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俩要搜屋子,黛玉有些害怕,毕竟方才二人言语中提到自己,肯定有一个是认识的,这把桌布一撩不就看见了吗,当着别人的面议论别人,不仅她俩尴尬,自己这个当事人也挺尴尬的。
黛玉蹲在底下,只能往后慢慢摸索,看看能不能悄悄从后面溜出去,突然凭空生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双手,吓得她几乎就要尖叫出声,那手好像知道一般,迅速捂住黛玉的小嘴,一下子将她拉了过去。
黛玉吓得要死,整个人匍匐在地,应该是个男子,借着微弱的灯光抬头定睛一看,原来是熟人。何文烨拿食指放在嘴边,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黛玉会意,轻轻点了点头。何文烨见状,这才把手放了下来,侧身去留神外面的动静。
原来佛像底下是中空的,壁砖一推就开,大小跟狗洞差不多,刚好够一个人通行,里面却是别有洞天,人是可以站起来的,中间摆着一张高几,上面放着一尊莲花铜锡供盏,供奉着不知是哪位高僧的舍利,周围还燃着一圈蜡烛,黛玉悄悄打量四周,看着眼前的何文烨,不免有些好奇,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暗间小小一个,黛玉为着避嫌,尽量往另一边靠,可地方就这么大一点,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何文烨低头看着刚到自己胸口的小丫头,不免觉得好笑,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她。
好在外面两个人动作很快,估计也没怎么翻检,很快就没了动静,何文烨慢慢把壁砖推开一条缝,细心听了听,感觉没什么动静,这才爬了出去,见果真没人了,这才叫里面的小丫头出来。
黛玉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刻,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想着上次在五福斋两人差点吵起来,于是也不再见外,问道:“方才我听见了,里面有一个是要与何公子议亲的人,想来公子定是知道她们是谁了?”
“怎么?你怕她们会对你做什么不成?”何文烨挑眉反问道。
黛玉自然是想知道的,毕竟与自己有关,听着方才的话语,好像有点迁怒自己的意思,只是何文烨这话听着,倒显得她有些心急。
“女儿家无非就是聊些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一类的,就算做什么,大不了争执几句,我与她们又不相熟,见面也说不上几句,”黛玉笑道:“与这些相比,好像何公子的婚姻大事更重要一些吧。”事有轻重缓急,就看谁更着急罢了。
“那是于翰林家的千金,旁边给她出主意的应该就是邱家的小姐吧,”何文烨皱眉思索片刻,道:“邱小姐是和郡主的伴读,你在宫里应该见过。”
黛玉试着捋清这里面的关系,“那可以这么理解吗,于小姐本来有可以入宫的,但是这个机会被她的继母给了妹妹,现在她不想嫁给你,想进宫避一避,这个伴读的名额又被我给占了。”说完,自悔失言,毕竟被人嫌弃也就算了,还被别人听了去,自己还知道,更加没面子。
抬头看何文烨的表情,果然见他阴沉着一张脸,满头黑线,黛玉抿了抿嘴,心虚的把头转向别处。
“何于两家尚未亦亲,只是还在相看,林小姐可别记岔了,”何文烨本来有些气的,但是见小丫头这个样子,有被可爱到,转念一想,自己何必跟个小朋友生气,笑了一声,道:“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黛玉摊开手,道:“我要是知道也不会在这里瞎逛了。”说完,这才发觉自己手上还有方才找的那只签子,看着手里的签文,想起方才狼狈的模样,不免笑了起来。
何文烨看在眼里,转过身就往外面走,道:“出来了还不快走,要是她们杀个回马枪,不是被逮个正着?”
黛玉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后山是僧人自住的地方,除了寺庙里的老和尚,偶尔有一些在外云游四方修行的高僧道姑在此歇脚之外,一向少有人来,春风习习,山上的温度总是要低一些的,风一吹还真有些冷,两个老道姑知道在里面那位的习惯,索性把门一关,靠着栏沿打起了瞌睡。
和洵的阳光透过窗沿照射进屋里,但是却穿不过屋里的重重帷帐,屋子正当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盘腿端坐在蒲团之上,手拿一个拂尘,像是在打坐。小道姑眉清目秀,也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小小年纪却看破红尘出了家,不免让人惋惜。
打坐看着简单,却最是考验人的定力,要求人心无旁骛,做到无念,从而达到入定的境界,道法高深的人可以入定四五个时辰。这对妙玉来说本来就是习以为常的事,但是今日却是心神不宁,眉头紧锁,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师父说的那句“京城自有你的因果。”
屋子里安静地都可以听见外面廊上婆子轻微的鼾声,可越是安静越容易让人忍不住胡思乱想。妙玉一时积压不住,隐埋在心底里那些俗世情结喷涌而出。
因果,什么因果?旧年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是修炼时清冷古朴的道观,是归家时暖香温语的闺阁,还是旧年母亲来看自己偷偷抹眼泪,妙玉很矛盾,其实她一直都是有心结的。
妙玉跟着师父入京还不到一年,她是江南人士,家里也是官宦之家,钱财家世都是不缺的,又是父母独子,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奈何身子不好,吃了各种药,试过各种方法都不见好。后来还是青恒师父,也就是后来妙玉的师父出了个主意,找替身替自己出家修行积功德,这才有所好转,但是也只能保证短时间有效,没办法,这就是天命所示,妙玉只好带发修行,果不其然,自那以后妙玉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妙玉的父母见状,只好作罢。
妙玉虽然从小出家,但是本是父母爱子,怎么割舍得下,即便是出家也是在父母跟前,在相熟的道观捐了一大笔银子,专门新建出一个院落供她清修,奈何今生父母缘浅,旧年长亲接二连三去世,她在这时间也再无牵挂,跟着师父四处云游。
妙玉年纪虽小,但是也是跟着父母认识几个字,从小就对道法十分有悟性,按照她师父的话来说,或许她本就是此道之人,方外人士大多自诩远离红尘纷扰,外表一副冷心冷面,装作看穿世事的样子,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其实她还是想承欢膝下,每次看见进香的同龄少女有父母亲长陪伴,反观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说不羡慕是假的。
她也知道不应该这样,向往红尘,道心不稳,对修行之人来说是最大的禁忌,但是她总是忍不住,忍不住地去幻想,要是自己好好的,没有这破什子的命数,她现在或许也会来这寺庙,跟着父母一块进香游玩,在某处大殿里,听着道姑介绍里面的塑像,静静的观赏。
叩叩叩,妙玉听见一阵敲门声,应该是守在门口的老嬷嬷听见了声响,起身出去查看。
小丫头腿短步子小,为了跟上,一不留神就崴了脚,何文烨背着黛玉走了变天,好容易见到一处院落,把人放下,自己上去敲门,见没人答应,不耐烦地又敲了几下,不一会儿,门慢慢开了,一个老尼姑探出了个头,上下打量着二人,丝毫没有请二人入内的意思。
黛玉连忙解释道:“大师见谅,我在游玩时不小心伤了脚,行动不便,又不认识路,请师父容我们进去歇息一会儿,不甚感激。”
“阿弥陀佛,”老姑打了个佛号,道:“这里本是我家主人租赁的院落,离玉佛寺主殿甚远,为的就是讨个清净,若是平时,少爷小姐们进来坐坐也无妨,只是近日我家主人正随师父修行,实在不敢打扰,还请别处去吧。”
“出家人本应慈悲为怀,”何文烨见老姑如此不通情面,争论道:“她脚受伤,如何走得了?更何况就是坐一会儿,哪里就打扰了,若是这点仁心都没有,我看这辈子你家主人修行也无望。”
许是两人穿着贵气,怕是出生大户人家,老尼姑也担心惹祸,有些犹豫,突然听见里面房门打开了。
妙玉本就心神不宁,听见外面的动静,索性也就不再打坐,走了出来,问清缘故之后,冷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一双丹凤眼轻轻扫过二人,良久,侧过身子,将他俩迎了进去。
黛玉松了口气,踉跄地走着,何文烨看不下去,伸出手,让黛玉扶着他的手臂。
何文烨冷嘲道:“小师傅让我们进来,怎么,这会子不怕打扰到你修行了?”
妙玉头也没回,挥了一下手里的拂尘,像是扫去什么脏东西一般,道:“修行什么时候拘泥于行事,你又怎知现在对我而言是不是一场修行。”
黛玉瞧瞧扯了扯何文烨的袖子,示意他闭嘴,毕竟人家最终还是让他俩进来了不是,不然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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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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