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鹭的注意继续落到肖夜白牵住的蜃海身上。
“那就是东海蜃妖一族吗?”她抬眼一寸一寸看过去,对方脸部手部等衣衫外面的地方都用布带包裹着,如今鲜血、肉块与衣服混在一起,更是瞧不出具体样貌和细节。只是从身形骨架来看,那是一个瘦弱矮小的姑娘。
南鹭的目光在蜃海耳尖处停留许久,蜃妖一族的耳朵与鲛人族的耳朵都是极为漂亮的部位,此处既是大海一族的标志,也是海洋生物链顶端的荣勋,可这位蜃妖的耳朵却是人族的样子,南鹭转了转手中的琉璃伞,感到有些无趣。
南鹭从兄长南煜那里听到过不少关于东海海族的故事。其实用故事来描述并不恰当,应该用历史去形容,因为那是一件件昔日真正发生过的事情,只不过南鹭却觉得,过去的事情,是老旧过时的花朵,对未来顶多起到警示作用,与故事无异。
五百年前,鲛人一族与蜃妖一族同为海中的霸主。那个时候,蜃妖一族并不是蜃妖,而是——蜃仙。
以“仙”来称呼自己的族群,比他们鲛人族的“人”还要狂妄。可就算如此,也没有谁敢公开对这个称呼表示不满。原因无他,这东海的旧海族,实在是骁勇善战,强悍非凡。不管是人还是妖,都会对这个族群忌惮一二。
后来,蜃妖一族没落,自那开始,东海便持续了数百年的混乱。而南海这边,好在鲛人依旧强大,有南鹭他们一族坐镇的南海虽然暗里波涛汹涌,但至少表面看去,平稳安宁。
南鹭知道蜃妖今非昔比,毕竟甚至能被赤月妖市拍卖本属于蜃妖一族王族象征的青金蜃耳。今日之前,她虽没亲眼见过活着的蜃妖一族的妖怪,却总觉得瘦死的骆驼还要比马大呢,总不能衰败破落得连小妖都不如。
如今终于得见,那远处蜃妖一眼看去,羸弱瘦小仿佛一只走地鸡。南鹭很失望。
阿白的未婚妻竟然是这种妖怪,族群族群破落,原以为是名为蜃海的海族个体素质极强,可实际上却毫无光鲜惹眼之处。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阿白会认下这门亲。
她看着肖夜白身上越来越多的伤,抓着伞柄的手紧了紧,但她心里憋着火气,总要让这个毫无眼光的男人吃些苦头才好,这样他才知道到底谁才是耀眼的明珠。
想她南鹭南海鲛人三公主殿下,未来的南部大洋掌权者,就算肖夜白是天下第一剑宗的少宗主,她南鹭的身份如何配不上?真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白忙活。
南鹭生着闷气,再去看那毫不惹眼的海族。而这一次,她愣了愣,同为海族,南鹭看出对方的异常之处——她发现蜃海处于一种极度缺水的状态。
这位东海来的蜃妖,怕是许久没有碰过水了。
海族虽然能够在大地上行走,但必须要时刻保证自己水分充足。不然会对自身根基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南鹭想不明白这样一个瘦小连小妖都不如的海族,为什么要如此作践自己?她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这只蜃妖脱水的时间明显不止一年,怕是得有个两三年。
就拿她自己来说,最多脱水七天,行走的力气都会没有。
南鹭微微睁大了眼,来了点兴趣:“果然,雾岛出来的没一个是正常的。”她喃喃道。如此虚弱的一个身体,却能坚持两三年之久。南鹭终于可以窥见点蜃妖一族往昔的影子。
……
周围弥漫的血腥味浓得几乎发呛。
蜃海想开口与肖夜白说些话,但血水不停往嗓子眼里涌,竟是连嘴都张不开。她猜测自己的内脏应该是碎了一些。她的伤极其重,既伤在皮肉,也伤在内里,就算是得救,不死也得落下残废。
她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发黑。看东西也越来越模糊,到了当下,竟是连如此相近的肖夜白的脸都有些看不清。只不过按着他们这些日子的相处推断,这位表面客气,实际极为疏离的少宗主估计不会泄露出什么情绪。
蜃海的脑子虽然清醒了几分,但幻境仍旧无处不在。
肉灯笼飘在一旁,贱兮兮地开口:“你手腕脚腕俱碎,连剑都用不了,肖夜白的手怕是也要走你的老路喽。啧啧啧,瞧瞧,肉身怎能与这金石一般的刀刃相抗,肖夜白再强,也仍不是什么大罗金仙,充其量只是个炼神还虚的元婴小辈,虽然强得确实有些离谱。”
李怀瑾告诉过蜃海,她的手腕脚腕都是碎的。“这就是自己无论如何也练不出剑术的原因罢。”蜃海想。不是她没有天赋,不是她不努力,只是她腕骨碎了,于是练不了。
所以又怎能连累肖夜白?又如何能让一个极好的剑修手上落了伤、留了遗憾?不值得。也不应该。
蜃海轻轻松开了手,肖夜白很快便察觉到蜃海的意图。
“蜃海。”他开口叫了蜃海的名字。声调清清冷冷,和他这个人给蜃海的感受一模一样,都是像雪一样。
蜃海看着无边的长廊,无数的灯笼,还有肖夜白的脸。这个时候,她的眼前其实是一大片一大片的色块,她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她直觉肖夜白也在看着她。
这位伤痕累累的姑娘抿出一个笑。
腰间生满锈迹的剑忽然出鞘,一丝微弱得几乎可不计的火苗一闪而逝,而后没有丝毫迟疑地,直直斩断了那只被肖夜白牵着的手,紧接着,那剑又以一个莫名的角度刺入空中,最后终于因为主人的油尽灯枯,成了一块废铁,坠入涡旋的中心。
而剑的主人,也在断开手后,被巨大的吸力卷入万千利刃飓风的眼。
蜃海看着肉灯笼的影被锈剑刺穿后逐渐消散,安心地合上了眼:“别用李怀瑾的声音说话,鬼东西。”她轻声道,只是再也无人能听见她的声音。
一切发生得极快。
肖夜白紧紧抿着嘴,握着仅剩的那只残手,呼出一口气,缓缓站起身,沿着冰路往落雪剑的方向走。路过南鹭时也没有停下步子。南鹭追了几步,赤金伞自发变大几倍,将肖夜白也笼在其中。
“阿白你……”南鹭本想说上些什么,却忽地顿住。因为她发觉肖夜白竟是真的在伤心。
可……为什么?南鹭不明白。
肖夜白本人也不能明白——为什么求生的意志能那么微弱,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就选择了去死?
……
一处规模庞大的建筑物门前,有个戴着墨镜的小老头一边捏着自己的胡子一边在左右张望着什么。身后跟着的佩剑青年凑过脑袋来:“头,你看啥呢?这商会的会议都快开了,你咋个不进去?”
小老头跳起来恶狠狠地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说话就说话,伸什么脑袋,你以为你在王八探头?”青年站直了身子,露出一口大白牙:“哪能啊,我这不是照顾头你的身高,要不是我弯腰,您怎么能打到我。”
小老头缓缓转过身,微微抬头,看着面前的大高个,墨镜之下的眼睛冷酷无比:“来,把头伸出来。”
青年自知又说错了话,只好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羊角胡小老头一跳几丈高,短短几个瞬间,就连着拍了好几下:“我叫你这么会说话,我叫你长了嘴,我个矮?我老杨头走南闯北这些年,还没谁敢说老子个矮!”
“头,我错了,您歇会,别拍了!”青年惨叫,别看这小老头好像弱不禁风的样子,手劲儿还真不是盖的。青年虽然禁得住揍,但被这么连着打,也觉得有点疼。
“让让,挡道了,老杨。”一道清冽的女声传来。
藏青色的道袍在风中微微摆动着,极长的发丝尾端落着一只黑色的蝴蝶,女子左侧的袖子空荡荡地垂着,右侧的手拿着一只五彩的小风车。那小风车经风一吹,悠悠地转着。
女子垂着眼,面无表情道。
杨老头停下拍击,整理了一下自己因为跳高翻起的衣摆,又不忘优雅地捏了捏自己的羊角胡,方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丝毫看不出刚才拍人跟拍黄瓜似的暴躁。
“呦,这不是巷南108号的黄能吗?难得看你来参加商会的例行会议。”
女子没有搭腔,见老杨头是特意堵着不走了,倒也不多废话,伸出一根手指戳在杨老头的肩膀,把他往旁边挪了挪,而后旁若无人地越过他走了过去。
佩剑的青年把脸扭到一边假装没看见,他怕自己继续看着会笑出声。
杨老头握着拳头,努力压了压火气,整个脸都气成了猪肝色,又看见一旁的傻大个脸都憋红了,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黄能。”杨老头气势汹汹道。
黄能停下了步子,回过身,平和道:“快迟到了,这样不好。”
嚯,这个几乎从来没参加过商会会议的人竟然有脸说出“快迟到了,这样不好。”的话来。杨老头气笑了,他尽全力平复了一下情绪。
夏目友人帐又继续更了!!快乐
龙烈:不是说好到小生了?
答:别提了,这不是笔走龙蛇,一不小心把您给略过去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东海深处是妖是仙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