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看了都觉得心疼,劝顾鸿筝有的放矢,像晚间的兼职就不要做了。
顾鸿筝笑道:“这只是暂时的,我准备用一个月的时间考出驾照,之后就不用这么累了。”
爸爸说考驾照慢慢来。顾鸿筝说要趁热打铁:“那些快到期的学员,一脸的焦虑。我想赶紧摆脱去驾校的苦日子,越拖越不想去,赶紧学赶紧考,避免夜长梦多。爸,那里简直就是地狱!”
爸妈笑了,从顾鸿筝嘴里说出“地狱”二字,可真是难。
顾鸿筝起得早,白天里哈气连天,躲在面馆二楼靠窗的座位旁打瞌睡。起先只是胳膊肘支撑着脑袋,眯着眼睛看着窗外的街景,对面那间很少见到开门的店面竟然有了人来人往的热闹劲儿,还没看真切呢,整个头就埋在两臂睡着了,等她睡饱了伸着懒腰坐起来,发现那店面依然闭门谢客,不禁失笑,或许刚才是在做梦。
手机里显示数十条未接电话,都是双飞燕打来的,还有两条未读短信,也是双飞燕发来的。顾鸿筝先不听,去到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了头发,再重新落座打开手机。第一条信息大意是电话不接,其它联络软件也不回,只好发了短信。第二条信息的措词就不太友好了,有些下命令的意思。“你找个时间过来解决一些遗留问题,顺便给新同事做个培训。”
顾鸿筝感到可笑,再一再二不再三,她已经回公司帮过双飞燕两次了,并在第三次的时候,她很明确地提出了拒绝。顾鸿筝想了一小会儿,不多不少,正好五分钟,将电话回拨过去,不等她开口,双飞燕先说话:“哎呀,找你可真难!你当时在公司的时候负责的事情多,提出的辞职时间又那么短,哪里会一下子就交接完的?而且你在公司十二年,我爸爸待你不薄,各项待遇哪少了你的好处?所以,你有义务回来处理。做人呐,别太忘恩负义,也别不知好歹!”
顾鸿筝也不恼,她想象得到双飞燕说这番话的时候翻了几个白眼儿:“飞燕,如果是与我工作内容有关,我可以回去帮忙,并且之前我的确回公司帮了两次。一是表示感激,而是想善始善终。但是,如果需要解决的事情与我在公司时的工作内容无关,你是没有权力让我一次又一次回去帮忙的。你说我辞职流程不合规矩,但是公司当即放我走,并没有对我的辞职申请提出质疑,这个规矩如果出了问题,你说是我一个小小的员工起的作用,还是公司的制度需要调整呢?我回去,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既然公司已经认为我的离职没有不妥,你也没有权力对我指手画脚。”
顾鸿筝还等着双飞燕的下文,不想却没了声儿,手机里传来一阵嘈杂声,是那边的声音。顾鸿筝听了个大概,静静地将手机的通话键挂断。
原来是有人要临时请假,说自家孩子突然进了医院,他只是想去医院看一看,如果没事儿的话,再回来继续上班,加班也无话;如果孩子的事情比较严重,会按照正常的事假补假扣工资。双飞燕一口回绝:“不行就是不行。你家里没人了吗?非要你回去?我家的狗生病了,直接扔给保姆,我都没说要回去看看,你就非要回去看你孩子?”
旁边有同事解释:“他家孩子病得挺重的,先让他去医院看看,万一需要签字什么的,人家一家人好商量商量。没事的话,就回来继续上班。”
双飞燕厉声道:“人家孩子病了,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双手抱臂在前,打量着帮腔的男同事,突然不怀好意地笑出了声,这一笑,旁人也有想歪了,附和着她笑的,那帮腔的男同事脸瞬间就红了,唯唯诺诺地闪开了。
要请假的员工坚持要走:“家人说孩子发高烧,情况不太好,我就回去看一眼,立马回来。”
双飞燕偏不让:“打个视频看看就行了!你又不是医生,去了能干嘛?凑热闹啊?孩子今天就是没了,你也不能走,大不了再生一个呗!”
从手机里辨不清是谁先动了气,争吵声、劝架声、怒摔键盘声、高声尖叫声、踢桌子推椅子声,混成一片。不管是不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长着嘴各说各的话、各讲各的理、各骂各的街,谁也听不进去谁的话,乱糟糟的一片。
顾鸿筝将手机通话键挂断,坐在椅子上继续看窗外的街景。一辆车在拐弯处突然急刹车,发出凌厉而刺耳的声音。顾鸿筝看得清楚,是行人不守规矩。顾鸿筝突然觉得自己有必要管一管这个闲事,就当是为过去的时光做一个真正的结束。但是,这样做了,她与过去就彻底画了界限,为自己留的后路和人情,就再也不能用了。
这之后,顾鸿筝再也没有接到双飞燕的任何联络方式,这个人好像失去了踪迹一般,处于查无此人的状态。顾鸿筝只和双飞燕的爸爸妈妈吃过一次饭,这两位昔日的老板和老板娘对于顾鸿筝依然赞不绝口,并向她表达了感谢。顾鸿筝假模假样笑了笑,说自己没做什么。
“飞燕年轻气盛,还需要磨炼。她对于一些事的看法和做法,主观大于客观,不是她本人主动要犯的错,不能全怪她。”“所以,我们让她自己出去找工作了,出去碰壁不是一件坏事,在外面受了委屈就知道自家的好了。”
老板和老板娘让着顾鸿筝吃菜,并说着她以前在公司的事。三个人说着笑着,却都不是发自内心的。顾鸿筝看得真切,这两位和自己是一样的复杂表情。她知道这应该是自己与旧公司最后的接触了。人走茶凉这四个字,永远不会过时。你在公司必然要出劳力,公司就得给你发工资,这是两厢情愿、理所当然的。投入那么多感情干嘛?又不是谈恋爱!十二年的相处,就这么烟消云散了。
顾鸿筝的样子不似以前那般光鲜,大半年没有穿正装化淡妆。她现在面容瘦削、眼神空洞、不自然的素颜,整个人像是中了毒气一般。她的生活太有规律了,规律到自然形成一种疲劳倦怠,没有收获到良好的健康,却让自己的抵抗力日渐处于低值。她自己有所察觉,需要尽快做出改变,但这种规律的生活又迫使自己必须这样做。比如现在,总想着考出驾照就好好歇一歇,想着再坚持坚持就好了。
爸妈都劝她不要过于逼迫自己,她自己也知道过于紧张对自己的身心毫无益处。没有灵感的时候,也想舍弃画插画;遇到下雨天,也不想再去外语学校坐班。但一想到数钱的乐趣,又不可自拔。别说她杂乱的日程表,但看同住的秦涵姿,才上了几天的夜班,人就开始憔悴了。才二十五岁的年纪啊,黑眼圈似乎消不下去了。
顾鸿筝反过来劝爸妈,说自己马上就要解放了,已经报名这个月的科一科二考试,她保准一次过,再将科三科四同时考,一个多月就拿证不是梦。到那时,自己好歹要放几天假。
爸妈相互一对视,还想说点什么,顾鸿筝咧着干瘪的嘴笑:“我的计划已经做好了,胜利在望。”
顾鸿筝本是姣美的人,比姐姐有韵味、有美态、有气质,现在竟有了诡异的画皮感。以前不笑的时候,有冷美人的感觉,现在却是发出寒意的劣质塑像;以前笑得时候,有亲切的感染力,现在像是裹了面粉的鬼怪。索娜有一天见了这位干姐姐,不自觉地大叫一声,引来一个恶毒的眼神。
考试当天,由驾校统一包车前往考试点。顾鸿筝看着群内信息,六点二十出发,这还比平时练车的时间晚一些,她可以赖会儿床。考前一晚既没有看书也没有画插画,拿着手机做科一练习做到半夜,模拟考成绩总是一百分。顾鸿筝没有喜悦感,这就是她该得的分数。迷糊了一会儿,突然醒过来,她感觉头有点晕,又吃了两片感冒药。如果不是闹钟准时响起,她是起不来的。
顾鸿筝挣扎着起身,坐在床上醒醒神,眼睛难以睁开,只好眯了一只眼看了看身旁的闹钟,才五点,复又躺下,拿起手机,再做了二十分钟的科一习题,依然次次一百分。
妈妈给她打电话,让她回家带点早餐在车上吃。顾鸿筝放下手机,去厕所洗漱,从镜子里看去,自己的面容确实难看。脸是惨白色、唇是雪白色、眼周是暗紫色,真不像是人的脸。洗漱完毕,面上还好看些,有了人的轮廓。
秦涵姿昨晚是夜班,早晨八点才下班。出租屋静悄悄的。但顾鸿筝分明听到了女声,又听到了男声,好像是秦涵姿与男友的哭声,又好像不是。像也不像,难以辨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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