的公式。
男生只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书包也是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挂件，感觉朴素又冰冷。
虽然没有盯着人家，但在感受到身边愈来愈近的黑影，山茶还是自觉地向内侧挪了挪凳子，以便让他坐下，况且就男生的体型看，想要坐到这么狭窄的座位上还是有点困难的。
男生将书包从肩上放下来，书包肩带勾到手肘的位置，然后顺势将包丢到椅子的背后，后座的同学冷不防被书包带子甩了一下，但也是大气不敢出，默默地摸了摸被甩到的脸颊，没吭声。
这个狭窄的座位对于男生来说确实太困难了点儿，他帽檐下的眉头皱了皱，又缩紧了腿脚，才勉强把自己塞了进去。
男生没准备把书包里的任何东西拿出来，他就这么坐在位置上，双手放在桌面上，直接把手机掏了出来，就这么大喇喇地摆着，点开一部电影。
就这么看了起来。
四周的同学瞪大眼睛，像看鬼一样看男生，不过后者全然不在意，只是把帽子摘下了，塞到桌肚里，继续看手机。
和他的气质完全相符，他剃了一个干净的寸头，上面冒出的寸寸发茬一看就让人觉得很刺挠人，而他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这样的。
没有耳钉、骨钉，这也还算好的了。
山茶默默想到。
就在所有人都或明或暗地观察新来的同学时，姗姗来迟的物理老师还没进门口就大声喊道：
“拿出物理课本！物理笔记！还有昨天的作业！我已经叫你们这群课代表收上来了，没一个听我的，都皮痒痒了吧？我还准备改一下呢，连理三班的都整整齐齐地收上来放到我的桌子上了，你们这群小崽子，都串通好了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拿出来！我看看。诶诶！候柯！看啥呢？这么好看，给我也看看啊——别看了！把作业拿出来！”
雷厉风行的物理老师大着嗓门儿喷了全班一个遍，一只手锤着讲桌，一只手已经拿起候柯的作业来视察了，不出所料——啥也没写。
“候柯！你真是胡闹惯了！就知道玩！滚出去做完了再进来！”
不一会儿，陆陆续续地滚出去了许多人，但他们无一例外都嬉笑着脸，不见半点愧疚，站走廊上也不会做作业的，只是在外面讲话聊天罢了。
但物理老师显然也不想管他们，只是筛出不听讲的撇出去外面，这样一来教室内反而安静多了。
只是祸害了挨着理二班的老师办公室。
“感谢你们大发慈悲帮我做作业了啊。”物理老师皮肉不笑地说道，“别看了，天天就知道看看看，重点班的理二啊，哎。”
物理老师兀自感叹了一声，就立马进入上课状态了。
山茶认真地看着老师在黑板上的粉笔字，一字一句地记下，又拿出红笔，批改昨天的作业。
物理老师似乎更不想管还在光明正大地看手机的男生，甚至根本没有介绍一下的意思，就这么开始上课。
还好男生并不发出什么动静，连还在播放电影的手机都是静音的。
一节课就这么飞快地度过了。
一到下课，所有同学的八卦和好奇心就迸发了出来。虽然没有明面儿上地凑过来看，但个个都忙里偷闲地盯着男生微垂的头。
山茶被堵在座位里面出不去，因为她的座位是靠窗的，她的左手边就是墙，而之前没人的右边，现在坐了一尊招惹不得的大老爷。
她无奈地扶额，别无他法，自己也暂时不是很想和这位看起来很凶的男生交涉，既然没有要问的问题，那就再坐一节课，等到下课再说吧。
那边的陆川寅似乎已经快要坐不住了，但他看山茶并无表示，自己也不好擅作主张把人赶走，但又看不惯男生的霸道，只得一个人在那边纠结。
宋锦和一众姐妹对接了一下眼神，看到山茶朝她们笑了笑，也理解了她的意思，就不来找她聊天了。
虽然这群女生心里还是有着浓浓的八卦意味。
“长得好高啊。”一个男生感慨道。
“确实。这得有一米九了。”
“倒也没到那份儿上，和鹏宇、高阳他们差不太多，应该也是一米八七左右。”
“但比他高吧。”
“肯定啊。头都要顶到门框了，比鹏宇高了不止一点儿。”
“但怎么没老师介绍他啊，还是忘了？”
“转学生应该是还得等到班主任通知吧，老杨又不是班主任，等明天再说，今天没他的课了。”
“也是。妈呀，看着好凶啊。”
周遭的讨论声此起彼伏，悠久不绝，把教室都闹得吵嚷不已。
连走廊和隔壁班都被带起来了，一群群学生堵在门口，就差只露双眼睛在外面了。
男生和山茶都不为所动，任凭他们怎么玩闹调笑都无动于衷，和入定了一样。
好在这种乱况没有持续多久，和办公室离得近的作用就是老师们能随时察觉不对然后出来制止，就像现在，刚刚才上完课回去的物理老师又得出动，把一窝作乱的学生们像赶牛一样踢了回去，顺便骂几句“兔崽子”。
终于可以安静下来了，而且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上课，昏昏欲睡的沉闷取代了刚才的混乱，大半个班的人都静悄悄地睡着觉，感受深冬傍晚的余热和温吞。
下午出奇地晴朗了，太阳挂在山巅，沉默地看着大地。
山川萧条，草原辽阔，树叶凋零，留有的几丝翠绿，也仅仅余存在山沟里，隐藏在阴影中，再也看不到。
男生将帽子从桌肚里拿出来，套在头上，用手指勾起书包肩带，离开了教室。
山茶看他终于走了，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不表现出来，反而对着匆忙走向自己的陆川寅笑了笑。
她总是这样笑的。无论遇到什么。
陆川寅没头没尾地想到。
阳光还盛，云也没遮住橘色的光束，而是给它们留了一扇扇窗，通向地面。
陆川寅和宋锦她们一直在拉着山茶扯东扯西，但话题的中心无一例外、都是那个男生。
“长得真凶。跟要咬人似的。”宋锦愤愤然。
陆川寅紧跟着点点头。
“但好高啊，我们这种小地方怎么长出这么高的人。我也想长这么高。”温玉恬冒着星星眼道。
“拉倒吧，你穿个3厘米的高跟鞋都怕得发抖，真长这么高你还不得恐高。”阮萧摇摇头。
“阮萧！”温玉恬愤怒地喊她的名字，追上去拳打脚踢，“如果我真长这么高我就不会穿高跟鞋了！还有，谁让你扒我黑历史的？！”
阮萧笑着躲开她攻击力为0的拳头，跑到一边去了。
宋锦被波及踩到了鞋子，也愤怒地追了上去。
“但是那人看着真不像好人。”陆川寅还是不放心以后山茶的人身安全，一个劲儿地跟她出谋划策：“要不你跟老师说那个男生太高了，看不到黑板……不对，你是他同桌，不存在这个问题…那你跟他说男生和女生坐在一起不太好，让他换一下，正好我的同桌也是个男生，可以换给他。”
山茶听笑了，也没讲话，只是弯着眼睛，里面塞满了星光。
鸟群略过，带来一片歌声，又抚走了几片碎云。
小白再次站在办公室里，跟老师谈好档案的事儿后，才得以走出校门。
还好她已经跟沐泽讲好了，很可能会晚到一点，让他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出来。
从他们来到这个星球的第一刻开始，小白就知道沐泽很喜欢这个地方。
虽然小白并不知道这种地方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她以前带他见过更好看的星云美景，却也没见他这么来劲儿。
小白去较远的菜市场买好了菜，才匆匆赶回家。
沐泽乖巧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对于他来说地球上的所有东西都是新奇的，比如这个装着动物的大黑箱子，还有蓝色的天空。
听到门铃响的时候，沐泽先是谨慎地探出头来，等到外面再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时，他眼睛一亮，立马跑到门口，蹦起来去够门把下的锁，“咔嗒”一声后，门锁解开了，小白在外面用钥匙转开门，提着菜走了进来。
小白刚才已经走上过6楼观察了，都没人，才放心开门。
租到五楼的房间还是方便的，一整栋楼的走廊都足矣用很短时间一览无遗，及时确保没有可疑的人在周围。
“姐姐！”沐泽开心地跑过来抱住小白的大腿，小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也没推开，就这么一拖一拽地走到厨房，把蔬菜放到餐桌上，说道：“想吃什么。”
沐泽又兴奋地跑过去看袋子里的食物，虽然小白根本不会做饭，但沐泽接受能力强，也不挑嘴，这就足以让小白做出还能吃的饭了。
沐泽曾想出去饭店吃，但考虑到很多因素，小白最终还是没有应允，就算多花点时间做饭也无所谓，反正来到这个星期以来，最富余的东西除了钱，就是时间了。
沐泽随便说了几样菜名以后，小白便去厨房忙活了，虽然沐泽认不全这里的绿植，但看着哪样好吃便吃哪样，并且天天闲在家里看电视里的厨艺频道的沐泽自认为已经掌握了这个星球的所有饭菜，每次都是他决定怎么搭配那些蔬菜。
小白将买来的蔬菜过了一遍仪器，检测没有有毒有害物质以后才开始做饭。
外面的阳光已经开始微弱了，透过模糊的玻璃，散落在白瓷砖地板上。
整个冬日的瓷砖地板都散发着凉气，沁出寒冷的气息。
沐泽听小白的话去卧室裹了一层毛毯后才继续来客厅看电视。
小白做的饭菜整出了不属于这个星球的味道，再怎么偏怪的食材都能炒在一起，而且还能让人感觉能吃。
沐泽听到小白的叫唤后便放下遥控器，小碎步跑到椅子上，蹦上去坐好。
“洗手了？”小白问道。
沐泽点点头，一脸期待地看着眼前奇奇怪怪的饭菜。
“那吃吧。我去那边。”小白将盛好饭的碗筷放到沐泽面前，走到厨房对面的客厅窗台旁去了。
包内的枪械还是她来地球前雇主给她的，那雇主来头不小，能搞到这么精密先进的设备，多半是从政府特供的军|火厂里面来的，而且用料绝好，其中一部分重要零件甚至是鎏金做的，可谓是极致的做工。
小白拿到手上掂了掂，重量也合适，手感也好，防滑防水的质地最适合血溅淋漓的战场。
她抬着枪，站在窗边，俯视这个即将坠入黑暗的世界。
一切是那么寂静，偶尔有孩子们在楼下的简易乐园里玩闹嬉笑，锅碗瓢盆相互碰撞，还有树叶相互摩擦发出的声音，再无他物了。
街上的人来了又走，衣着天差地别而又有所相似，要么带着孩子，要么成双成对，要么孤身一人。
人间百态，多半就是这样了。
没有重复的人，没有衣着奇怪的人，没有面容不清的人——一切都像这个星球原本该有的样子——平静而平常。
透过玻璃的反光，小白看到了在另一侧安静吃饭的沐泽，一遍摇头晃脑地哼歌，一边费力地吞咽着食物。
会好起来的。
她想。
不知道我在写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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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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