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门口发出的响动,阮清聿和身后的明蔷蓦地从床铺蹦下来,紧跟着视线与推门而入的沈宴竹撞了个满杯。
阮清聿一把拉过沈宴竹身侧的行李箱,脚尖一勾门板自动闭合,轻车熟路地搭上沈宴竹的肩膀,还不忘接过他方才的疑惑:“是啊!你、我、明蔷,哦还有个印凯我们四个住一起,不过这家伙还没来呢!”
沈宴竹知道学校匹配宿舍的机制,不太可能把他们几人全分到同一间屋子,唯一能解释这种现象的便是他们中有人动了手脚。
不用说也知道是阮清聿,为了让他们住同一屋檐下可谓是“煞费苦心”。
不过....阮清聿这人是被夺舍了吗?
没表明内心想法前还会时刻“报备”他在做什么,那段时间沈宴竹只想远离他的纠缠。
这才确认心意没多久,连住同间宿舍都不肯提前透露了。
他不主动联系阮清聿竟也不过问,难道就为了伙同明蔷给他带来开门后的惊喜吗?
沈宴竹斜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夺回行李箱径直走到窗前,选好床铺位置后把背后的书包丢了上去。
随后打开箱子抽出被褥,三两下踩着金属梯架爬到上面整理床铺。
鉴于他一人铺床单多有不便,阮清聿当即溜上去帮他一同归置:
“别不开心了珠珠,不是故意没来找你的....”
站在床下的明蔷颇有眼色地后撤几步,摸上把手小心翼翼地开了道缝隙,神不知鬼不觉地掩上门板走出门外。
沈宴竹背对着阮清聿掖着被角,对面悠悠飘来这么一句话,闻言手上的动作未停他“哼”了一声:
“那现在怎么又主动来了,这会子不制造惊喜了?”
阮清聿心想他哪还敢再提惊喜的事,迅速铺完他那边的床单膝盖向前一滑,明目张胆的贴到沈宴竹背后:
“当然要主动,我怕你又把自己憋坏.....”
这样带有争议的一句话令沈宴竹的脸颊染上红晕,他揪住某个字眼反问:“又?我是那样小气的人吗!”
阮清聿自然把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唇角微不可查的扬起一个弧度,故意伸手捏了捏那柔软的部位:
“说错了是我怕憋坏,半秒不同你说话我就难受,还气吗?”
这家伙!
无端的勾起他体内怎么压也压不住的浮动与炽热,偏偏阮清聿作出一副无辜的模样。
失控的呼吸声如同溃堤而出的洪水,狂妄地想要重获自由,沈宴竹下意识想挥开那只不安分的手,身子堪堪扭动半分脸上猛然一痛——
“嘶——”
沈宴竹一时竟忘记他们的关系已然发生变化,他的反应着实有些应激,更没想到那点微末力度会让他半张脸又麻又痛。
阮清聿听见他闷哼出声这才如梦初醒般松手,而原先那块柔滑白皙的皮肤却显出豆粒大小的红痕。
他的珠珠面皮薄禁不住这样揉搓,阮清聿久久凝视着那道印记,没来由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沈宴竹现下顾不上自己的反应有多异常,抬眉剐了他一眼:“你现在就忍不住了是吧?”
“不是,我.....”
阮清聿欲要辩解一二,只听房门“吱呀”一声紧接着传来明蔷嘹亮的大嗓门:
“嘿嘿,我从隔壁借来个好玩的今晚我们就.....”明蔷的声音忽地戛然而止,眼前的一幕让他想隔空抽自己一掌——
他聿哥把沈宴竹紧紧圈在怀里,二人的五官填满了惊慌,显然没料到他会突袭。
重点是沈宴竹右脸颊的那抹殷红,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呃那个....我是不是进来的时机不对,”
明蔷把手里的塑料盒藏去背后,流利的话语变得磕绊破碎:“你们继、继续,我就不打扰了.....”
“......”
木门复又合上,唯独留下上铺面面相觑的两位少年。
一旦人脑对所见有了雏形就难以更改这段记忆,明蔷同阮清聿待得久了,脑回路难免被他传染。
这下解释不清了。
罪魁祸首本人似乎在沾沾自喜,沈宴竹甚至能感觉到来自肩膀的细微抖动,几秒后非但没有减弱的趋势反而愈加放纵。
眼皮屡次开合,沈宴竹紧锁着后槽牙不留情面地送出一枚肘击:
“阮清聿,立刻马上从我床上滚下去!”
-
晚自习后,阮清聿趁着沈宴竹收拾书包的功夫在他耳边声情并茂地吟唱《青苹果乐园》,惹得后者连续装错好几回练习册。
“向寂寞午夜说BYEBYE——”
明蔷斜挎着书包见缝插针道:“哎呀聿哥快别寂寞午夜了,今晚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保证你不再寂寞!”
沈宴竹如获救星,忙不迭的把叨叨个没完的阮清聿推给明蔷。
自己则把桌上所有册子和试卷一股脑塞进包里,提着未拉上拉链的书包越过怔在原地的俩人冲出教室。
明蔷被一股大力撞得鼻梁生疼。
不待他反应过来身侧窜起清冽的气流,而阮清聿早已不知所踪。
通往宿舍楼的甬路有好几盏灯柱像是钨丝老化,扑闪着微弱的光芒,有的彻底罢工使得某片区域陷入短暂黑暗。
沈宴竹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他和阮清聿间的距离,后者始终与他留有一段间隔,刻意不想追上来似的。
失去前方视线的瞬间沈宴竹不自觉偏离了轨道,肩膀蓦地撞上结实的胸膛。
意识到自己不慎碰到路人沈宴竹登时稳住身形,踅身说了句“抱歉”。
隐约看见一道高挑的模糊人影,不等沈宴竹走上前那人率先自小径离开,殊不知他并没走远而是躲在沈宴竹的盲区窥着他的一举一动。
男生倚靠在松树旁,就近薅下两枚细长针叶咬在齿间,不多时他看见有人赶到沈宴竹身边,而后抱住了他。
阮清聿追上来时发现沈宴竹盯着某处出神,手一勾把他捞进怀里:“看什么呢,我都追上来了都不看我一眼,伤心了。”
沈宴竹浑身包裹着温热的气息,熟悉又安心的感觉让他忘却先前的小插曲。
侧耳听见内里坚实有力的震颤,倦意袭上心头沈宴竹缓缓阖上眼皮,沉浸地埋在对方胸膛里。
水泥路面倒映着两团缠在一处的影子,与心跳声一并出现的还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沈宴竹彻底清醒过来,甫一启声大半的音量都闷在厚实的棉服里:
“我刚才撞到一个人,没来得及当面道歉他就走了....”
沈宴竹抬眸幽怨地瞄他一眼:“我还不开心呢!”
阮清聿搓了搓他逐渐冻僵的手掌又放在唇边哈着热气,温声抚慰道:“好了别气别气,为个路人不值当,瞧你手指都冻红了我们这就回去吧,再晚点又像过年那阵儿骨头缝里都发痒。”
涉及到某段不太美好的记忆,沈宴竹罕见的没与他拌嘴,拉着他的手抬腿往宿舍楼走。
没走出几步阮清聿就拽下宽大的袖管,将两只相握的手覆在里面,这下终于妥善了连步伐都变得轻盈起来。
沈宴竹自是察觉出他的微妙情绪,垂眸看向近乎黏在一起的袖口,心口却漫上一股暖流。
或许只有旁观者从远处看才明白,他们就像连体婴,是对方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
明蔷如愿以偿的在集体熄灯后讲述了他从各处搜刮来的民间鬼故事集。
四名少年各自躺在床上静静的听着,沈宴竹平视着漆黑的天花板对明蔷的故事充耳不闻,藏在棉被里的左手无意识地探向另只手背。
表面没有留下对方的温度,但被阮清聿接触过的位置却隐隐发烫,宛若有根细小的丝线承载着火苗顺着经脉一路蔓延到心房。
故事讲完了,明蔷和印凯两个粗神经的人倒头就睡没一会就进入深眠,沈宴竹揪着被面辗转反侧。
身下的木板床老旧而脆弱,轻微翻个身便发出木料摩擦的声响。
阮清聿在黑暗里睁开双眼,坐直身体在上面的床板轻轻敲了敲:“珠珠,我有点睡不着,一闭眼就感觉我旁边站了个女鬼,你能不能下来陪我一起睡?”
沈宴竹心念一动。
他推开被褥靠近木质栏杆,唯恐音量过大把明蔷他们吵醒,便用他和阮清聿才能听见的气音回道:
“既然怕鬼怎么刚才不说,我看你听得挺入迷的。”
阮清聿张口就是胡编:“那都是错觉,其实我心里怕得要死,”他捂住胸口佯装痛苦的模样:
“啊!我现在感觉呼吸不畅是不是有女鬼在掐我的脖子......”
好拙劣的演技。
沈宴竹回想起先前某人的“异样”一切都有迹可循了,阮清聿所表现出的脆弱都是在博取他的注意,就连现在也时常这样。
怕鬼也根本不可能,要说女鬼怕他还情有可原。
沈宴竹学着他的语气一板一眼道:“啊!我与女鬼实力悬殊,你都奈何不了她那我更不可能,所以....”
他散漫的拖着悠长的腔调:“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阮清聿“恶狠狠”捶了把被面:“不要啊珠珠,你真的忍心让我一个弱小无助的男生孤零零的......”
一分钟后沈宴竹踩着棉拖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床头。
紧闭的窗帘投不来半丝光亮,阮清聿视力甚佳他依稀能辨认得出那道黑影正缓慢地向自己靠拢,伸手一揽便碰触到柔软又敏感的部位。
沈宴竹身体没来由一抖,底盘失了重心旋即朝前歪去,阮清聿眼疾手快扣紧他的腰际还不忘护着头部,而后二人双双跌进床铺。
出于本能,沈宴竹在摔下去前抱住对方的腰部。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的手掌压在下面,隔着那坚实的背脊沈宴竹一时动弹不得。
咚咚——咚咚,近耳传来腔内细密如擂鼓的跳动,比起先前有厚重的棉服阻拦这次的听感尤为清晰,沈宴竹意有所感地仰起脖颈却恰好撞入阮清聿望过来的目光:
那人轻笑道:“不是说让我自求多福吗,怎么这就来投怀送抱了?”
沈宴竹面上泛着淡红,深知在幽暗环境下对方或许看不太清他的脸色变化,便大胆回视:“谁、谁投怀送抱了,我明明是下来上厕所的,少自作多情了.....”
阮清聿对他的答案不是很满意,但还是顺着话题接下去:“你知道的,在你面前我一直都自作多情。所以珠珠,要一起睡吗?”
时间恍若定格在某一刻,阮清聿没能等来沈宴竹的回应,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他动了动身体打算给沈宴竹一个小小的“惩罚”。
这么一动床板也跟着摩擦出响声,而他终于感知到身下有东西硌着他的背部,貌似....是沈宴竹的手掌。
阮清聿没敢再生波动,肩背悄无声息的抬起一道毫米宽的小缝,不曾想身下那力度竟有收紧的趋势。他侧身一翻与沈宴竹互换了位置,这下后者所有的面部情绪尽收眼底。
沈宴竹也没想到他会毫无征兆的行动,如今阮清聿的脸孔近在咫尺,像是再靠近一些就能贴上他的鼻梁:
“阮清聿,你.....”
意料之中的想法没有实现,更换的新姿势仅维持了两秒,阮清聿就拉着他的手一并平躺下来:“怕我走?我就是想活动一下身体而已。”
心口的波动忽地就减缓了,沈宴竹捏了捏他的手指:“没有...不是说要一起睡么还算不算数了!”
“算,当然算。”
见沈宴竹终于同意,阮清聿火速起身把他打横抱起。
身体霎时悬在半空,沈宴竹双手环上他的脖子脑海里却依稀闪过零碎的片段,视线落在阮清聿紧绷的下颌线上:
“我上次落水,你是不是也这样抱的?”
阮清聿动作轻柔地将沈宴竹放上床,自己则躺在他身边,盖好被子后调过脸定定地凝视着他:“对啊,我记得你上次意识不甚清醒,没想到你能感觉到有人在抱你。”
沈宴竹心说就是因为是熟悉的人才没反抗的,他按了按眼皮:
“嗯...你身上的气息还是很好辨认的。”
阮清聿语气突然变得很激昂:“说说看我身上是什么气息能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折腾了这么半天沈宴竹的神思已是倦怠,他垂下密实的睫羽一秒后蹦出两个字:“人味。”
“珠珠你是不是困了?”阮清聿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面颊,“那明天再说,睡吧。”说罢掌心一下又一下的轻拍着沈宴竹的后背。
沈宴竹在讲完那句话便阖上双目,窄小的床铺不足以容纳二人规矩的平躺。
失去意识前他记得自己被阮清聿圈在怀里,而后者会做什么他已然无从知晓,鼻腔充斥着独属阮清聿的清冽气息,沈宴竹眉梢轻纵彻底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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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是谭雅诗的晚课,她的课上总是轻松愉悦的,就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吸收知识。
晚课开始前她会让课代表去买零食或者水果,学生一进教室下意识看向讲台旁的塑料袋,从而提前确定晚课能享用什么食物。
若分到不喜欢的他们会与前后左右调换,沈宴竹总能收到双倍的零食,多数都是阮清聿从各处搜刮来的。
桌斗的空间占了大半,乍一看真像个小货仓,沈宴竹不怎么爱吃零食,除却每日一瓶AD钙阮清聿也就不用再补充其他的。
谭雅诗本意让大家在快乐中学习,她认为学习不应该是枯燥死板的,而是积极富有活力的。
如果在学习过程中给予他们想不到的奖励,那么他们心里就会有盼头,体内的肾上腺素升高从而促进对学习的动力。
直到今天谭雅诗终于能向那些贬低她的教师证明,她的小妙招并不是荒诞不经,十六个普班里单科英语排名第一就是最好的结果。
班里许多英语底子差的同学也因为谭雅诗而爱上这个科目,成绩步步升高至及格。
谭雅诗算准了时间赶在临下课前十分钟结束全部习题,她掌根抵着台面边缘视线在下方环视一圈:
“明天我们就要迈进新的千年,它不仅是历史性的时刻,也是改变命运弯道超车的最佳时机,距离高考.....”
显然某桌同学并没有把谭雅诗这份激昂的言语放在心里,正悄悄的在她的视线盲区下做着小动作。
为防止阮清聿在课堂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沈宴竹只好顺从的与他十指紧扣,不想对方更加得寸进尺。
阮清聿把紧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拉到他右脸颊上下蹭了蹭,用仅沈宴竹才能听见的气音说道:
“珠珠,明天是新世纪交替的一年,很幸运也很兴奋能够与你一同度过,我们这算见证历史了吧?”
沈宴竹懒洋洋的目光扫过去,他很想说“你没听班任说的话么”,这番言辞刚绕到嘴边,在对上阮清聿那道澄澈的眼瞳又生生拐了音:
“算,所以你还想表达什么含义?”
只见对方意味深长地窥向墙壁的圆形钟表,铃声响起的同时周围同学照例起身道一句“老师再见”,谁都没有注意窗角下两道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他们坐于原处在高大的身躯前两两相望,恍若与喧闹的世界抽离开,默然半秒其中一道影子朗声开口:
“我们,下个世纪见。”
紧接着另一个轻盈的声音回道:“这可是你说的,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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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苹果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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