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因为父母沉醉于离婚争财产打官司,奚兰不想呆在家里,所以每天放学都去长笛老师家里,等到晚上九点左右,估计她爸已经走了,她才回去。
但是有一天,长笛老师发现奚兰不来了。
在这之后又连续过了好几周,奚兰都说最近有事不来了。
某天在街上遇到时,老师问奚兰最近是不是学习很忙。
那天奚兰穿了条很漂亮的裙子,还化了妆,长笛老师叫住她的时候,她正兴冲冲地要走进商场。
“没呢,”奚兰似乎迫不及待要进商场,“学习嘛,还是老样子。”
长笛老师察觉到什么,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是不是早恋了?”
“啊……”奚兰没明说,但忍俊不禁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快了吧。”
长笛老师不准备耽误小年轻的早恋约会,便只是随便问了句:“你们约了逛街是吗?”
“不是呢。”奚兰却说,“去书店看书。”
长笛老师还没来得及惊讶,奚兰不知道看见什么,飞快连说了几遍再见,往商场里快步走进去了。
长笛老师看着奚兰消失在商场玻璃门后的身影,半晌才反应过来。
去书店?
向来对汉字过敏的奚兰居然会主动去书店?
祖坟上冒青烟了?
待琢磨出味来,老师没忍住笑,难道这就是少女青春期爱情的魔力?
·
下秧就是清明前这几天的事,地里的事忙活完了,天就开始下雨,每日小雨不绝,草色青青,池塘里的水都涨了上来。
素心兰的花期完全过了,黎珂剪下一些多余的花梗,准备做最后的分株。
奚兰看见黎珂在门口穿蓑衣,猜到她肯定又要趁雨出门。奚兰偷偷从后院绕到仓库,拿了把雨伞,到正门口时,恰好遇见穿好蓑衣出门的黎珂。
“好巧。”奚兰笑问,“你也要出门呀?”
家里就这一把雨伞,还是个漏的。黎珂看着水从奚兰伞下掉出来,外面下雨,伞下面也在下雨,而奚兰仿若浑然不觉,笑吟吟看着黎珂。
这模样又滑稽又有趣。
黎珂打量她,揶揄道:“那你这又是要去往何处呢?”
奚兰指向山坡,“我去看兰花。”
黎珂:“好巧。”
奚兰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既然这么顺路,何不——”
“我刚好要去镇上。”
黎珂却中途打断了她,与她的话音重叠在一起。
奚兰哑了声。
去镇上和去田里是同一个方向,但田里很快就可以走到,去镇上却还要再走很远。
那岂不是只能跟黎珂走一小段路了?
“走吧。”黎珂故意说。
奚兰心里暗骂自己居然失算,但只好硬着头皮跟在黎珂身后。
忽然她发现自己头顶居然在漏雨,又恨恨地骂了句伞。
快走到山坡背阴处那块地时,奚兰肩膀像扛了条水纹身,半边身子都湿了。
想到要在这里跟黎珂分别,她心里就很不爽,要找个什么理由跟黎珂一块去镇上呢?
她正琢磨着,黎珂走到种兰花的地旁边,蹲了下来。
奚兰惊喜:“你不走了?”
黎珂背对她笑了笑,没回答,奚兰则高兴地跑了过去,和黎珂蹲在一块。
她看到黎珂从那株素心兰身上剪了好几截小棍下来,装在带来的篮子里,先前分株的时候就已经把素心兰弄得四分五裂了,这一剪,素心兰变成了非常不值钱的模样。
但是她觉得黎珂这么做肯定有道理,毕竟当年家里阳台上那么多花花草草都是黎珂一个人打理。
剪完这些小棍,黎珂提起篮子。
奚兰以为她还会做点别的,黎珂却说可以回去了。
“我以为你冒雨出来,是有很紧急必须要做的事呢。”奚兰说。
黎珂拎了下篮子,“这就是紧急的事呀。”
虽然黎珂穿的蓑衣,但奚兰还是一路都给黎珂撑伞,“但是为什么不等雨停了再出来?”
一下雨,田里到处都是泥巴,草鞋本来就破,现在却被泥重新糊了个脚掌,早就看不出原始样子,回去得洗很久。
黎珂仰头,从奚兰举的这柄破伞可以看到天空落下来的雨线,她似乎在想什么,仿佛自言自语:“如果今天一直下雨,难不成本来要做的事就可以不用做了吗?”
回到家,黎珂把仓库收拾出来一张桌子,靠在窗户下,从窗户可以观赏这下不停的雨。
黎珂从厨房拿了个干净的盘子,又自己去烧了壶开水,然后把剪刀、小刀、竹筒放在滚烫的热水里泡着。
奚兰看着她忙进忙出:“有些事情可以让我帮你做。”
黎珂抽空扫了她一眼,“最近心情变好了?”
奚兰尴尬笑了两声,“我想明白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算有点晚,但是我真的会改。”
黎珂把从兰花上剪下来的‘小棍’放进烫好冷却的盘子里,顺口问道:“所以你做了什么错事,让你这么惭愧?”
奚兰:“你猜猜看呢?”
黎珂拿起剪刀,准备对‘小棍’下手前,她看向奚兰:“我赞同你娘的话,很多时候人并不能在当时认识到错误,总是要等到后知后觉,失去了才后悔。但是如果肯改,就不算晚。”
奚兰低下头,抠着指甲干,“就是不知道她会不会不肯给我机会。”
黎珂:“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也不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是我,我会原谅你的。”
奚兰心里当然很高兴听到黎珂这么说,但如果黎珂真的知道她的身份,她不相信黎珂会这么轻易重新接受她。
待两人没有交谈,黎珂用剪刀开始斜着小心翼翼剪‘小棍’,咔嚓一声,木棍断成两截。
总共四五支小木棍,被剪成更短的小棍,装在盘里。
奚兰不知道黎珂在干什么。
也许她打算给李成学自制一套数数的小棍。
奚兰很想问,但她对自己有清楚的认识,知道自己只要开口,就必会显露无知,而且这个工作似乎需要非常小心,因为她看到黎珂剪的时候特别仔细,控制力度,下刀迅速,容不得犹豫。
她决定还是先认真看黎珂的操作。
黎珂把剪刀换成泡好消过毒的小刀,沿着刚剪开的位置,在每一支小棍顶端削出一个斜切面,然后又从兜里取出一个很小的铁夹子。
奚兰不晓得黎珂从哪里搞来这么多小工具,在她的认知里,很多这种特别精细的工具,应该只有现代才能造出来,没想到古代居然也有。
但镇上也没见卖的呀,黎珂是上哪里淘来的?
奚兰边观看黎珂的操作,边天马行空地想着。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黎珂剪出来的每根小木棍上都会有一到两个白色的关节,奚兰撑在桌上,够着脑袋,趁机和黎珂挤在一块。
只见黎珂用铁夹子很小心地在那个白色关节上弄了弄,取下很细小的碎膜,留下里面有点绿绿的一个小东西。
奚兰的求知欲至此到达了顶端,她在心里排练了几十种问问题的方式,却始终不好意思开口。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呀,怎么现在这么怂了。
想了想……
或者这就是心里有愧的状态吧。
黎珂似乎听到了奚兰的心声,在檐下雨线变得零落时,黎珂居然开始讲解自己的操作:
“刚刚是把芽点外层的膜剥掉,后面如果它们能活下来,芽就会从芽点生出来。”
就像干涸的农田突然灌入水,奚兰干涸的脑子终于进了新知识,她居然有些如饥似渴,连声‘哦哦’。
黎珂:“本来是要在芽点上面抹一些催芽素,这样它生芽会快一些,不过这里没有这种东西,所以就让它慢慢长,也是可以的。”
奚兰:“原来如此。”
雨已经完全停了,周围的空气沁着泥土的芳香,青草尤其绿,每一枚叶片都点缀着晶莹的雨珠。
奚兰从仓库直接穿到厨房,把中午要吃的米先用水泡起来,等回来的时候,桌上已经摆了一排竹筒。
被开水烫过,每一个竹筒都是被加深的颜色,黎珂让奚兰去找块干净的布过来,把这些竹筒全部擦干。
待做完这件事,黎珂又让奚兰把在她手边的小木棍——后来奚兰才知道那些其实是从素心兰上剪下来的花梗——递过来。
黎珂往竹筒里放入事先已经准备好的基质,就是上次她用陶片、木屑、苔藓那些东西做的混合土,用基质将竹筒基本铺满,然后把处理好的小木棍一支支分别插入到竹筒里。
据奚兰观察,插入到基质里的是被斜削过的那一端。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奚兰站在旁边够着身子问。
黎珂轻轻按压基质,“芽点要露在外面。”
奚兰‘哦’了一声,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自己最开始的疑惑:“所以你这是在做什么?”
剪根棍下来插进土里,就能活下来了吗?
奚兰只知道好像说把柳条插进土里可以长出新柳树,兰花居然也可以吗?
要是这么简单,素心兰不应该早就大量被引入当地进行繁殖了吗?为什么还能成为兰中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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