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潮湿浓臭的血腥气味直冲鼻腔,每咳一声便会牵引背上的伤口,疼痛难忍。
滚烫的体温使她眼中发涩,耳中嗡嗡作响,沉重的锁链当啷坠地,她还未看清来者模样,那人就将她拥入怀中。
李熙的双手被渗出的血液染红,心如被针密密扎着,愧疚与心疼逼出他眼中的泪水,泪珠滴入阿椿干涩的眼睛,她终于看清男人的脸,她的声音喑哑破碎“救,救我母亲”。
李熙用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沉声道:“我们这就回去,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和春姨讨回公道”。
阿椿闻言,心下终于悄松一口气,太好了,还有人愿意帮助我救出母亲。
李熙静静听着阿椿讲完了往事,此时室内寂静无声,唯有烛火摇曳似也为少女的遭遇打抱不平,可他心下冰冷一片,父亲将他丢在这里至今没有与他通信。
庆州的知府和林涯沆瀣一气,昨日他得知阿椿被林涯的人下入大狱,他火急火燎的跑到知府要求放了她。
救出阿椿之后,得知了此事的经过,任谁都能看清这是一出迫害春姨一家的毒计,可就算他搬出身为御史大夫的父亲,也没能让他们认真彻查此事。
他们只说此事已成定论,再查也只是浪费时间,他没忍住和他们争论了几句。
没想到因此被惩罚停职,如此要救出春姨更是难上加难,那个郎中和侍女他在昨天便派人去查,至今却毫无消息。
钱渊出声打破了此时的寂静,“看来,要去找阿椿的叔父叔母”。
他看着阿椿的不解的面色继续道:“既然你说家中有内鬼,那这离去又回来的两人必定脱不了干系”
众人来至热闹的东市,穿过几番曲折的小巷,终于来到阿椿叔父家的门口,大门上的红漆褪色斑驳,秦宝仪拉着生锈铁环敲击木门,咚咚几声,一个面色憔悴,年纪莫约三四十岁的女人打开了门。
女人扫了扫几人道“你们是谁”。
阿椿从李熙的背后默默走出,女人大惊失色,不可置信道:“阿…阿椿”。
李熙拉着阿椿的胳膊以防她冲动行事,但那只如玉的手却被无情甩开。
阿椿立即上前从袖中摸出匕首抵在女人被粗布衣领磨出淡黄色茧子的脖颈之上“念我叫了你这么多年叔母,若你告诉我是谁指使你们害我母亲,我便会饶你一命”。
女人神色慌张,口不择言“阿,阿椿,对不起,我,我也是刚知道我家男人竟然为了金钱想要害你们母子”。
阿椿咬住嘴角,她也不愿相信跟着母亲经营商铺,承接着母亲善意帮助的两人竟会为了钱财恩将仇报。
她压住眼角的泪花和心里的怒火,紧咬着牙道:“快说!究竟是谁给了你们好处”。
女人哽咽道:“我,我也不知道”
阿椿见她支支吾吾,心中焦急,手上的匕首没有控制好力,细细血液随着匕首蜿蜒而下。
秦宝仪用手压住阿椿颤抖的手,刀尖离开女人的脖颈“阿椿,你这样会吓到她,如此她也说不出来什么”。
阿椿胸膛起起伏伏,吐出一口粗气终是放下了匕首,退到秦宝仪身后。
李熙连忙上前拍着阿椿的背,秦宝仪从荷包里拿出药瓶,将褐色药粉倒在手绢上,她叠成条状敷在女人脖子之上,温声问道:“大姐,你刚才说你家男人为了金钱害你们阿椿母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的手轻抚脖子上的绢条,细腻柔滑的触感更显她的皮肤粗糙,听到女人的询问,本来有着不自然红晕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她颤声道:“我,我最近几日看着我的男人常常发笑,也不去铺子上帮忙,昨天嘴里突然冒出一句她们母子都下狱了,那他就要成为庆州城里最富的人了”。
“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明明在生意最困难的时候,他都咬牙不去向阿椿母亲那里求助,偏偏就在刚度过难关时上门,我逼问他许久才知,是有人承诺只要我们趁她不备给她下"
女人的嘴张了又张,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直到阿椿出声催促,她才似乎是豁出去一般,轻声道:“那人让他给阿椿母亲下药,等到药效到了再让他散出去阿椿母亲和野男人相会,在府上行□□之事的谣言”
“到时候就让她身败名裂,她和阿椿一定会被宗族除名,她的家产一定会被他这个唯一还在经商的男人继承"
阿椿再次甩开紧抓她胳膊的手,她进门里就要找出这个忘恩负义又狠毒的男人,身后的女人急忙出声阻止。
"一个时辰前前他接到一封信,里面的人约他到城郊碧湖谈生意,半个时辰前他就出发了"。
李熙皱眉道:"今日天气多变,那碧湖不平静啊"。
钱渊冷不丁出声道:"宝仪,不好,他有危险"
秦宝仪二话不说,穿过小巷直跑到马贩处,利落骑上一匹高大俊美的棕马。
棕马性烈,健硕的四肢不停的踏地扬起一股一股沙尘,脖颈剧烈摇晃誓要把这突如其来的人摔下去。
秦宝仪被这马颠地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但心中却觉幸运,此马动作迅速,爆发力又如此强劲,真是万中无一,她决心驯服它,用双腿用力夹紧马身以防被甩下去,拉紧缰绳直到手上被勒出丝丝血痕,棕马才平息下来,甩了甩尾巴低头安静地带着秦宝仪转圈。
秦宝仪见此马安静温顺下来,正要挥起长鞭离开。
马贩连忙飞身拦在她的面前挺起胸膛,他脸上络腮胡尾端的松石在他胸前跳跃几番“钱,钱”。
秦宝仪解下腰间的荷包抛在马贩手上,马贩看到里面白花花的银子顿时两眼放光呆愣在原地,但还是皱眉不舍从中拿了两锭银子,就想要将荷包还给秦宝仪。
但秦宝仪刚在他愣神之际就挥鞭扬长而去,唯有旁边一身雪白有着漂亮鬓毛的马焦躁嘶鸣,不停的乱动要扯开脖间的束缚,商贩大声在旁边说了一句胡语,白马恢复了平静。
他温柔的理了理白马的毛,松开锁套,白马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后便追随黑马离去。
马贩未曾回头,飞快地收拾了家伙什骑着驴车离开,旁边卖陶泥娃娃的小贩用手碰了碰卖酒的小贩,带着戏谑笑道:"你待待在这地方这么久,知道那个胡人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吗"
卖酒的小贩轻掀眼皮白了一眼道"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你干什么吃的"。
卖陶泥娃娃的小贩不好意思的嘿嘿两声,面前人舒出一口气道:"他说的是,别急,不管对方离得多远,相爱的你们总会找到对方的"。
秦宝仪策马来到众人面前,长臂一揽,李熙便稳稳当当的坐在宝仪身前,他反应过来坐在何处,耳尖通红蹭着马背就想下去,宝仪冷声"带路"阻止了他的扭捏。
钱渊心中一阵酸感,他理解宝仪的做法但是止不住的不爽,他纠结其中痴望着已经远去的微小背影,一声嘶鸣使他终于清醒,他抬眼看去,一匹雪白两眼的马停在他的面前低头嗅着,左右摇晃脑袋似在纠结。
钱渊心中了然,摸了摸白马的鬓毛道:"你是在找那匹黑马吗,我知道他从哪个方向走了,我给你指方向,你带我去找"
白马从鼻子吹出热气,摇了摇尾巴俯身,钱渊回头对着面色焦急的阿椿道:"那里危险,你不能去,回到李熙的宅子里闭门不出,直到我们回来"。
说罢,钱渊坐在马背上紧抓缰绳如风一样快速追着已消失的背影骋驰。
李熙因着背后的热烈极其不自在,当着喜欢的少女的面被另一个陌生姑娘拉入怀中,他都不敢想阿椿是何反应,万一就此吃醋不理他可怎么办,但事已至此,他只能尽量避嫌。
他缓缓挪动身子远离身后之人,秦宝仪感觉到他的动静,拧眉不悦道:“你想死吗,我骑这么快你还乱动”。
秦宝仪的话犹如一盆凉水浇灭了他心里的小九九。
恨不得立即跳下马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幸好碧色的湖泊越来越近,一股刺鼻的气味若隐若现,只见一个青布的背影正朝着碧湖走去。
秦宝仪心念,这想必就是阿椿的叔父了,还好他还活着。
谁料,下一刻,枝繁叶茂的书上陡然冲出一个蒙面的黑衣人,他亮着剑尖就要将这个人一招毙命。
秦宝仪猛然用长鞭下挥,周身的风如利箭般穿过她,此处的响动惊动了青衣男,他回头惊恐的看到身后亮起的剑,刀剑相抵,铮铮作响。
秦宝仪侧身一番,用力甩开了刺客的剑,刺客即使失手岂会轻易放弃,翻手一转,一把淬着毒的匕首就要刺向青衣男。
秦宝仪眼疾手快,用刀背勾着青衣人的腰,沉手一挥,就将他甩开,没想到,青衣人竟没有站稳,一个跟头载入湖水中。
此时大风狂作,掀起一阵一阵的水浪大掌就要淹没他,青衣人不停挣扎大喊:"救,救我,我不会水"
秦宝仪脚下生风扑通一声扎入水中就要捞他,刺客见状,飞快拿起掉落的剑,疾步走至湖岸。
秦宝仪快速游到青衣人的身边,左手反环住他的脖颈使他仰头,但狂风怒吼卷起一片极高的水浪就要无情拍下,秦宝仪迅速用手划动湖水,用尽力气离开此地。
水浪凶猛异常,即使离开了那暴风之地带起的波动也让他们被淹入水下,幸而刚刚秦宝仪迅速扯下外衣拧成长条将他们二人的胳膊绑在一起在水下才没有被冲散。
秦宝仪稳住心神,上一世她意外坠入水中,那时的她才刚学会游泳,没想到下水不久左腿便抽了筋,她一下便慌了神在那只有她大腿处的水池里扑腾。
直到她回神冷静下来才从水里水池脱身,看着水位如此之低的水池想起刚才慌乱狼狈的自己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湖水冰冷刺骨倒也使她头脑清醒,躲过一阵又一阵的水浪冲击,终于在她将要头脑发昏之际,湖里恢复了平静,她连忙用尽剩余的力气奋力挥动双臂双腿游上了湖面。
她大口大口吸着气,拽起青衣人发现他边喘粗气边咳嗽,她道:"好了吗",青衣人压抑着咳嗽断断续续道:“我,我没事,多谢你”。
秦宝仪念起他所做之事,冷声道:“你暂时还不能死,至少,要等阿椿母亲从狱中出来”。
青衣人努了努,什么也没有说。
湖水冰冷不能久待,她划动湖水到了岸边,此时的举剑的刺客早已恭候多时。
他长剑一挥,带起飒飒风声,水中冰冷刺骨,刚才救人抵抗水浪已经花掉她的大半力气,闪着寒光的剑使她瞳孔狂缩。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