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淳于庄主得知淳于天仅仅因为一个村妇就得罪万俟庄,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如此因小失大,这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能立时实行家法,结结实实挞笞这不长进的儿子三十鞭子,让他好好长长记性。但随即秦家亲自来结亲,将一切解释开去。如此一来,若再行家法,传扬出去,人多嘴杂,就仿佛淳于庄吃软怕硬,软骨头,单怕了万俟庄,面上不好看。只是为了给庄上一个交代,就软软地让淳于天面壁思过而已。至于听说淳于坤拿东西给淳于天吃。淳于庄主则认为兄弟和睦最要紧,其他可大可小,也就不再追究。
第二日,淳于庄主携重礼去了藏龙书院,拜见书院院长韩孝良先生,央他俯就,作一次媒人,说和亲事。韩孝良,名素,字孝良,德高望重,素来喜爱淳于天。觉得淳于天年纪虽少,但豁达大度,不拘小节,心地纯良,而又智略纵横。很有前途。况秦家在百龙镇势力居首,且名声不坏。当即就允了。淳于虹大喜,遂择吉日,吩咐淳于天跟着韩孝良去秦家相亲。然而,在动身的前一天,秦昀婉转派人告知淳于庄主,说相亲改在了留晴花园。原因是那座园子将以陪嫁的形式送给秦晩。淳于庄主点头无话。
到了吉日那天,艳阳高照。淳于天陪着韩孝良携礼来到留晴花园。留晴花园大门洞开。看门的小厮将他们引进门。只见莺儿姑娘盈盈走了过来,满面笑意,直接对淳于天道:“你来了。这边请吧!”
言语态度里满是熟稔的意思。韩孝良看了淳于天一眼。淳于天少不得低下头,不好解释什么。韩孝良道:“有劳姑娘。”
莺儿对韩孝良的话充耳不闻,依旧看着淳于天道:“你今天来,有没有给我带东西?”
淳于天瞪瞪眼睛,暗道:“又不是和你相亲,给你带什么东西。好笑。”但他躲不开了,想回答,却又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说好。
莺儿道:“一看你就忘记了。上次你把人家衣服弄脏了。说好了给人家带两匹衣料来。谁知道,一去七八天不说。好容易来了,还两手空空。”
韩孝良见这小姑娘一见面就对淳于天轻嗔薄怪,话里又满是暧昧。想是二人之间发生了不少故事。韩孝良是经年的老先生,什么事没有经历过。抿嘴一笑,笑淳于天年纪轻轻,就欠下这些风流债。以后,有的看了。
淳于天这才想起来这件事。但心里暗怪莺儿竟然不避场合,信口开河,竟不避讳,好像他俩有什么不规矩似的。但男女之间的事,越解释越解释不清。只能忍了。但道:“这事岂敢忘记。只是今日他务在身,有所不便。改日,我一定买几匹好的,亲自给姑娘送来。好不好?”
莺儿翻翻白眼道:“好吧。就饶你这一遭。走吧。”于是,转身将二人带到东厢房,安排茶水。
待房里只剩下韩孝良和淳于天两人时,韩孝良道:“看来你和这座园子有很多故事啊?”
淳于天笑而不答。
韩孝良道:“健德,我不是要打探你的私事。我啊,读了一点子书,会看一点子相。你啊,龙准深目,气宇非凡。贵人之相。愿你能够真正自爱。别辜负了这一身的才气!”
淳于天大是感动道:“先生吉言,淳于天铭记五内。”
不多时,秦昀和媒人姜尚白领着两个清秀的年轻人走进屋来。一个是女扮男装的秦晩。另一个也穿着男装,但气韵娴静,容貌秀雅,比起晚儿,更觉丰润。韩孝良和淳于天一对眼睛,看出这两个年轻人都是女儿身,心照不宣。
秦昀介绍道:“这是我远方的一个表亲,叫岳阳,字……”秦昀迟疑,仿佛忘了。
岳阳见状,接口道:“字胜龙。”
秦昀道:“表弟,这位是韩先生,这位是淳于天,字健德。”
岳阳拱手施礼道:“久仰久仰。”
韩孝良和淳于天也忙回礼道:“幸会!”只是淳于天抬眼一看,但觉这岳阳的一双眸子寒星激射,在淳于天的胸口上重重砸了一记重锤。又像一头雌伏在深山的猛兽,那眼睛仿佛能洞穿你的心底的一切。淳于天忽然感觉浑身不自在,只把眼睛低下了。
秦昀指着晚儿道:“这位淳于公子是认识的。叫做岳星。还没有字。”
晚儿今日低眉顺眼,不大似寻常那样掐尖要群。原来今日给她相亲。晚儿定要亲自看看去。但姑娘家家,毕竟不能任意妄为。只死抱着二姐也换上男子衣衫,一起过来瞅瞅这淳于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二姐秦晴本不想掺和三妹的事儿,但架不住三妹的死缠。只好依了她。况她也想看看这个暴揍万俟璋、打败万俟庄三大高手的人物,到底有什么魔力处。也就顺着晚儿的故事,化名岳阳,前来一看。
秦昀吩咐底下人把酒菜端进来。边吃边聊。
酒过三巡后,秦晴开言道:“淳于大公子,以后秦家和贵庄就是一家了。有什么打算呢?”
淳于天道:“我也正在寻思此事,不知岳公子有何高见?”
秦晴道:“我能有什么高见。只是可惜…”说到这儿,满指望淳于天或者谁搭个茬,好让她继续说下去。可眼睛转了一圈,竟无人理会。只好继续道,“可惜我那三妹妹,一辈子的事,就这么潦潦草草便宜了你!”说到这里,感觉意思不够,又跟了句,“这个臭男人!”
秦昀听妹妹满嘴都是钢刺,真恨不能喝令她出去。只是他素知这妹妹外柔内刚,绵里藏针,等闲刺激不得。况她又是望门寡,家里人对她有亏欠,都忌她三分。且此间她又因掩人耳目,作男子打扮,提名说她不能,拿“岳阳”这个名字作法又十分别扭。所以,秦昀只好闭嘴。
淳于天淡淡道:“我也觉得可惜。”
秦晴道:“你可惜什么?”
淳于天道:“岳公子可惜什么,在下就在可惜什么!”
秦晴道:“淳于公子好油嘴!真讨厌!我只问你,以后我三妹妹嫁到你们家,是你听她的,还是她听你的?”
淳于天道:“夫妻之间,重在和睦。说听谁的,并不要紧。”
秦晴道:“这么说你不会听我妹妹的。”
淳于天知道这娘们儿是来找茬的,须应付过去,想了想道:“我会听我老婆的。这年头谁不敢听老婆的话!”
这话秦晩听了,抿嘴禁不住笑。
秦晴冷笑道:“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以后你若是变了心,停妻再娶。你依然可以说你听老婆的。只不过,这老婆是新人换了旧人。”
这句话如一丝冷风却吹走了秦晩心底所有的喜悦,凛然思索道:“还是二姐想的周到。我涉世到底浅显。很容易受人蒙蔽。”
秦昀瞧岀淳于天略显尴尬,忙说:“淳于公子我最了解,不是这样人。你多心了。”
秦晴道:“大哥,你不知道。这年头,多心总比少心好。我当初我就是少一块心,才落到这步田地。”
秦昀听她又提起她守寡这件事,喉咙就像吃了一个苍蝇,只好闭嘴。
秦晴道:“淳于公子。我三妹妹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如果她有危险,你会为她赴汤蹈火嘛?”
这话明显打着当初淳于天和岳星的谈话。淳于天知道,这个叫岳阳的娘们儿今日势必要难倒他才肯罢休。若平时,淳于天早举手投降了。他才不肯为这等无聊的没担当的谈话浪掷光阴呢。他宁可去钓鱼,约三五好友喝酒,也不谈论这样的话题。不过,今日是奉父母之命而来,干系淳于庄安危,断不可任性行事。当听到“我当初我就是少一块心,才落到这步田地”这话,淳于天就断定在岳阳身上定发生过很不愉快的事,虽然淳于天无从猜度到底是什么事,他也不好问。只好忍着道:“不会。”
听见这两个字,秦晩愣了。秦昀也瞪住了眼睛
秦晴更纳罕,冷笑问道:“为什么?”
淳于天道:“因为岳公子不信任我。”
秦晴道:“你娶的又不是我。我信不信任你,重要嘛?”
淳于天道:“信任很重要。因为交浅不可以言深。岳公子所有的疑问,都是我们之间交情尚浅的缘故。日子长了,我相信岳公子会有自己的判断。”
秦晴饮了一口酒道:“如果我判断你不值得信任怎么办?”
淳于天笑道:“那就是我没有福气。”
秦晴道:“淳于公子,作为男子,我对你很失望。到现在你居然连一个重口都不敢吐。”
韩孝良不得不开口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朽保媒,保的是两家的婚姻,不是两个小娃过家家。谁敢造次?别人老朽不清楚,但淳于公子襟怀坦荡,事母极孝,这老朽可以打包票。姜兄,你也行走江湖多年,想必知道小弟所言不虚吧?”
姜尚白道:“所言不虚。我家庄主也是看中淳于公子的人品道德,这才以爱女相许。否则,费这些周折做甚!”
这些话出来,就意味着秦庄主已然决定嫁女。这叫岳阳的再怎么折腾,也是枝节,不足为虑。
秦晴本想继续发难,但姜尚白把爹爹搬了出来,她无论说什么,都高不过她爹爹去。于是笑道:“淳于公子,我只想问,你会一辈子对我三妹妹好嘛?”
淳于天道:“我当然会。”
秦晴道:“扯谎。你还没有见过我三妹妹,她是丑是美你都不知道,怎么就敢打包票对她一辈子好?”
淳于天指了一下秦晩道:“我对您这位令弟说过。只要是我的,我淳于天绝对珍惜。不是我的,绝不勉强!”
众人听淳于天说得这么坚决,都不由望向他。
2,
淳于天起如厕,走到外面,顿觉空气清新,好不畅快。因为在这里逗留过,所以不用指引,淳于天自往茅厕方向走去。因为不紧急,淳于天一面缓步踱着,一面浏览周围的景致。道路两侧是一树树垂柳,万条垂下的绿丝绦,郁郁葱葱,仿佛美人闺房的珠帘,清风吹拂,舒舒软软,声音轻而脆。放眼看去,几座小亭掩映,透着难以捉摸的香气,令人浮想联翩。淳于天想走进去,去出世离尘,去幽会佳人。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里不是绝佳的去处嘛?可是今日要务在身,又是大白天,自己又是客,可不能造次。心内不由叹息人生不能随心所欲。
正在胡思乱想有所遗恨时,忽然从柳树林里跳出一个人来,拦住去路。淳于天到没有吓一跳,抬眼看时,不由大喜。拦路人不是别个,却是时常萦心挂怀的陶玉红。淳于天见她穿着焕然一新,脸上却没有笑容。陶玉红望了淳于天两眼,又低下头,两手在下摩挲着衣角,一句话不言语,仿佛有莫大的心事。淳于天看着心疼,走上前拿起陶玉红的小手也摩挲着道:“怎么啦?”
陶玉红任由淳于天摩挲着,既不反抗,也不躲避,仍低着头,淡淡道:“你不是说一切都在你身上嘛?怎么七八天不见?”
淳于天见责。想开口解释自己不是不想她的事,而是自己被父亲拘了七八天,实在分身乏术。但这样说像是搪塞,缺乏男子气概。淳于天略一思考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任打任罚!”说着就拿起陶玉红的小手向自己脸上扑。
陶玉红见他这样,这才抬起眼睛,一把把手抽回来,抿嘴笑道:“好了,大白天的,拉拉扯扯像什么!”
淳于天见她笑了,心头也是一乐,刚想开口说话,忽然意识到俩人堵在道路中间,不成样子。于是又拿起陶玉红的小手拉着她走进柳树林,在一棵大树旁停下,才道:“你在这里住的好么?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来。”
陶玉红本想把手抽回来再说话,但有求于人,这样做不好。于是就任由淳于天拉着道:“你说过一切都抱在你身上,是吧?”
淳于天本能嗅到这是要挟制自己的意思,他心里一动,并不着恼,反而乐意听下去,道:“是啊!说话算话!”
陶玉红道:“我们想离开这儿,你能带我们走嘛?”
淳于天听到“我们”两个字,自是包括她丈夫了,不由有些淡淡的醋意。不过他不是那等自私褊狭暴虐贪婪之徒,撇撇眼睛道:“他们欺辱你们了?”
陶玉红道:“没有。他们待我们很好。不短吃不短穿,都很客气。”
淳于天想不通了道:“那为何要离开这儿?你知道嘛,没有比这里更安全的了?”
陶玉红听出来这是拒绝的意思,抬起眼睛盯着淳于天道:“你的意思,你把我扔在这里就不管我了,是嘛?”
淳于天被陶玉红盯得不自在,登时气软了,道:“当然不是。我得知道原因,然后好安排。”
陶玉红道:“我就觉得这里的人都长了一双富贵眼睛,外面和善,骨子里都特别冷。没有你好。”
淳于天道:“就因为这个?”
陶玉红道:“我老公说,这里的男人看我的眼光都不对。我们最好离开这里。”
淳于天笑道:“我看你的眼光也不对。你看,我现在还拉着你的手,占着便宜呢!”
陶玉红道:“你不一样。你占我便宜,是我让你占的,我不让,你是不会强迫我的。他们就不好说了。”
淳于天道:“这么说,有人强迫你了?”
陶玉红道:“没有。”
淳于天笑道:“我就说嘛,秦家门风还算端正,不会胡来的。我看你是多心了。”
陶玉红抽出手,狠狠打了一下淳于天,嗔道:“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淳于天见状,只好下气儿道:“管管管。那你们打算去哪里呢?”
陶玉红抿嘴笑道:“去你家啊!”
“去你家啊”,这四个字一出,淳于天险些没有惊掉下巴,脑袋里登时有十八个大钟乱撞,嗡嗡作响不绝。淳于天知道,去他家里肯定不行。别说别个,首先他父亲肯定不同意。而且这第一关他就过不了。但眼下火辣辣地拒绝这个可爱的小妇人又实在不忍心,道:“好。只是急不得,你需要耐心等我几天!”
这话虽说的真诚,但到底有敷衍的意味儿,陶玉红自是感觉不妥,道:“那得等几天呢?”
淳于天看着陶玉红渴望的眼睛,虽然心里暂时没谱,却也一咬牙道:“五天。我一定给你一个答复。”又笑道,“你要不信,咱们击掌为誓?”
陶玉红摇摇手笑道:“不用了。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三个字,淳于天等感有万条春风拂过五脏六腑,使他倍觉精神戎戎,笑道:“还有什么事,尽管说来?”
陶玉红笑道:“没有了。嗯,临走时且留一步,我亲手给你做饺子吃?”
淳于天笑道:“我不爱吃饺子,给我做碗面条吧?”
陶玉红道:“好啊!你还有新娘子要见,我就不打搅你了。”说完就推开几步,抽出双手,向淳于天摆摆手,说了句“再见”,转身就去了。
淳于天见她就这样去了,余味不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天会来这里?”
陶玉红道:“是莺儿姑娘告诉我的。”
淳于天道:“她倒是有心!”这时,陶玉红已经走远了。淳于天好想叫住她多留一留。但回头一想,他们两个似乎也只能这样了。勉强捆绑,到底不是夫妻。淳于天恋恋不舍,一面时时望着陶玉红,一面踱岀柳树林。谁知,一只脚刚踏进道路上,冷不丁眼前多出一个人来,淳于天唬了一跳,连忙后退两步,上下一看。却是那个叫岳阳的。
秦晴笑道:“淳于公子艳福不浅啊!这等功夫都不浪费,都能勾搭上一个。”
淳于天见这女扮男装的娘们生的不错,却是一肚子男盗女娼的脏水,懒得解释什么,冲秦晴笑一下,挪脚转身就走。
秦晴见淳于天久不回席,也借故出来,察看究竟。却不想远远看到淳于天和那妇人在柳树底下闲谈。虽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他们手拉着手,说说笑笑,恋恋不舍的形景她都瞧个一清二楚。她暗道这淳于天在相亲时都和这个村妇勾勾搭搭,一点也不避讳,脸皮之厚,三大斧子都劈不开。于是在后又说道:“人先自侮而后人污之。人要自爱,别什么脏的臭的都往自己身上揽。臭着自己不说,还恶心到别人!”
这话太难听了,禁不住停下脚步,转过身,大踏步逼近秦晴,眼睛距离秦晴不足三寸。这样近的距离,这种逼人的气势,仿佛泰山欲倾,有万丈的压迫感。秦晴不觉被逼地连连后退。
淳于天笑道:“告诉你,岳公子。是我的,就算是脏的臭的我都带回家;不是我的,就算金的玉的,我也照样扔出去。岳公子如果反对这门亲事。现在大可到秦庄主跟前说我的坏话。我不怪你!”说完,转身便去,没走几步,有回过身道,“你如果讨厌我,尽管冲我来。但别动刚才那个小妇人。”
秦晴见他居然因为一个山野的半老徐娘来威胁自己,气道:“那个村妇给您灌了什么**汤,您这么护着她?”
淳于天听秦晴这样诘问,本想解释说:“因为她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不会把责难和危险推给一个女人的,那太掉价了。”但这样说虽然义正辞严,气势汹汹,但是没有滋味。于是道:“大家都是男人。男人那点子心事你要是不懂我也没有办法!”
秦晴为之语塞。却依旧问道:“我听岳星说,他第一次见到你们是在高朋客店。他见到你们两个一起从客店的楼上下来,在大街上 你把她抱到马背上,俩人同乘一匹马去的霍家庄。有这事儿吧?”
淳于天道:“岳公子想说什么,请直言相告。不用这么拐弯儿。”
秦晴道:“江湖传说,你俩一定有见不得人的事,否则,淳于公子这么大喇喇地护着一个山野村妇做什么,没理由啊!”
淳于天见他又绕回来了,道:“岳公子,第一,我们俩到现在干干净净,清清白白,什么腌臜事儿也没有;第二,就算有,也不足为外人道也。”说到这儿,察觉这娘们儿特爱窥探阴私,自己何不趁此机会逗逗她,于是故意放慢脚步,使秦晴追上他,并肩而行。淳于天神秘一笑,凑着脸接着道:“都是男人,这点儿脸皮,咱还是有的。你要真感兴趣,改天我请你,咱好好给你说说。”故意用肩撞了一下秦晴的肩膀,却不看她。
这一撞,倒不怎样疼痛,可秦晴毕竟是女儿身,唬地她满脸通红,不敢再问什么了。只心里骂道:“流氓!”
3,
淳于天方便后回到席上,又饮了数杯,对岳星道:“岳三公子,咱们是旧相识,今日话却不多!”
秦晩道:“有哥哥姐姐在,哪有我说话的份儿!”
淳于天道:“自上次一别,一晃七八天。转眼咱们成了亲戚。真是世事变幻,难以逆料。不过,世道不管怎么变,咱们之间的情谊是不会变的……”
秦晩腼腆道:“说话文绉绉的,谁跟你有情谊,酸不酸?”口里说这话,却拿眼睛瞟着二姐,生怕她笑话了去。
淳于天道:“后天我想在高朋客店设三杯水酒请你,叙叙前度咱们携手御敌的情谊。不知道三公子肯赐光谬领否?”
二人若没有婚约,以晚儿的个性哪肯落人后,是一定去的。但今日身份变易,却不好去了。淳于天虽知岳星是女儿身,却不知她就是秦晩。他一口一个“情谊”,弄得晚儿十分不好意思。晚儿道:“我不去。你自己喝去。”
秦晴忖知淳于天肯定是为陶玉红那村姑的事,于是怂恿道:“星儿,去!淳于公子的好意岂能辜负?就算是宴无好宴,咱们秦家人也千万别叫外人瞧扁了!”
走出留晴花园大门,别了秦庄诸人。还没有走几步远,只听莺儿从后面叫住淳于天,命他等一等。淳于天道:“莺儿姑娘,有什么事吗?”
莺儿道:“人家请你吃面,你怎么就这样走了。连个招呼也不打。”
淳于天道:“这件事我倒一直想着,只不好调停。莺儿姑娘既然来了,麻烦替我传一声。就说她的事我记着呢,请她放心。面今日就算了。”
莺儿道:“她的算了。那我的什么时候算?”
淳于天道:“今天下午我就着人给姑娘送来如何?”
莺儿道:“不。要送你就自己送来,那些蠢男恶女经过手的,我可不要。”
淳于天哈哈笑道:“你可真是一个可人的丫头。我亲自给你送可没有这么快。”
莺儿道:“没事。我等你。”说着又往前探着身子,神秘兮兮抿嘴笑说,“而且,我信你!”说完就满面春风的转身回去了。
“我信你”这三个字明显是模仿陶玉红口吻说的。淳于天听了,既熟悉,又得意。
韩孝良在旁看着,笑道:“我看你对付这些丫头村妇,得心应手;应对姑娘小姐,则有力无心。”
淳于天道:“先生见笑了。这些丫头村妇,只要心地善良,无非就是想多要些财货。只要给她们一些,她们就感激不尽、欢喜不尽了。而那些姑娘小姐们,一个个都穷讲究。要么心高气傲,要么骄纵难养。点滴不领你的好,累心!”
韩孝良道:“你这是偏见。大多姑娘小姐都是知书达礼、端庄温雅的。”
淳于天道:“看来我跟这些大户家的姑娘小姐们的缘份不多啊!”
韩孝良道:“可是,你要知道。真正能助你成就大事的,是这些姑娘小姐,不是这些丫头村妇。”
这一层淳于天没有想过,今日被提点,洞开心扉,拱手道:“晚辈受教了。”
韩孝良见他态度诚恳,大悦,语重心长道:“健德。年轻人,风流倜傥,无可厚非。但心里一定要有一根弦,绷住了,别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否则,辜负自己这一身才华,岂不可惜?”
淳于天见韩先生并没有用“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中间对得起父母兄弟”之类的大话来教训自己。而只是让自己好好爱惜自己,大为感动,道:“先生一片爱惜之心,晚辈定铭记五内。”
韩孝良见淳于天态度端正,点头赞叹不已。
4,
回到庄里后,淳于天一个人在房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陶玉红这事儿不知如何是可。直接告诉父亲,那肯定行不通,说不定还得挨一顿板子。和母亲商量人,母亲一定一面哭,一面命令他莫管闲事。和其他兄弟商量,他们不告密不扯后腿就算烧高香了。但自己妄自行动,被家人发觉也就挨一顿训骂,若被万俟家发觉,他们但伺机报复,自己一人断断是无力抵抗的,到时候陶玉红一家可就惨了。
思来想去,还是请来二弟淳于坤先行商量为是。淳于坤听哥哥叙述完,皱眉道:“哥,别怪我泼你冷水。万俟庄的事咱好容易才脱身,就不要再陷入其中了吧?”
淳于天道:“这个我何尝不知道。只是人家有求于我,开了口,我总要救人须救彻,送佛送到西啊!”
淳于坤道:“我听说,留晴花园现由大公子秦昀主管。可以迎宾送客了。秦大公子人品又端正,世人皆知。霍家庄那两口子在那里有饭吃有衣穿,万俟庄又不敢招惹。可谓万全。你拼了命帮他们一回,他们却得陇望蜀起来。殊不知咱这里不比留晴花园更安全。”
淳于天道:“可我已经答应人家了。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淳于坤道:“哥,而肥就而肥吧。等到你和秦家三小姐一结婚,两家一合作。霍家庄那两口子不又笼罩在你的羽翼下了嘛。万事大吉。”
这种趋炎附势的言论淳于天老大不爱听,却又不能着恼。道:“结婚至少得等到年底吧。我这儿四五天就得给人家回信儿。”
淳于坤道:“哥,对这种低三下四的人还用认真回信儿嘛?找个家人敷衍她两声得了。”
淳于天见淳于坤竟也用“低三下四”这等话来形容陶玉红他们,心里没有气愤,却有些难过。他想不到平常温顺恭敬的二弟也满眼是上下尊讲究出身。于是正色道:“既然他们是低三下四,就不劳您这位高贵的淳于二公子大驾了。我自己想办法吧。”
淳于坤见哥哥着恼了,忙道:“别这样,哥。你一定要把他们接过来嘛?”
淳于天想着这事儿也不一定。但二弟这么问,仿佛有办法似的,不过得逼一逼他。否则,自己气儿一软,这小子肯定搪塞。于是点头道:“是的。”又道,“这事儿,你要么帮哥哥想个主意,要么就走开,别挡道。”
淳于坤想了一下,缓缓道:“咱家正缺一个厨娘。”
淳于天何等机警,一听就踅摸到其中的意思,道:“你是说……”
淳于坤道:“我妈管着后厨。她前天给我说的。咱们直接向秦家要人,既不礼貌,好像小觑了人家似的。而且也太过招摇。被万俟家知道,容易给咱们添堵。所以,咱们以招聘的方式,婉转对秦家人说,一客不烦二主嘛。最好,一,那两口子最好改个名字,别叫本名,这样可以一时掩人耳目,缓冲一下。对家里也少一些口舌。二,最好一个一个招聘过来,别一下都过来。那样太招摇突兀。”
淳于天眼珠子骨碌骨碌转了好几圈儿,咧嘴笑道:“这好主意啊!怎么不早说?”
淳于坤道:“因为我不同意沾惹这事儿。但哥哥你非要如此。我作弟弟岂能不帮衬一点。”
淳于天道:“好。后天我请岳三公子吃茶。就说这事儿。”
5,
第二天淳于天就着人早早到高朋客店订了一间上好的包间。到了第三天,淳于天乐呵呵地打扮好,早早来到高朋客店,点好水酒,等待岳星。可到了午时,岳星居然没有来。淳于天焦躁,心想:“他妈的,不会耍老子吧。”等到未时初牌,还不见岳星的形影。淳于天饿得肚子咕咕乱叫,已坐立不安,暗忖:“不会出事儿吧?不过,谁敢招惹他家啊?”又等了一会儿,坐不住了,想起身去留情花园问个明白。但有求于人,这样气冲冲地可不是办事的态度。于是又等。直待申时初刻,秦晩才姗姗来到。淳于天忙忙下楼去迎。只见只有岳星一人,并无其他人。淳于天感觉有问题,却不好说,只能暂时放开。于是将人引到包间,分宾主坐好。淳于天笑道:“公子果然是守信之人,来,我敬公子一杯。”说完,一仰脖把酒喝了。
秦晩面上并无喜色,只淡淡回敬了一杯。
淳于天看着奇怪,可也无从起疑,继续笑道:“自上次一别,转眼十来天过去了。这时间真快。其实,我老早就想去留晴花园邀约,只是敝庄俗务缠身,在下愚陋,又分身乏术。所以怠慢了。岳公子不要见怪。”说完又饮了一杯酒。秦晩也陪了一杯,不置言辞。
淳于天感觉不是味儿,却又不好直接询问,而道:“岳公子天资俊雅,高贵凛然。尤其是侠心义肠,远过在下,令人好不钦敬。来,再敬公子一杯。”说罢,即把酒喝了。秦晩依旧冷冷地陪了一杯。
这算是酒过三巡了。淳于天道:“今日延请公子,主要是叙旧。并无他事儿。”
秦晩略略点点头,依旧不开口。
淳于天道:“恕在下冒昧。我见公子寻常是个爽快人,今日如何这样安静。难道是在下唐突了,水酒不好吃?公子但说来,在下谨遵钧旨。”
秦晩道:“没有没有。”只这四个字,又不说话了。
淳于天略略放心道:“我今早临来的时候,舍弟对我说家里缺一个厨娘,让我寻摸着点儿。我一想,今儿正赶上了。我听说,上次咱俩救助的那两口子人品还不错。我就一客不烦二主了。正好买到我家里去,做个厨娘。他们两口子在留晴花园也叨扰十几天了。让他们也来叨扰叨扰我,不能白养活他们呢。一举两得。这事儿还望公子帮我询问一声,看他们愿不愿意。您说呢?”
秦晩道:“我知道你今天是为这事儿来的。本来也没什么。但现在不好办了……”
淳于天道:“这怎么说?难道岳公子想把这侠义的事儿都揽在自己身上,不给兄弟半分?”
秦晩摇摇头道:“不……不是,她……她……她死了……”
乍听之下,淳于天不相信这话,问道:“谁死了?”
秦晩沉思了一下,道:“陶玉红。”
淳于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笑问道:“开玩笑吧。前天我见到她,还活蹦乱跳的,就这么……”说到这里,他见这岳星脸色沉沉的,不是在开玩笑。不得不信。淳于天心里一苦,哗啦一声桌凳响,人已经飞奔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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