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隆九年,蜀中第十九代门主唐义仲登上门主之位,站于正堂之上的高座,他扫视着那跪了一地的唐门子弟,享受着上万弟子的顶礼膜拜。为了这掌握生死的门主之位,他负出的太多太多。
“唐刚何,你拥戴有功,我会让你成为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长老,门内事物,你可要替我多尽心。”唐义仲伸手抚摸着桌案上的那方唐门世代相传的玺印,一股狠意涌上心间,让他用尽力道去抓握住它:庶子又如何?门主留下的遗言又如何?到头来,坐了这位子的人,还不是我这个庶子!
堂下,一位身材偏瘦,留着山羊胡的男子毕恭毕敬,跪下谢恩,却没有人发现,那男子嘴角边,那一丝扭曲的笑容。
当日晚上,唐义仲亲自前往唐门密室,看着头下脚上倒挂于十字架前这早已被苦刑折磨得不成人样的男人前,抬起腿,踩了在那男人的下颚,那男人在尖锐的疼痛中张开疲惫的双眼,口中被一口浓血堵着,发不出任何言语,只有眼中那流露出的要把人撕碎的恨意,无声地诉说着他的不甘。
唐义仲蹲下身,与这男人对视着,看着他那眼中的恨,突然失声大笑:“哈哈哈哈!想不到吧,老头子栽培你花了多少心血,到头来坐在这位子上的人,却是我!你啊,就做个孝子,带着你妻子儿女,就随那糟老头子一同去了吧,你说好吗?我的大哥。”
那倒挂着的男子惊得双眼瞪圆,剧烈喘息着,干枯的嗓子里传来磨盘一样的沙哑喉音“咔咔”做响,眼看着唐义仲将他那也受了无尽折磨的家眷带入这间房中,他流干了泪的双眼又再次湿润了起来。
几声刀划破空气的声音响过,家眷们还未来得及一一话别,就已身首异处。
低沉的声音又在密室中响起:“大哥,一路走好。”
那受刑的男人,走完了这斗鸡走马的一生。
开隆十年,登上门主之位仅仅一年的唐义仲每日纸迷金醉,沉沦于声色犬马。
此人得位不正,生性猜忌,在门内又掀起一场血雪腥风。
唐义仲像是着了魔一样,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非但把老门主之前倚重的长老都一一免职打为平民,就连助他上位的几名族兄弟都不放过,当初拍着胸口保证过的荣华富贵,随着他的多疑寡恩,早已烟消云散。
也许是追随他的人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也许只是像传闻中的唐门内最近闹鬼,一些人莫名其妙就不见了,再也察不到任何音讯。
深秋时节,密室再次被启用,室内传来一阵阵铁鞭声。
还是那台十字架,发黑的旧时血痕还未退,又添新伤,架上绑着一个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少年,那少年身上布满鞭伤,道道皆是皮开肉绽,有几道甚至是深可见骨。
“谁派你来的?是不是你父亲唐刚何?”说话间,唐义仲悠闲自得地将一壶热酒缓缓倒在那少年身上,瞪大的双眼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着这烈酒随着少年的肌肤,流入那纵横如沟壑的伤口中。
“啊!!!!”少年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指尖深深抠在木架上,哪怕木刺扎进他的指缝间都无法阻拦他近乎疯狂的挣扎。
待了半晌,少年微弱的声音饱含着坚定:“用不着…用不着谁指使我…你,你人人得而诛之!”
“属下唐刚何携妻拜见门主。”密室外来了两人,正是这少年的父母,唐义仲嘴角衔着一丝冷笑:“刚何呀,你可生了个好儿子,你看看,多孝顺,若我那两个儿也如何庇护他们的父亲,我死了也欣慰,你说是不是啊?”
“门主息怒,此事全是这逆子被人挑唆,属下这就把逆子活活打死!为门主出气!”说罢,便起身夺过那执事家仆手中带刺刑鞭,怒气冲天对着那少年猛抽。
少年的尖叫声,瘫软了双腿,跪倒在地的妇人撕心裂肺的哭声,带着阵阵风的鞭声,和那抽在少年身上皮肉绽开之声,对于坐在案前闭眼微笑的唐义仲来说,那才是真正的天籁之音。
一直到架上少年终于没有了呼吸,这场惨绝人寰的酷刑才算结束。
十日内,那丧子的唐刚何高举反旗,号召所有唐门子弟反|叛,短短三日,掀起轩然大波,反|叛势力锐不可当,势如破竹,在那一场血雨腥风之间,唐义仲二子皆被诛杀,其本人,被关入密室里,铁熊笼之中...
当消息传至问道坡,门主夫人猛地站起,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眉间满是惊慌失措,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密函,待情绪稍缓,便急忙往后院赶去。
后院里,有两个可爱如瓷娃娃一样的小女孩儿在玩耍,六岁的小凌瑶在花丛中摘起一朵与她同样娇嫩的小白花,抬着肉乎乎的小手往另一个比她稍大些的女孩头上戴,一脸稚嫩可爱:“阙姐姐,这是我选的花花,你喜不喜欢?”
那稍大些的女孩看着她一脸的疼爱,笑得开心极了:“喜欢,瑶儿给我的我都喜欢。”
就在这样一个盛开着朵朵野花,美如仙境的问道坡间,厮杀之声响起,女子们的血与泪流得比花还多
两个孩子被人抱走,小凌瑶不知道这次与母亲的分离,意味着的是生与死的诀别。
被带到正堂之下的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躲在人群中,害怕地用还沾着泥土的小胖手在小脸上抹着泪痕,把自己抹成了一只小花猫:“呜…你们是谁啊干嘛要来这里!我要我娘!呜呜…爹爹!!”
这时一行装备精良的人进了正堂,最后走出的那位,是未来新门主,唐刚何。
宣布了继位后,又有人从人群中把小凌瑶拎着后领揪出来,按住她向新门主一家人行跪拜礼。
当家仆按着她说道“给大小姐行礼”时,小凌瑶惊愕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也同样手足无措的小阙卿,便再也控制不住,稚嫩的童音回响在静漠的正堂。
“我才是大小姐!我才是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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