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二零一的门会在何时打开,只会看到那家的大黄狗歪着脑袋坐在门口冲着经过的人笑。它出现的时间没有规律性,却是常常能够碰到,但它又不乱跑,不像其它的狗在小区里四处游荡,哪怕主人不在身边,也不会影响到自己的自由奔跑。大黄狗只呆在自家门口,哪儿也不去。
顾鸿筝每每经过二零一的门口,除了能够见到门口的大黄狗,还会感觉到门后有一双眼睛在窥伺着门外的一切,而大黄狗就像是某种力量的使者,用它天然的笑容遮掩了某些窥探。有时,顾鸿筝会悄悄凑上前,探探那扇门是不是露着一条门缝,但往往会令自己“失望”,原来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
她近来出门早,总感到脑袋混混沌沌,这样的辛苦是她自找的。
驾校八点半上班,但教练也会提前上班,他在群里说真心想练车的学员七点半也可以到驾校报到,顾鸿筝便成为了提前一小时的好学生,七点半之前肯定到达,这就需要早早出门。妈妈说早餐很重要,实在吃不下就喝一两碗豆浆,她特地为女儿学了一周不重样的七种豆浆,红枣、枸杞、花生、小米、桂圆、山药,还有各种颜色的豆子,轮番上演好戏,做好了装在密封的小罐子里,让顾鸿筝带着,到了驾校再喝。
“要不要给你教练也带上一小壶?”
顾鸿筝二话不说,将小罐子打开,顾不上是热还是凉,一口气喝完,将罐底展示给妈妈看,抽了纸巾擦擦嘴,道:“我在家喝完了,别人也就不馋了。”
妈妈将这情景描述给爸爸听,爸爸说了一通人情世故的话,让妈妈转述,被妈妈拒绝:“你去说给小鸿听吧,我可说不通。她有自己的主意,用得着咱劝吗?我是想着靠这个贿赂贿赂人家教练,小鸿不在乎,她只想靠自己的能力。”
爸爸说自身能力是一回事,人情世故又是另一回事。但他也没亲自将自己的见解说给女儿听。
顾清英偶尔也会在家里吃早餐,一边吃,一边皱眉,她的心里会生出一种莫名的犯罪感,觉得有点对不起丁朗的等待。其实这有什么呢?两人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即使有那么一两次的耳闻,也全靠音译。双方每天见面,说话的时候确实少,即使有一天真的散了,对于彼此的影响也不大。
有一次,顾清英真的没有在外吃早餐,第二天见了丁朗,她还没来得及解释,丁朗却是不好意思地笑道:“昨天真是不好意思,有点事儿,所以没来。”顾清英悬着的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她感到了如释重负的快感。丁朗又说:“等急了吧?”顾清英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样暧昧的话真是不合时宜,她的心激烈地蹦跳着,面上露着不明就里的笑。但之后,两个人又恢复了沉默不语。
早餐通常吃得并不多,做多了浪费,做少了不值当。妈妈并不十分愿意给女儿做豆浆,但早起的女儿一整天都要在外奔波,如果不在家里吃点亲手做的东西,心里头不太受用。
妈妈给顾鸿筝做的豆浆,顾清英也必定得喝上一碗,权当给家里解决负担,妈妈给女儿提建议:“要不就带着到公司里去喝?”顾清英想了想,那就带四碗吧,顺便给那三个家伙每人带一碗。
谁料到毕丽自备了一个豆浆机,天天扯着嗓门儿嚷着谁想喝可以提前预约,大家一起尝尝鲜。毕丽也不会落下那些没表态的,还有自己的行政主管,甚至其它部门的领导,她也会每人分一杯。
顾清英觉得自己带来的豆浆在毕丽的豆浆面前相形见绌,光是盛着豆浆的容器,她就没有了要分享的**。毕丽自己掏钱买了一次性塑料杯,将豆浆盛在里面,还怪像那么一回事儿。顾清英心里感觉怪怪的,自觉失去了什么一般。她看到魏纯拒绝了毕丽递上去的豆浆,竟鬼使神差的要将自己带来的豆浆送上去,却发现魏纯已经喝完了一杯,只是拒绝了毕丽递上来的第二杯。
顾清英捧着自己的豆浆罐儿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刚喝了一口豆浆,毕丽就走了过来,惊呼道:“原来你已经拿了呀?我什么时候给你的?还是你聪明,自己准备了小罐子。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她看到乐滋滋地毕丽,心想:“你什么时候给我了?”
所以啊,还是顾鸿筝的做法最好,谁都不给,只留自己独享。她在驾校看到有学员给教练买这个买那个,最次的也是买了一箱子矿泉水。教练嘴上说不要破费,喝起来却是一滴都不落。瓶装水分到顾鸿筝的手里时,她没要,趁着大家都不在休息室的时候,又将水悄悄送了回去。
她理解这些人情世故,也不屑这些人情世故。负责她的教练不值得额外的物质付出。驾校是自己打听的,也算是相熟的人转介绍。顾鸿筝这点做得有点像贼,她在一堆人旁边听到有人说想考驾照,另外一个人说自己有推荐,说了那驾校的名,又说提她的名字有优惠。这话就被顾鸿筝听进了耳朵里,她表面上是漫不经心的,其实已经暗暗做了功课。
报名的时候态度很是不错,笑脸相迎,钱一交,脸就变了,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学车练车的时候,教练很少出面,都是老学员带新学员。顾鸿筝憋着气忍了三天,想去理论一番,却发现找不到教练了。
“教练早晨练科三。”
“教练带着人去看考场了。”
得到的答复证明教练的确没有偷懒,只是太忙,顾不上他们这些新学员,但顾鸿筝来了近半个月,由教练亲自上手教就只有那么一两次。学员又喜欢扎堆来,似乎这样有个伴儿,但大家互不相识的多。学车时的心态也挺奇怪的,既想赶紧上车练,又怕轮到自己。
学员之间也不全是好心的,有的人故意使坏,告诉新学员坏的学车习惯,改都改不掉。还有一个女生,总是抢不到上车的机会,一站就是仨小时,慢慢就不来了。还有的却是脸皮厚,嘴上说着自己不太行,可不能耽误大家的时间,却是迟迟不下车。最离谱的一个学员败在过强的自尊心,只因为教练加油的时候说了一句“好好练,别浪费我的钱”,自己竟然怯于上车,一旦练不好,就说自己浪费教练的油钱,还舔着脸问是不是需要自己付钱。
顾鸿筝立在一旁观察了一个小时,发现要是靠自觉,那是根本无法上车练习的。顾鸿筝只想在最短时间内拿到证,她要想个办法。
豁出去了!既然教练清晨就来练科三,那么她也要来。好声好气地一打听,练科三的学员要在早晨五点半准时到达驾校,练到七点结束。顾鸿筝心里一盘算,五点半就五点半,练到七点接着练科二,不吃亏不误事。
第一次五点半到驾校的那天,恰逢爸爸休息,也跟着女儿起了个大早,亲自送了女儿去;妈妈也早早起来,熬了豆浆。虽然是夏天,天亮得早,但苦在距家最近的车站没有早班车和早班地铁。爸爸陪着女儿直线走了两站,才坐上了374路早班车。
下了车,还得走十五分钟。顾鸿筝跟在三个练科三的学员身后,听教练讲上车事宜。教练看着她问她干什么。顾鸿筝面带微笑,不卑不亢:“教练,我是你的新学员,来了半个月了,还没正经上车练习呢!大家都忙,学员之间不应该为了练车的时间发生不必要的争执,教练也是辛苦,大清早的就来加班。我因为要上班,不太好调整时间,所以就麻烦教练了。”
教练的眉头随着顾鸿筝说得话一点一点皱起来,其他三个人也皱着眉回头看着顾鸿筝。教练挥了挥手:“上车跟着学吧!”顾鸿筝赶紧表达谢意:“谢谢大家了!辛苦教练了!”她脸上的笑意随着大家的转身迅疾消失,似是翻了个白眼儿。
于是,顾鸿筝过上了苦行僧一般的生活。清晨四点半起床,步行二十分钟的两站路,搭乘早班车,赶上清晨五点半的科三,接下来是七点到九点练科二;十点赶到面馆,准备午市;下午五点再赶到外语学校做兼职,晚上八点半下班,顺利的情况下,九点多到出租屋。每周三下午去口才班做兼职,周日的设计课和图书馆雷打不动,周六偶尔参加伴娘兼职。
这样的日程表,顾清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盘着一条腿坐在沙发上发呆,嘴里还嚼着零食:“这也太累了吧?用得着这么拼吗?这些兼职能挣几个钱啊?晚上还得画插画,一张插画几块钱?顾鸿筝的水平也就是赚个友情价。”但她可不会当着顾鸿筝的面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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