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牵着黄牛出门，是要下田了。
遇到奚兰和黎珂，非常惊讶。
“珂娃儿，你怎么回来了？”
她们离村的那天李招财是被赌坊的人押解回来的，李招财欠了赌债，肯定拿不出钱，估计她们离开这几天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人又问：“好多天没看到你们，你们跑去哪里了？”
奚兰刚来宁乡没多久，和村子里的人还不熟，所以这些话都是在问黎珂。
乡下农人穿的衣服大都粗布麻衣，凭衣着判断不出这人的身份，但看到他背上鼓起来的疙瘩，黎珂认出来了。
“赵伯，我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黄牛老想往外走，赵得义只能抓着绳子往回拽，“你赶紧回家看看吧，上次你爹被镇上的人抓回来，把腿给打断了，我都好几天没看到他出门了。”
“好。我这就回家。”
“噢，还有，”赵得义又说，“你娘这几天好像过得不太好，昨天我还看到她坐在石头上哭，小兰的娘还安慰她来着。你回去看一下。”
“嗯。”黎珂说，“谢谢赵伯。”
不知道是哪句话让赵得义愣了一下，他一分神，那黄牛就趁机跑动，拽得赵得义没站稳跟着跑了几步。
奚兰见状连忙跑上去，扯着绳子帮他把黄牛停下来。
“哎哟，你这丫头，谢谢你啊。”赵得义说。
他俩离黎珂隔了几米，还有黄牛健壮的身躯挡着，奚兰压着声音问：“赵伯伯，你刚刚怎么了？”
赵得义半捂着嘴，“你表姐突然跟我说谢谢，我不习惯。”
毕竟他老李家这大闺女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理，要不是看她还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大家都让着她，村里人估计得天天跟她干架。
“突然这么有礼貌，一点都不像她了。”赵得义悄悄说。
奚兰隔着黄牛的尾巴偷偷瞄了眼黎珂。
黎珂还站在那里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有人夸黎珂，比夸她自己还高兴。
奚兰压着快翘起的嘴角。
“是啊，她很不一样呢。”
赵得义见她俩姐妹感情好，跟着乐呵呵笑了笑。
但他的牛迫不及待要下田了，绳子都快拽不住了。
赵得义边拽着牛，边说：“你们快回家看看老李吧，肯定又在家里骂人呢。”
奚兰没再耽误他，赵得义被黄牛牵着走了。
黎珂：“刚又悄悄说什么了？”
奚兰露出神秘莫测的表情，臭屁地朝黎珂笑了一下。
“你自己猜。”
黎珂：“……”
奚兰从黎珂手里取过肉和蜜饯，蹦蹦跳跳地走了。
黎珂看着她那得瑟的身影，脑海里居然又闪过那位的样子。
最近她经常会从奚兰身上幻视过去的那位，她也怀疑过奚兰会不会就是她曾经的那位。
但自从那天从奚兰嘴里冒出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的那段话，她就彻底打消了这个疑虑。
因为她认识的那个人，从高中就是班上的吊车尾，于学习上完全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当年借口找她补习，天天赖在她家里，每次趴在床上说要背书，结果躺没一会儿就盖着书睡着了。
课本上的文言文尚且背不下来，课外的就更不可能过脑子了。
而且当年要不是因为某人自己背不下来，然后拉着她说要一块共沉沦，她们去剑门关就能省两张门票了。
·
刚到家门口，就听见屋子里在嚷：“人都死了嘛？！给老子水！”
但没有人回应。
屋里人越发震怒，紧接着传来什么东西噼里啪啦落地的声音。
黎珂和奚兰来到房里，就看到李招财半个身体还在床上，另外半个身体伏在床边，床边摔了一堆破碗破罐，碎片散布整个屋子，连此刻她们俩站的门口的位置都有。
黎珂：“我们家里是什么很有钱的人家吗？摔了这些东西，你下次想用手接着吃么？”
她从墙边拿起扫帚和木铲，轻扫地面的碎片。
李招财恶狠狠地盯着她，“你抢了老子的钱，老子还以为你辈子不敢回来了。”
黎珂自己的原生家境很好，妈妈是政府高官，爸爸是区议员，从小父母就教育她，在外要有礼节，要矜持，更不要把情绪浪费在无谓的人身上。
她并没有把李招财当作爹，她甚至在想，如果爸爸妈妈知道她现在在给李招财这样的赌徒收拾屋子，会怎么想。
会不会像当初她要搬出去和女友同居时那样生气？
正想着，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从她手里接过扫帚，又要去拿她的木铲。
黎珂看向她，奚兰没想寻求夸赞，仿佛这件事理所应当，默默从黎珂手里把木铲也拿了过来。
她们以前在家，奚兰是很懒的那个，总是她把家里弄得很乱，然后黎珂看不下去来收拾。
所以奚兰现在痛下决心，要改掉这些坏习惯。
虽然她的动作不太熟练，但是在剧情里完全解释得通，因为她是尚书家的千金，从不做家务。
黎珂去厨房找了半天，才在碗柜最里面找到一只完整的碗，拿出来搓洗完，接了碗水，拿到房里，递给李招财。
李招财正要挥手砸碗，黎珂就说：“我只给你这一碗水，你要是碎了它，就自己去地上舔着喝。”
但李招财根本不听她说，更狠厉地把碗扔到地上，“你现在欺负老子动不了是吧？老子把你养到这么大，你现在就这么对老子是吧？”
碗撞到桌脚碎了。
奚兰刚好扫到这里，叹了口气，把碎片扫到一块，然后用木铲铲了，拿到外面去倒。
回来时，黎珂已经从房里出来，房间里李招财骂得更狠，一句比一句难听，有些表达过于原始粗俗，黎珂和奚兰都没听懂，只大致知道他对人们的性.器官很感兴趣。
“家里怎么就他一个人？”奚兰问。
黎珂：“应该下地去了。”
奚兰想了想，“也是，总要有人种地，不然他早就饿死了。”
“你怎么这么乖？”
奚兰刚转过身，黎珂就在她身后来了这么一句，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啊，什么？”
黎珂可能是知道她爱听，于是又说了一遍：
“你今天怎么突然这么乖？”
奚兰盯着黎珂眨了下眼。
反应过来后，像在做梦，笑容瞬间堆入两侧的酒窝里。
奚兰的嘴角又一次按捺不住，“你真觉得我乖？”
黎珂：“嗯。”
奚兰方才大大咧咧的动作忽然收敛了起来，甚至还不明显地晃了晃身体，“你为什么突然夸我？”
她都不好意思了。
黎珂则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因为想让你继续帮我跑个腿。”
奚兰：“啊？”
黎珂取出一个小荷包，“这里有二十文，你去村里做木碗的张老伯家里买六个碗回来，最便宜的那种就行。”
荷包被放到奚兰手里，奚兰还有点没缓过来。
所以夸她只是为了鼓励她继续干活？
这套路好熟悉。
奚兰在心里琢磨半天，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她灵光闪现，瞪着黎珂不敢相信：“你又在训小狗！”
黎珂你没有心！
而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愧疚，反而催促她：“快去，否则晚饭我们一起蹲地上捧着吃。”
奚兰不高兴，“蹲地上吃就蹲地上吃呗。”
黎珂：“小狗才蹲地上吃呢。”
奚兰：“你——”
黎珂这回不跟她开玩笑，“快去吧，早点买回来，我送你一个礼物。”
奚兰眼睛顿时亮了：“什么礼物？”
黎珂：“你回来就知道了。”
奚兰：“我想猜。”
黎珂：“你别猜。”
奚兰被黎珂推着往外走，心里还是不情愿：“我万一猜到了呢？”
“那你就是最聪明的小狗。”
“那你千万要送我个特别点的礼物啊，”奚兰不忘嘱咐她，“我要收藏的。”
黎珂：“行行行。赶紧去吧，兰小姐。”
奚兰总算被哄好了，开开心心出门了。
待奚兰离开，黎珂很快也出门了。
·
村庄沿着河流而建，这条河有些地方河面宽阔，有些地方又分叉成小溪，将草地切划成岸这头和岸那头。
黎珂提着竹篮来到岸这头，在小溪旁停了下来。
河岸边有很多碎石，半埋在水里，可以想象，这些石头可能早在几万年前就出现在这里了，而它上面生长的苔藓也具有很有意思的生态。
黎珂在学校里念的是植物病理学，老师当年在讲苔藓的时候，就特意说过苔藓的奇葩特性，极度喜湿而又极度耐旱。
但相比较兰花，苔藓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就很强了。尽管水可以维持苔藓各项生理活动，但面临干旱时，它可以让自己的细胞迅速脱水，进入到休眠状态。
等到再遇到水时，它又可以迅速恢复生长。
它喜欢水，但不依附于水。
由此，它可以生长于裸岩和枯树上。
在其他植物无法生长的地方，它可以深深扎根。
她以前有个女朋友，很像这些苔藓，不那么娇生惯养，也这样具有生命力。但是有一天，人家不甘心当苔藓，回到玻璃温室里去了。
黎珂从石头上掰下一整块苔藓，放进竹篮里。
“对不起了，前任。”
她又挪了个地方，掰下一块更大的苔藓，叠在竹篮里原本的苔藓上。
装完满满一筐，她站起来抻了抻腰，心满意足：“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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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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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套路永不过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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