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回到横滨租的一户建时，已经快十一点了。
房间里一片寂静，只有手机屏幕的微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浴室里弥漫着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他的头发还没完全干，水珠沿着脸颊滑落，滴在柔软的条纹家居服上。
他靠在沙发上，盯着茶几上的那杯未喝完的温水，神情有些麻木。
横滨的夜雨早就停了，可他的心仍像是泡在冰冷的水里。
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
【Andy】：明天午休时间来我办公室。
竟然是老板。林霖眼睫一颤。
Andy是这家美资大手日本分部的老板。一位横滨出生长大的日美混血，作为管理层却很是年轻，才29岁。
本人并不高，也才165。但由于那随了自己日本人母亲的漂亮容貌，在办公室里一直是不亚于板垣静的瞩目存在。
但林霖一直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畏惧。
无论是最初的入社终面，还是入社以来的社内会面。
他一直无端地恐惧着那隐于微笑假面之下的Andy。
他盯着那条消息，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敲了规整的回复。
【林霖】：好的。
他放下手机，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
次日午休，Andy的办公室。
林霖推开门时，Andy正坐在沙发上，随手翻着一本英文杂志。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色的针织衫，袖口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
看到林霖进来，他抬头微笑了一下，眼神示意对面的沙发：“请坐。”
林霖顺然地坐下，双手有些拘谨地放在了膝上。
Andy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打量了他几秒，才慢悠悠地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林霖愣了一下，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他低头，嗓音轻而克制：“……还好。”
Andy笑了笑，眯起眼睛，像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可我听世田说，你最近情绪似乎有些低落。”
林霖指尖微微一颤，抬起头，对上了Andy那双带着笑意的漂亮眼睛。
“我没有——”
Andy摆手，打断了他：“别紧张，我不是想找你麻烦。”他把杂志合上，语调轻松得像是在闲聊，“只是，我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好状态。你知道的，社内可没人会喜欢一个情绪不稳的社员。”
林霖垂下眼，喉咙有些发紧，半晌，轻声道：“……我明白了。”
Andy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换了个姿势，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微微侧头，带了些意味深长：“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林くん。”
林霖的手悄悄收紧。
Andy的笑意加深了一点，语调不紧不慢，“你是一个外国人，职场的任务对你来说本来就已经足够辛苦，何必再去执着于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林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你明白的。”Andy单膝交叠，声音冷然，“在这个地方，你注定是孤独的。”
——
下午，会议室。
林霖走进会议室时，其他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青叶怜坐在不远处，修长的手指搭在笔记本上，神色淡淡的，看起来并没有什么表情。
名井纺站在另一边，正在和板垣静低声交谈。
林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板垣静身上。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袖口规整，领带打得一丝不苟。那颗小小的TASAKI珍珠耳钉仍然安静地贴在他白皙的耳*上，低调又精致。
他还是那副冷静沉稳的样子，就像前夜在雨里说出那些话后，完全没受到任何影响。
林霖别开眼睛，垂下头，快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会议开始后，他一直保持着专注的表情，认真地做着笔记，尽量让自己不去想太多。但当板垣静的声音在会议室里响起时，他的手指还是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下。
“这个项目，林さん负责数据整理。”
林霖猛地抬头，愣了一下。
板垣静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淡淡地补充道：“这部分数据很重要，别出错。”
林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应了一句：“……是。”
他的声音很轻，但整个会议室都听得清清楚楚。
没有人注意到青叶怜的目光轻轻地扫了他一眼，也没有人注意到，坐在主位上的Andy，嘴角勾起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
晚上回家的路上。
林霖独自走在横滨的街头，街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手机里没有新的消息，家里也没有人在等他。
Andy说得没错。
他是孤独的。
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这座城市，他都是一个局外人。
可他却偏偏把目光投向了一个根本不会回头的人。
林霖走着，视线流转，看着夜幕下灯火辉煌的城市，眼神晦暗迷惘。
他在心底问自己——
这样下去……真的有意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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