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成功。
愤怒直冲头顶而去，小老头的头发都一根一根立了起来，宛若一只正在发怒的狮子：“好你个黄能，抢我家生意不说，还雇佣那根搅屎棍去我家门口贴你的小广告，真是不把前辈放在眼里！”
搅屎棍是乌波，老杨头说的正是之前乌波贴小广告后被当场抓了现行，又泥鳅一样跑了，最后在巷南108地盘上完全失踪的事。实在是猖狂无比，那小广告后来还是老杨头自己令人给一张一张撕的。
每张小广告小老头都一一过了目，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巷南108号。
简直可恨至极！
“噗嗤”一声，打角落里传出来道极为不合时宜的笑。
黄能往角落处扫了一眼，便垂下眼帘，看向手中转着的彩色小风车，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漠面孔——
老杨头生气的事听起来好像是黄能故意找茬，但她还真不是故意针对老杨头，实在是她家小广告太多，整个鬼市到处皆有，不单单老杨头一家。
再说了，不就是面墙吗？空着也是空着，贴就贴了，这小老头也忒小气。至于乌波……乌波确实王八了点，但这回的事他做得不错。
风势渐渐变大。
杨老头顺着突然传出的笑声怒视而去，却见得一个狐狸眼八字眉面上涂了层厚厚白色面底的年轻人恭恭敬敬地走了过来。一派伶人打扮，看不出原本模样的年轻人恭谨作揖：“两位继续，鄙人恰好路过，无意打扰。”一派冠冕堂皇的模样，就好像刚才笑的不是他一样。
话罢，此人便抬腿要走，却从旁侧传来一声剑鸣，随即一利刃堪堪拦在这伶人的面前。剑刃闪着冷冽的寒光，这八字眉眯眯眼的伶人顺着剑身将目光缓缓移上去，握着剑柄的正是刚刚还站在老杨头身边的年轻汉子。
年轻人见伶人看过来，咧开一嘴大白牙，眯着眼纯良地笑道：“头儿没让你走，劳烦阁下留步。顺便也说说阁下你因何事如此高兴，刚刚竟笑得这般开心。”
“算不上什么开心的事。”伶人打扮的年轻男子被蛮横对待也并不恼火，他揣着两只袖子，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弯着两只眼，仿若一只揣着手的漂亮狐狸，“只是想到了点常识类的东西。”
“常识？”执剑的汉子只是拦人，不打算动手，边说着边将剑收回鞘中。
“对，常识。”年轻人道，“比如仅仅凭借外表年纪论资排辈，在凡人界倒是行得通，只是在这修真界嘛……”
他卖了个关子，而后不紧不慢继续道：“谁也不知道谁到底是活了多久的老妖怪了。此种按‘年纪’论资排辈之法实属不妥。”
周遭的风渐渐变小，黄能握着的小风车也慢慢停了下来，她的眼瞳倒映着五彩的风车，就像闪着五色的华彩，她悠悠开口道：“这可不兴瞎说，自从五百年前姓龙的把天给捅破了之后，基本没有活过两百岁的。”
她垂着眼眸继续：“不论是人是妖。”
“所以老杨确实是前辈。”黄能话里话外满满的揶揄，“他长得就像前辈。”
“确实是这个道理。”伶人打扮的年轻人沉思片刻，颇为赞同，而后自然而然地接茬，“从那位大人大闹一场至今，现在的‘仙人’，也不过是活得更久一点的凡人。凡人界的规矩，如今对‘山上’也是适用的。”
老杨头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在黄能面前，自己也从来没被真正尊重过。时间久了，心里头早就莫名其妙接受了。但样子还是要做做的。虽然几乎都是在自讨没趣。
头发一根根顺了回去，狮子又蛰伏为绵羊，老杨头也接了话茬子：“嘿，把人家长生路断了，就算是那位，不也被挫了骨扬了灰。”
三位就在商会的正门口旁若无人地聊着。周围人来人往，却都好像没听见他们聊什么一般。
执剑的汉子抹了一把冷汗：“不是，您三个就在这正门口聊整个修真界的禁忌话题？这……要不往屋里走走再继续？小的这心里头直扑腾。”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三位个个都他娘的是活宝。真不愧是能跟老杨头聊上话的。
可真要聊禁忌，怎么着不得找个人少的秘密地点再聊，周围这些来来往往的，看似没听见一般，但视线神通全都往此地聚集，他在旁边站着一句话没说，都感觉到了好几个来自暗处大能的威压。
他可不信这三聊天的没感觉出来。
伶人打扮的年轻人笑道：“杨掌柜身边这位小兄弟剑虽快，但胆子小了点。剑修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命。”
“可不敢可不敢。”汉子连连摆手，“上有老下有小的，不敢不要命。”
老杨头掏出杆烟，敲了敲汉子的胳膊，那汉子顿时闭了嘴，往后站了站，同伶人打扮的年轻人拉开了距离。老杨头嘬了一口烟：“说起来，励代掌柜你家的主人还没回来？”
原来这八字眉的狐狸样青年竟是有家当铺的代理掌柜，励志。
“主人云游四海，尽兴后自然会归来。”励志答道。
“呀。”沉默了有一会儿的黄能突然好似诧异道，“过了点了。”
她看向身边的几位，语气淡淡：“咱们迟到了。”
无辜的模样让老杨头看着都牙疼——有本事再假一点！
……
商会会议室。
圆形的大厅中，四周是呈圆圈状的一排排座位，与座位相配的，是同样一圈一圈的高桌。那些座位上有的坐了人，有的空着，空着的位置并不多。大厅中的光线很暗，座位与人们隐藏在暗处，只能隐隐约约瞧见人影，却辨别不了身份。
最为明亮之处是大厅中央。中央处是个圆形的台子，此时，台子上站着一位纤细美丽的男子。
用纤细美丽形容一个男子并不妥当，可用在此处却极为铆合。
“商会本季度的利润……目前已经覆盖的区域……接下来的……”清冷无机质的男音在开阔的厅堂中回荡着。
突然，大厅后面的门被打开，男子的报告被短暂打断，从门中走入三个身影。
最矮的也是走在最前面的，便是老杨头，他一手举着烟，一手拄着根拐杖，脸上带着一副墨镜，很难不让旁者怀疑在这么暗的大厅，他到底能不能看清路。
走在老杨头身后的，是个外侧道袍，里面穿着身雪白运动服的女子，正是黄能。走在最后面的则是励志，作为最后入场的人，他十分有素养地关上了被三人打开的门。
男子清冷无机质的声音继续响起，报告会继续。
三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整个报告会十分无聊。至少老杨头听得昏昏欲睡，索性双手搭在拐棍的龙头上，又将下巴搁在手上，径直打起了鼾。
黄能直勾勾盯着台子上的男子，眼珠一转不转，极为入神。励志则端端正正坐在座位，听得津津有味。
没过一会儿，报告会便结束了。纤细美丽的男子脚下出现了一扇圆门，圆门自动打开，男子睁着没有神采的美丽眼睛缓缓下降，直至头顶没入圆门，门闭合。
随之，大厅顶部的巨大明灯被打开，如白昼的光线照亮了大厅的每一处角落。人们纷纷起身离开。黄能励志老杨头三人却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戴着墨镜的小老头坐在座位，仰头看向大厅顶部的灯，墨镜之后的眼睛里在商人的精明之外，藏着些别的东西：“这叫电灯的玩意儿，不管看几次都觉得不可思议，比夜明珠可亮多了。”他喃喃道。
黄能和励志也抬头看去。三人皆沉默着，此时的内心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人们渐渐走得干净。只剩下黄能几人。
会议厅的几扇巨大的门被关闭。几乎是在同时，商会会议厅的墙上传出机械相合的“咔嚓”“咔嚓”声音。
一道隐藏在墙中的门被打开。三人站起身，往隐藏的门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却又极为讨人厌的声音响起：“亲爱的们，欢迎大家赏脸齐聚此处。在这个欢聚的时刻，我甚至感动到几乎落泪，若不是场合不允许，真想为亲爱的们高唱一曲——关于‘爱’的歌！”深情得令听者有些作呕。
门内的屋子相比商会会议厅来说，要更为小巧，布置的也更为传统简单，但却不失精致。屋子一侧有个暖炉，炉子里燃烧着温暖的火焰，尽管屋中的一众并不感觉寒冷，但据说屋子的设计者坚持认为火焰燃烧火柴的声音容易让人变得善良亲和，所以就保留了这个炉子。
当然也据此理由，保留了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摆件，比如竹子，代表节节攀升；比如鱼缸，代表遇水见财；比如王八壳，代表千年王八万年龟……
好像混进去了不太对劲的摆件？
无人在意。
室内最显眼的位置是一张椭圆形古铜色实木桌子。桌子边上有一十二把椅子。
黄能励志老杨头三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算上他们三个，屋内来了共有八位。不过位置上的并不一定是本人，比如黄能对面的位置上是一个点了眼睛的童女纸人。有把椅子上甚至是颗黄豆。
继续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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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长生路断骨挫灰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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