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嵘走后,姜旒这才进了胡皎的书房。
胡皎背对着姜旒,似乎在沉思着什么,听到身后轻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胡皎这才敛了思绪转身。
一看来的是姜旒,不禁让他有些意外。
“殿下,我看这件事瞒不了多久,只怕元州萧斛也很快会知道。”说起萧斛,姜旒的内心其实有些复杂,他去取元州不仅瞒了胡皎,连她也是近日才得到的消息。
只是他们向来就不是一路人,只不过是为了拿下源城才选择联盟,如今源城已经拿下,两人之间只剩下一层对立的关系了。
要杀晋帝,务必是要先杀他萧斛的……
胡皎目光微转,看着姜旒若有所思的眼神,心底腾升一股莫名其妙的压堵来,他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认真:“那旒儿你是怎么想的?”
姜旒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殿下此时抛出源城这条鱼饵,其实也不算早,恰巧能替我们避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可是一条矿脉,说白了就是将来胡皎成就霸业的铺地砖,这条矿脉一旦被人知道,免不掉被多方争夺。
胡皎点头:“胡嵘此人看似粗犷不羁,实则粗中有细,毕竟是行军多年的人,又是在晋国皇宫里出来的人物,想来他还是会对我们多有戒备。”
姜旒对这人了解不多,但听胡皎这么一说,倒是对这个胡嵘多了几分警惕。
姜旒道:“如此,我们便尽早回乐门,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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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州城内下起了鹅毛大雪。
宋谦手里的白子稳稳落在了棋盘之上,萧斛手里随意捏着一颗永子姿态随意,凤眸半垂半睨听着旁侧的宋瑾说近日源城的事。
宋谦在听到胡皎将源城让给胡嵘屯兵,还顺带送了胡嵘一条矿脉,有些意外:“二皇子来的真是时候,不过瑞王也是真大方。”
萧斛指中的黑子截了白子的活路,宋瑾看着棋盘都不禁感到一股肃杀之气袭来。
“此事有多少人知道?”萧斛开口问。
宋瑾捋了捋自己的裘衣,细细想了想:“目前知道的都是瑞王身边的亲近之人以及胡嵘……还有我们三。”宋瑾边数着手指,边道。
萧斛面色冷峻吩咐道:“此事务必要封锁,不能让邶国那边知道。”如今这事情如果让拓跋烈知道,必然会不顾一切来夺元州。
如今天寒地冻,元州一带的百姓也禁不起这些折腾。
宋瑾嘿嘿一笑:“爷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
萧斛抿唇,面色有些不自然:“最近……”他自觉问的不妥,却见宋瑾已经看向了他,便继续道:“有没有源城来的书信?”
宋瑾思索后摇了摇头:“不曾有。”
萧斛修长的指中摩挲着棋子光滑的表面,看似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垂下的鸦羽遮住了他眸下神采,不知在想些什么。
乐门一带的风雪铺天盖地下了几日,终于是停了。
姜旒坐在马车内昏昏欲睡,山穗知道姜旒向来怕冷,整个马车除了留了一道透气的缝儿,被捂得严实,山穗说,军队已经进了乐门的地界儿,马车便也没有那么颠簸了。
官道上还有处理着积雪的兵马,雪停了,军队也加快了进程。
不到黄昏,瑞王的军队就进了熠城,整个熠城张灯结彩,被装潢的十分有节日氛围,前来相迎的官僚世家不少,街道挤满了喝彩的熠城百姓。
百姓只知道瑞王打了胜仗,夺下了元州,都站在了街边为瑞王喝彩。
姜旒拨开帘子看了一眼,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从小到大,这种喜庆的时候大抵是都留在她八岁之前的记忆里了,模模糊糊,只记得一些东拼西凑的碎片。
不知是哥哥还是父亲,带她在家门前那葡萄藤下放的爆竹,母亲还是祖母给自己换上的新袄子,还是风里孩童们燃放了爆竹后,送来的火药味儿。
西北风刮来,她能感受到的只有和儿时一样的冷……
想起前一年除夕璧琰阁被剿,自己还在南下逃亡的路上,不禁有些唏嘘日子过得这般快。
“少主,起风了。”山穗将她的兜帽戴上,顺手将马车帘子拉的严实。
马车外热闹的爆竹声喝彩声印着马车内的温暖的气息,姜旒心中那股怪异的孤单感被驱散了许多。
姜旒和胡皎的车马到了瑞王府,姜旒被山穗从马车上扶了下来,坐了两三日的马车,下了地仍旧有些踏不实的感觉。
张灵溪却倒是在府门前等了许久了,一见姜旒的马车便立即朝她们跑了过来。
雪白的狐毛斗篷下一张娇俏可人的面容,眼睛笑的似两枚弯月。
“阿姐,山穗姐姐,快些喝碗姜汤驱驱寒。”张灵溪忙吩咐身后的婢女从食盒里盛了姜汤端给姜旒和山穗,又让婢子给前面的胡皎也端去了一碗。
直到将几人迎进了府门,这才立马朝外头吩咐道:“各位辛苦,你们也喝些姜汤驱寒,喝完就去找翠云领赏钱。”
原本有姜汤喝,劳累了几日的车夫侍卒们都觉着心中慰帖,一听还有赏钱领都高兴的朝张灵溪道谢。
“这小丫头,哪里学的?”胡皎看着张灵溪蹦蹦跳跳的安排完事情上来挽住了姜旒的胳膊。
灵溪掖了掖斗篷挡住寒风,笑着道:“我瞧文姐姐也是这般,表哥给我安排的嬷嬷便教我多学学文姐姐。”胡皎微微一想,思索问:“你是说,文启华文太守的嫡女?”
先前他在乐门处理事务,总会召这位文太守商议熠城的事,他似乎是有那么几次带了他女儿来,与灵溪似乎也玩的极好。
张灵溪乖巧点头:“正是文羽诗文姐姐。”
“嗯,是该多学学。”胡皎好笑的摇了摇头。几人说笑着去了正厅,灵溪早就让人去探表哥的马车,估摸着是时候,就已经备好了饭菜。
厅内早就置了炭火,这会儿进门便觉暖暖的,旁侧的丫鬟婆子立马送来了巾帕热水给几人净手,随即布菜。
姜旒只用了一点饭菜,便早早告退了,这些日子她觉得甚是疲累,这几日忙着矿脉的事情熬了几个大夜,又坐了三天的马车根本睡不好,回了院子后简单洗漱便熄灯上了床。
第二日姜旒睡眼惺忪睁眼时窗外又开始落起了雪花,她出声唤来婢子给自己梳妆,看着铜镜中许久未看见的面容,姜旒有些恍惚。
很快就被门外的声音拉回了神。
“阿姐,文小姐请我们去赏雪,听说有许多好玩的东西,这次雅集你也一起去吧。 ”灵溪手里还拿着文羽诗给她递的帖子,正一脸期待的看着姜旒。
姜旒神色没什么变化,她自觉对诗词歌赋一窍不通,去了好似也无用,便开口拒绝:“我就不去了,这几日难得清闲,我想休息休息。”
灵溪缠着姜旒道:“就是阿姐你在元州奔忙了那么久,才想要你放松放松。”姜旒无奈一笑,答应了灵溪的请求。
灵溪开心的原地转圈,连忙道:“我回去换身衣裳,再来接阿姐!”姜旒点头,她这才快步出了姜旒的寝房,姜旒道:“慢些走,当心脚下。”
灵溪只背着姜旒轻快的挥挥手,答了声知道便走进了飘飞的雪絮中。
那婢女听季姑娘要出门赴宴,便小声道:“姑娘,奴婢帮您重新梳妆吧。”姜旒看着铜镜中的发髻,虽简单些,却也是合适的。
“不必,就这样吧。”姜旒说着起身挑了一身淡紫色锦缎袄裙,领口点缀缕金提花,虽相对简约,却因着面料是上好云锦所致而显细致华贵。
姜旒怕冷,本想披那件貂绒斗篷,可那斗篷颜色却过于沉了些,她穿了去势必有些惹眼。姜旒这才指向旁侧的银狼裘衣:“就穿那个吧。”
这裘衣防风保暖,裁剪缝制虽简单,却是极精细的,倒也不会抢眼。婢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披风拿来给姜旒披上,顺便把备好的手炉放递给了姜旒。
姜旒看着手里的暖炉,吩咐道:“再备一份给小姐。”
“是。”那侍女领命乖巧退下。
姜旒差旁侧的婢女道:“去告诉小姐,就说我在马车里等她。”那婢女出了门,姜旒也起身出了院子,好在今日虽飘了小雪,却没起风。
婢女替姜旒拢了拢裘披,杜绝了寒气灌入,将她扶上了马车,便站在马车外等着张灵溪。姜旒却是在想着这个文小姐。
先前在瑞王府宴上见过她一次,娇美端庄,又落落大方如此张弛有度的一个姑娘,倒是值得灵溪深交。
这么想着,便传来了灵溪清脆的笑声,姜旒抬手挑开帘子一看,灵溪披了件青莲绒灰鼠斗篷,笑盈盈的被婢女扶上了马车。
一进马车,就被暖意笼罩,她浑身一松喟叹一声:“终于暖和了!”姜旒看着她在对面坐下,嫩白的小脸鼻尖儿冻的通红,姜旒把婢女备好的暖手炉放进了灵溪怀中。
灵溪一愣,看着手里的暖炉不知怎的,眼眶微微有些热。
姜旒对人向来是没什么多余的情绪表露,但对她一直都是极好的,就像这次从源城回来,不仅送了几箱子稀罕东西到她院中,还给她带了不少贵重的东西。
连表哥都只给她带回了几件貂皮狐裘,姜旒却是吃的玩的穿的戴的都给她带了许多回来。
父亲对她向来很严格,只是这次来了北境,胡皎和姜旒都不许她再做之前的暗卫一职,这么一回想,她都已经半年没摸过刀剑了。
她有些哽咽:“谢谢阿姐……”
姜旒看她在抹眼角,不自觉将声音放柔了些问:“怎么了?”
“阿姐,我想继续回你身边做事。”
姜旒方才还衔在唇边的笑意陡然一冷,想都不想就道:“不行!”
张家如今除了她,已经没有人了,她不想灵溪有任何意外。
灵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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