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入书房,映照在案几上翻开的古籍。白及一手托着下巴,另一手握着毛笔,眼神游离不定。她昨晚看书至夜深,如今天光才亮,她就被父亲带到书房,说是要复习昨日所学,还要继续深究新的医理。
好困。
真的。
“白及,阴阳变化之理,可还有疑惑?”白父端坐在对面,声音温和,他一手抚着桌案上的《黄帝内经》,一手端着茶杯轻嘬。
白及眼珠微转,神情略显心虚:“父亲,阴阳调和生化万物,我大致明白了,就是……
“就是哪里?”白父挑眉,神情未变。
白及叹了口气,干脆实话实说:“就是这些理论看似简单,可与具体的病症对应起来却很难掌握。比如阳盛易热,阴虚燥热,但我还不能完全分辨出如何具体施治。”
白父点了点头:“知难而退者,学医不可为。你既问了,我便考你一道题——若一人阳盛之疾,心火旺,舌苔厚黄,面赤便秘,你当如何用药?”
白及一愣,立刻陷入思索。她心中默念着昨日翻阅的条文,脑海里不断浮现之前的指尖敲着桌面:“阳盛火旺……清热泻火为主。凉性药物,嗯,可以用黄连解毒汤,黄连清心火,黄芩泻肺热,加一点连翘消肿散毒——”
白父静静听完,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能如此,算是初步入门。”
白及顿觉心头一松,脸上掩不住得意,正准备再说几句,白父却陡然一敛笑意:“不过,光记得药方是不够的。医者之心,重在变通。心火旺未必尽用苦寒,若病人体质虚弱,你的黄连恐反伤正气。”
白及怔住,心头涌起一阵悔意。
白父点头,“学医之道,贵在活用,不拘一格。阴阳平衡乃总纲,方剂只是桥梁,你需明察入微,方能因人施治。来——”
他将几株不同的药材摆在案上,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昨日你认过药材,今日再试试,看看能辨几成。”
白及眼前一亮,立刻凑上前,伸手捏起一块药团,指腹轻轻摩挲,低头嗅了一下:“这股香味带着微甘,是熟地黄,滋阴补血。”
接着,她又拿起另一块,凑近鼻尖闻了闻:“这个苦中带辛,是川芎,行气活血。”
白父微微颔首,眼中隐隐透着满意:“你倒还记得清楚。可惜,记住药性只是第一步。待会儿抄完《黄帝内经》里的《经脉别论》,午后我再带你试试熬药。”
白及脸色一僵:“还要抄书?”
“抄书可让心沉静,亦可助记忆深刻。”白父瞥她一眼,淡淡道,“你不是想进医馆吗?要是怕抄几卷书,连这点辛苦都吃不下,何谈将来?”
白及顿时语塞,心里暗暗叫苦,却咬牙接过父亲递来的纸笔:“知道了,父亲。”
“家规十遍,医书一卷……”
学生时期都没抄过书,结果穿越到这边没几天,先是抄了家规,接着又开始抄医书——她揉了揉额角,心中默默叹气,还没开始,就已感到双手隐隐发酸。
“心要静,字要沉。”他轻声提醒,“医书抄得规整,方能稳住心性。你的字迹浮躁,需用心磨砺。”
几日转瞬即过。
白及每日随父亲学医,从天光微亮便被唤起,先抄医书,再认药材,日头稍高时便开始听诊、问脉,直至夜幕低垂方得片刻休息。书房的香炉中,药香与墨香交织,染透了她的衣衫与发丝。
“看似简单的望闻问切,竟如此考验心力。”她倚在书桌边,揉着发酸的手腕,嘴里轻轻嘟囔。
她之前也被叔叔带着把过脉,却还是在旁边学习更多。如今却是自己上手更多。
白父坐在一旁,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学医之道,无捷径可走。辨脉如读人心,须细察不乱。几日下来,你的手感可比初学时稳了几分。”
白及手指轻轻在桌面上比划着,眼神中透出一抹隐隐的骄傲:“昨日您带来的府中下人的夫人是滑脉,我一下子就察觉出来了!妇人有孕,是不是?”
“察觉不错,方向却偏。”白父摇头笑道,“滑脉不止孕象,还见于湿热内蕴、食滞中焦。你当时未细问她饮食与病史,便下定论,若是误诊,便可能害人。”
白及随即吐了吐舌头,点头认错:“是女儿心急了。”
几天的劳累充实了她的日子,也磨练了她的心性。从最初手指按脉的生涩,到如今能够静心辨别脉象,她仿佛开始了中医之道的门槛跨越之路。
夜幕低垂,书房中燃着幽幽的灯火。白父端着茶盏,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看着白及揉着酸痛的肩膀,眼中透着几分怜惜与欣慰。
“这些日子,你学得也算勤勉。”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中秋将至,明后两日便好好休息。去看看京城的灯会,也算散散心。”
白及闻言一愣,抬头看向父亲“真的可以?”
白父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过劳则倦,倦则心乱,休息也是学医的一部分。别想着趁机偷懒,把今日《内经》那段未抄完的补上,便可安心出去。”
“好嘞!”白及眉眼弯弯,心头雀跃,像是久困书房的鸟儿终于得了放飞的机会。
当晚,回到房间,她刚坐下准备继续抄书,绿琦便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小姐!快来看,这可是夫人吩咐给您新做的衣裳,特意为中秋节备的。今夜试试,到时候穿着出去,灯会上定能艳压群芳!”
白及手中的笔一顿,眼神一亮,“那天肯定能大饱眼福,给我看看衣服。”
绿琦笑得甜美,眨着眼睛,“中秋那晚,街市上花灯璀璨,各家姑娘们也都得了机会出门,夫人说让您散散心,又给小姐发了零花钱。”
说着,她小心翼翼打开锦盒,一件晴蓝色罗裙展现在白及面前。裙子用的是上好的云罗织成,质地轻薄如烟,映着灯光时仿佛水波流转。裙摆处绣着一圈灵动的鸢尾花纹,花瓣以银线细细勾勒,层次分明,栩栩如生,仿佛微风一拂便能随风轻摆。腰间的丝带是浅粉色的,带着淡淡的梅花暗纹,隐约透着几分素雅之美。
白及瞧着那繁复的装饰,嘴角微微一抽,摇头感叹:“好看是好看,这也太美了!当然,绿琦,还是你得给我穿,我自己肯定不行。”
绿琦捂嘴笑得直不起腰:“小姐放心,有奴婢在,保您穿得漂漂亮亮!到时候灯会上,您就等着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吧!”
“行吧,你给我打扮着。”白及抬手按住额角,声音里透着几分认命的无奈,“反正衣服和头饰我看着都眼花,手也不会弄。”
“那可不必愁,全交给奴婢!”绿琦笑着上前,手脚利落地展开罗裙,仔细为她穿戴整齐,神情间满是期待,“快试试,看看合不合适。”
白及看着镜中那身焕然一新的装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中跃动着几分憧憬:“灯会啊……总算可以看看这个时代的热闹了。”
窗外秋风吹落几片黄叶,满院桂香馥郁。顾年静坐堂中,神色淡然,手中执着一卷兵书,目光沉稳。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沈策低头迈入,将一封红绸缠绕的帖子呈上:“将军,这是宫里送来的帖子,中秋夜宴,陛下召请百官同贺。”
顾年未动。
沈策见状低声又道:“虽总说陛下病重,可真实情况不得而知。怕是试探朝臣衷心也不足为奇。”
顾年淡淡一笑,将兵书随手搁在案上,抬眸瞥了眼那鲜红的帖子,语气如云淡风轻:“中秋宴会,赏月品酒,听戏论诗,尽是消磨时光之事——这会儿又来请我做什么?”
“怕是想借节日之名,探探将军的心意。”傅清步入堂中,神情闲适,“这中秋之宴,看似月下共饮,实则暗潮涌动。”
顾年拿起茶盏,浅抿一口,神色波澜不惊:“无非是权谋算计,些许光景,何必理会。”
傅清唇边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可若不去,也得给个缘由。堂堂镇北大将军,若连中秋宴都不肯出席,怕是要惹人猜忌。”
“缘由?”顾年轻嗤一声,将茶盏轻放桌上,“简单得很,就说我病了,卧床不起。”
沈策闻言,面色如常,只微微躬身:“将军这病,要不要宣太医?”
“太医?”顾年眉梢微挑,“太医治不了我这心病。”
傅清笑着摇头:“那就得好好装着了,您若病得不够像,怕是会有人专门查探病情。”
“放心。”顾年站起身,抬手微微一挥,“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关键时刻应该来讨好我而不是刺探我。”
“如此,也省得被虚情假意烦扰。”傅清长舒一口气,转身吩咐将士,“帖子的回信,就按将军的意思写,病重难起,恐怕不能奉陪。”
“属下这就去办。”
堂中重归宁静,映得顾年眉眼间的冷意愈发深沉。他负手踱步几步,忽然停下,侧身看向门口,淡声唤道:“无言。”
无言即刻无声无息地走了进来,拱手立于一旁,等待吩咐。
他眉心微蹙,语气略微放缓:“中秋那日,她预备做什么?”
“中秋夜有灯会,夫人允她出门散心。小姐甚是期待。”
顾年的神情微变,低头沉思片刻,随即抬眼,“既如此,灯会上盯紧些。虽是盛景繁华,但世道乱,心不可放松。顺便告诉她,我那天晚上会在醉仙居门口。”
无言躬身领命:“属下明白。”
顾年挥了挥手,语气淡淡:“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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