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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第二天,姜思柔依然坐长途公交到学校上课,在最后一节课时,她接到爸爸的电话,说爷爷突然心绞痛,被送到了南江市第三人民医院。

姜思柔急忙打车赶去,医院附近的路常年拥堵,还有两条街时,她下了车,准备抄近路去医院。

她对这里的路很熟,知道能从一座老小区穿过,很快到达医院。

从小区南门出来,医院就在马路对面。

就在她提脚往前走的时候,突然被人猛地拽回来,耳边响起一道严厉到近乎呵斥的声音。

“别跟右转的车抢道!”

右转的车从她身前驶过,姜思柔倒没被车吓到,但是被这个声音吓到了。

她回头,看到了周炀,他皱着眉,表情严肃。

姜思柔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地说:“你这么凶干嘛!我爷爷在急诊,我很着急!”

“你会看病?还是你在你爷爷旁边,他就能没那么难受了?刚才要不是我拉着你,你马上也得进急诊。”

姜思柔接受不了周炀的态度,她爸妈爷爷奶奶都没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你让开!”

她瞪了周炀一眼,咬紧后牙根,被耽误了一下,现在是红灯了,不能过去了。

眼前汽车缓慢地行驶,行人聚拢到等待区,等着绿灯通行,闹哄哄的。

周炀叹了口气,走到姜思柔旁边,继续说:“姜思柔,下次注意点儿,别再犯这种问题了。”

姜思柔刚才是着急了,但医院的路堵,车行驶速度都慢,应该不能撞上她,抱着这种心理,加上担心爷爷,她对周炀的声音十分不耐烦。

“周医生,你真啰嗦,不要以为昨天我们多聊了几句,就很熟了,你把心思放到你的病人上吧,我就不劳你费心了。”姜思柔说得又快又讽刺。

周炀是个好性子,并没有生气,看着姜思柔,继续劝:“再着急也得注意交通安全,别拿自己的生命不当回事。”

“对!”姜思柔指着信号灯,“交通知识,信号灯绿了,行人应该迅速通过人行横道,所以,你别再废话了。”

说完,她不再理周炀,拉着背包带子,迅速跑过了马路。

急诊室的外面停了好几辆救护车,病人和家属在导诊台咨询挂号问题,姜思柔自己按照指示牌,到了胸痛中心的治疗室外面,摸出手机,给爸爸打电话。

没人接。

过了会儿,爸爸发来一条短信:我在上班,思柔,你联系你郑阿姨。

她又给郑琬打去,郑琬接了。

“思柔。”

“阿姨,你在医院吗?我爷爷怎么样了?”

郑琬说:“你别急,老爷子刚从急诊转到普通病房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听到爷爷没事,她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的急躁得到了缓解。

姜思柔:“我在医院了。”

郑琬:“你到住院部八楼来吧,在803号房。”

姜思柔说:“好,我马上过去。”

姜思柔还没走出急诊,就被个老奶奶抓住了,老奶奶拿出导诊单,问她:“小姑娘,你给我看看,我现在该去哪看?”

老奶奶满头白发,带着老花眼镜,比姜思柔矮半个头,她想起了才去世的奶奶,不由得心软了下来。

姜思柔接过导诊单,尽管上面一二三四步骤列得很清楚,但对于不熟悉医院布置的人,还是要花费很多时间。

她带着老奶奶验血,然后去做CT,再带着老奶奶去自助取报告区域。

“等会儿你扫一下这个条形码,报告就出来了,大概要两个小时候,您在那边坐会儿吧。”姜思柔指了下走廊上的椅子。

老奶奶说:“谢谢你,小姑娘,要是我一个人,指不定要弄多久。”

周炀不放心,跟了过来,见到姜思柔对待老人耐心的模样,愣了愣。这小姑娘似乎有两幅面孔,一个很正义勇敢,一个脾气又很坏。

弄完这些,姜思柔去了住院部八楼,803原本是两人间,但住院部床位不够,又加了两个床位,所以空间狭小。

姜老爷子坐在病床上,同病房内的人聊天,精神头很好。

郑琬见到姜思柔,笑了笑:“思柔来了。”

姜老爷子望向门口,笑道:“你是逃课来的?”

姜思柔看他们神情轻松,彻底放下心来,走过去:“我之后会补请假条的,爷爷,你觉得怎么样?”

爷爷已经七十九岁了,头发白的差不多了,脸上皱纹很多。

姜老爷子笑道:“感觉跟平时差不多,就是医院的空调温度高,热得很,胸口闷闷的。”

同房的病人老爷爷打趣:“您老还怪空调了,胸口闷就是典型的病症。”

姜老爷子叹了口气,姜思柔拿了桌上的检查报告来看,心电图和心脏造影,她看不懂图,但医生写得症状描写,还是能看懂,爷爷得了冠心病。

“爷爷,你最近没锻炼身体?是不是又偷偷抽烟了,或者晚上熬夜看电视了?”

现在不仅是年轻人,老年人也追剧,也爱玩短视频,跟年轻人一样有网瘾。

姜老爷子年纪大了,但生活习惯还和年轻时一样糟糕,不犯病才奇怪了。

他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没……没有。”

姜思柔已经气得咬牙了,年纪这么大了,还不把身体当身体。

郑琬在一旁笑着揭短:“老爷子是出门遛弯,看到小偷了,一扔拐杖就追上去了,谁想到情绪一激动,一下子就犯了病,把附近的人都吓了一跳。”

同房的病人和家属听到这里都笑了,姜老爷子不自然咳嗽了下,拿起桌上的水杯,掩饰似的喝了口水。

病人问:“老爷子以前是当兵的吧?”

姜老爷子放下水杯,笑笑:“对,转业后去当消防员了。”

姜思柔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又气又好笑,爷爷脾气急躁,容易激动,很固执,年轻还好,年纪大了,控制不住情绪,就对身体不好了。

郑琬呆了会儿,回家做饭去了,姜思柔一直在医院陪着姜老爷子。

晚上七点,郑琬带着晚饭过来。

一个排骨汤,一道清炒白菜,还有一道豆腐煲,味道很好,郑琬看姜思柔和姜老爷子将菜吃得干干净净,不由得自豪。

九点半,姜思柔从医院出来,外面下起了雨,七八度的天气很冷,整个世界都是水濛濛的。

她在医院门口等了会儿,过去了好几辆载着客的出租车,她不由得有些烦躁,鹅黄色的棉服浸了水,感觉冷飕飕的。

她把包拿起来,遮住头顶,决定走几百米,去最近的地铁站坐地铁回家。

走了几十米远,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喊她。

她朝左边看去,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路边,透过副驾的车窗,她看到了冲她招手的周炀。

姜思柔被雨淋得难受,只迟疑了一下,就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周炀拿了张灰色的毛巾,递给她:“擦擦吧,新的。”

“谢谢。”姜思柔有点不好意思,不是上了他的车,而是想到自己下午的恶劣态度,脸有点发热,她撇过头,目视着前方,拿毛巾擦着头发。

为了不弄脏周炀的车,她的动作很轻,也很慢,透着小心翼翼。

周炀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计较,跟个没事人一样同她闲聊。

“你爷爷情况怎么样了?”

姜思柔轻声道:“冠心病,轻度的,医生说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

“老年人难免有些病痛,你别太担心。”周炀侧眸,看了眼姜思柔,“你去哪儿?”

姜思柔说:“碧雀湖地铁站。”

医院那一站已经过了,最近的就是碧雀湖。

周炀笑笑:“你是不敢告诉我你住哪?我长得应该不像坏人吧?”

姜思柔看着周炀,解释:“我只是不想麻烦你,我家住在东埔路,离这儿很远。”

“也没有多远,我住在万源路,都在一个方向。”周炀说。

于是,姜思柔放下心来,点了点头。

周炀的车里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任何摆件,姜思柔判断他要么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要么就是个不注重生活情趣的人,她猜测,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看来,叶菲菲最终还是没能将周炀拿下。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上次来我学校找冯老师,难道是去相亲的?”

“嗯?”

周炀没料到姜思柔会突然跳跃到这个话题,但她猜对了。

送完钥匙的第二天,冯嘉就神秘兮兮地问觉得他妹妹怎么样,周炀反应过来自己上当了,不过,也就匆匆一面,他连冯老师的样子都没记住。

倒是姜思柔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很固执,不会吃亏,把事情的对错分得很清楚。

周炀没回答这个问题。

姜思柔看他反应,看来自己猜对了。

这个周炀难道要求高,或者是同性恋,要不怎么看不上叶菲菲或者冯老师?她觉得她们俩都很漂亮。

周炀说:“冯老师是冯嘉的妹妹。”

姜思柔哦了声,继续擦头发,直到感觉头发快干了,才停下。

周炀伸了手过来:“给我就行。”

姜思柔把毛巾还给周炀,想到下午的事情,她说:“周医生,抱歉,下午我不该说你啰嗦。”

姜思柔的脸有点红,神色也不太自然,她极少做错事,自然很少道歉,不知道为什么,道歉这件事挺难的,还挺难为情的。

周炀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专心看着前面的路,没留意到姜思柔的表情。

“没事。”周炀说。

已经到了东辅路,他转移了话题:“哪个小区?”

“港悦城,前面的酒店左转进去,50米就到了。”姜思柔说。

外面还下着小雨,姜思柔拿起包,刚想顶在头上,周炀叫住她,递了把黑伞给她:“拿着。”

姜思柔犹豫了一下,接过来,从包里摸出手机。

“你留个电话给我吧,我明天去医院联系你,把伞还你。”

周炀本想说一把伞不用了,但见姜思柔神色认真,还是报了一串数字,然后又说:“你放在住院部八楼的护士站吧。”

既然这样,那电话就用不上了。

虽然用不上,但姜思柔都问了号码,还是准备记下,不过手机没电,黑屏了。

于是,她默念了两遍,记在了脑子里。

跟周炀道别,她打开伞,走入雨中,踩上了湿漉漉的地面,冷意好像顺着脚底,瞬间袭遍了全身。

姜思柔走进小区,已经很晚了,加上下雨,小区里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姜思柔站在家门口,钥匙刚钻进钥匙孔,门就被打开了。

康青愠怒的脸映入视线,姜思柔瞥了下嘴。

康青侧身,抱着双臂:“为什么又这么晚回家?我跟你苗叔叔打了多少个电话你都没接,你为什么这么不让人省心?”

姜思柔把伞放在地上,边换鞋边说:“抱歉,我手机没电了。”

她的手机开的震动,一下午她都陪着爷爷,没看手机。

康青看她的头发还有点湿,又皱眉:“这么大的人了,也不会照顾自己。”

姜思柔被康青的没完没了,弄得有点烦躁。

苗远听到客厅的动静,从房里走了出来,拽了下康青的手臂,“别那么多话,让思柔先去洗澡,这么冷的天,别感冒了。”

康青依然板着脸,拿出手机,点开视频,问:“这个新闻上报道的人是不是你?”

姜思柔看向手机,这时南江市的新闻帐号,上面报道的是之前她在公交车上和猥琐男对峙的画面。

新闻标题是:一男子公交车上行不轨,被乘客暴打。

他们的脸部都打了马赛克,但康青熟悉姜思柔,从身形和穿着就看出来是姜思柔了。

姜思柔没所谓地“嗯”了声。

康青继续追问:“出了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姜思柔反问:“哪种事?”

“被非礼的事。”康青越说越气,下午在单位,同事们聊天这则视频,她的脸上火辣辣的,“你怎么那么不小心?现在上了新闻,被人议论,你不觉得难受?”

康青误以为姜思柔是被非礼的人,而且对她上了新闻,被人议论非常不满。

姜思柔面无表情:“我不怕别人的议论。”

康青陡然提高音量:“但别人会说,你是我康青的女儿!”

“青青。”苗远拽着妻子的手臂,不同意地拧眉,“好好说话,别跟孩子置气。”

在书房看书的苗雨诺也偷偷伸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剑拔弩张的姜思柔和康青,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姜思柔气得冷笑:“你觉得丢脸了吗?”

她都懒得跟康青解释,她看了下客厅,这个呆了五年的地方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冰冷。尽管五年了,但妈妈进入她的房间,跟她谈心的时候从来没有过,她也从没有进入过父母的房间。

客厅里,只有她的一双凉拖和毛拖,房间里的东西,也少的可怜。妈妈从来不问她喜欢,不喜欢什么,只会指责她。

康青说:“你现在住在我家,我承担了照顾你的责任,假如你有任何闪失,你那个爸又有理由来埋怨我了!你怎么就不能让人省心呢?不能体谅家长的难处呢?”

尽管姜思柔也从来不认为港悦城的地方是她的家,但被康青说出来,她还是被刺痛了,鼻子酸酸的。

“康青!你说什么混账话!”苗远大喊了一句,康青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心里一慌,她张了张嘴,挽回错误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姜思柔冷笑:“你以为我愿意当你的女儿?你把我生下来的,我没有选择。还有,如果你认我是你的女儿,你该问我现在冷不冷,饿不饿,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才这么晚回家,而不是质问我!”

说完,她匆匆换了鞋,大步走出了门。

她刚进电梯,就被苗远追上了,苗远拦住了电梯。

“思柔,你妈是一时气话,她就是这样的性子,有理无理都要争个输赢。”苗远解释。

姜思柔摇摇头,不同意苗远的话,她对于康青而言是责任,不是康青疼爱的女儿,所以康青不会换位思考。

姜思柔说:“苗叔叔,我想一个人静静。”

苗远迟疑:“很晚了。”

姜思柔说:“我去我爸家。”

电梯已经发出提示的滴滴声,苗远见姜思柔坚持,也不再阻拦,放开了挡住电梯的手。

苗远说:“那你注意安全,过两天我去接你回家。”

可能是替康青挽回,他特地加重了回家两个字,但是姜思柔确更难受了。

姜思柔点点头,按了一楼。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姜思柔快速走出了小区,等走到了马路上,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又不知道该去哪儿了。

去医院会打扰爷爷休息,去爸爸家,那等于告状了,她不屑于做这种事。

她没有带伞,幸好没下雨了,只是地上湿漉漉的,鞋尖被水打湿了。

她走完了东埔路一条街,前面是栋商场,街上有三四个摊贩,卖些鱼丸炒饭什么的。

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周炀的脸,还有他那句“我长得应该不像坏人吧”。

她走到一家卖海鲜烧烤的摊前,问摊主借手机。

摊主狐疑地打量她,见她身后没跟着人,也不像是骗子,才把手机递给她,问:“小姑娘大晚上一个人在街上,出来吃宵夜?”

姜思柔说:“我来找朋友,走错了路。”

她拨出了周炀的电话,周炀现在估计走出很远的了吧?会不会太麻烦别人了?而且,他拒绝自己怎么办?

没等她想清楚这通电话到底对不对,该不该打,对方已经接通了。

“喂,你好。”

听到他的声音,姜思柔的神情顿时紧绷,声音都发涩:“我是姜思柔。”

周炀嗯了一声。

姜思柔吸了口气,看了眼摊主,小声又快速地说:“我跟我妈吵架了,现在在街上,你收留我一晚行不行?不行我去住酒店。”

周炀沉默了会儿,姜思柔就像被等到被审判的犯错者,紧张得脑子都有点蒙。她十分后悔打电话联系周炀的行为,好像把自己的懦弱暴露在别人面前了,这令她恼怒了。

“你就当没接过我的电话吧,再见。”

“等……”

姜思柔说完,挂断了电话,她把手机还给摊主,继续朝前走,她最后还是决定去酒店。她选了家附近最近的酒店,前台小姐问她要身份证,姜思柔问:“没有身份证能不能住?我没带身份证。”

前台:“不行的,客人。”

姜思柔:“报身份证号码可以吗?”

前台小姐摇头。

姜思柔失落地走出酒店,走到街上。

夜里比白天还冷,她的棉服是高领的,没有帽子,她的整个头都被冷风吹得发冷,脸似乎都被冻僵了。

她发泄似地踢了一脚路边的墩子,墩子比她的脚硬的多了,踢了之后自己的脚疼。

她吸了口冷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种时候,她后悔自己没交个朋友,这种时候,连个收留自己的地方都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要去哪儿。

她抬头望了眼红绿灯,还有二十五秒。

道路两侧都没有车,就在她抬脚要走时,手臂突然被人拉住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周炀。

姜思柔讷讷地说:“没有车,我也没有闯红灯。”

她的手腕很凉,像冰块,周炀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一些,看着姜思柔,她的神情有些颓然,没有印象里的鲜活。

“你怎么跟家里人吵架了?”周炀问。

姜思柔说:“我妈总找我麻烦,可能她没耍过妈妈的威风,现在正在补上。”

周炀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姜思柔抬头看向周炀,他的眉眼被夜染得更深。

周炀松口姜思柔的手腕,静静地说:“我刚才回电话过去,是一男的的声音,吓得我以为你被绑架了。”

姜思柔低下头:“我怕你拒绝我,你要是再拒绝我,就已经是第四次了。”

因为周炀拒绝过她几好次,所以,她还是担心再次被拒绝。

现在轮到周炀犯难了,他不想把姜思柔带回家,但又不能把人扔在路上不管。或者给她找个酒店,这种行为又显得过于冷血了,毕竟跟姜思柔见过很多次,她是近来除了冯嘉,跟他说话最多的人了。

他叹了口气,还是把姜思柔带回了自己家,安岭街23号,这栋爷爷留下的老房子里。

姜思柔经过小院子,进入主屋,客厅很小,放了餐桌和两把椅子,连沙发都放不下,右边有一间卧室,但是门关着。

餐桌旁边是木制台阶,她抬头一望,原来上面是阁楼。

周炀推开卧室的门,对姜思柔说:“你晚上住这里吧。”

姜思柔看了眼卧室,里面是一张单人床,可能是一米二的样子,一张木制衣柜,墙壁和衣服都是崭新的,看样子,是翻新了的。

姜思柔问:“这就是你要出租的房子?”

周炀嗯了声,卧室比客厅还大一些,装修得挺简单干净的。

周炀说:“卧室里有个小型的洗漱间,能放热水。”

姜思柔噢了声。

周炀指了下阁楼:“我住在上面,有事叫我。”

姜思柔点了下头,周炀就这样上了阁楼,姜思柔去卧室,坐在小床上,对面是扇小窗,开着的,所以能看得到院子里的枇杷树,秋风吹进来,带来微微的凉意,但姜思柔感觉内心稍微平静了点儿。

刚才他们在附近买了洗漱用品,姜思柔把它们放床上。

她习惯性地拿出手机,想看现在几点,但是手机是黑屏的,没电。姜思柔拧开卧室的门,站在阁楼下面,喊周炀的名字。

周炀掀开楼道口的帘子,望着姜思柔,说:“怎么了?”

姜思柔说:“借一下你的充电器,我手机没电了。”

原来他住在阁楼,连个门锁都没有,难怪他说要找个男生合租,但是只有帘子,也不安全啊,万一租房的人心术不正怎么办?

周炀转身,找了个充电器,从楼上扔给她。

姜思柔回到卧室,给手机充电,手机开机了,她的电话里收到了手机一连上电就自动开机了。

手机屏幕亮了,弹出几条消息,都是苗远的,嘱咐她注意安全,还给她发了1000块的红包。

姜思柔叹了口气,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他们肯定已经睡觉了,但姜思柔还是回了条消息:我会照顾好自己,苗叔叔放心。

她不缺钱用,父母为了弥补她,从小到大在金钱上并不亏待她,加上爷爷奶奶私底下会给她一些钱,她全都存下了。

她坐在床上,被子有股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很好闻。

她决定不回港悦城的家了,康青性格强势,总想彰显自己作为母亲的地位,她凭什么要配合呢?

爷爷家离市区太远,不方便,爸爸家有郑琬了,她不能去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姜思柔望了眼客厅,客厅没有翻新,墙壁还是木板,透着古老气息,她关上门,又去关窗,再拉上窗帘,厚厚的窗帘隔绝小院的景色。

她洗漱好,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一切都是崭新的,令难受的情绪缓解了很多。

她听到阁楼上的脚步声,还有关灯的啪嗒声,以及木板的咯吱声,

这些声音组合在一起,就像美妙的催眠曲,让她原本清醒的大脑渐渐犯困,她终于睡着了。

第二天姜思柔醒了,她看时间,现在是七点多,她推开卧室,就看见餐桌上放着包子油条,还有一杯豆浆,看豆浆包装,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姜思柔环顾客厅,左边是开放式厨房,浅灰的台面,厨具并不多,看得出来主人并不常做饭。

餐桌后面,也就是阁楼下,还有一些抽屉,堆放杂物,旁边是个洗漱间,比她卧室的更大,还有个小型浴缸。

她朝阁楼,喊了几声周炀的名字,没人应,猜周炀是上班去了。

她看了下阁楼,还是忍不住好奇,上去了。

掀开帘子,阁楼上两排书架,还有张深灰沙发是两人座的,靠窗的地方一个小书桌,书桌上很多医学相关的书,在书桌旁边一张单人椅子。

那些书里没有成功学,人际关系学,看来她猜错了,周炀并没有看那些书。

还有一张床,跟她睡的差不多大,但是是铁质的,看年色,也用很久了,床旁边是个衣柜,地板已经掉漆了,有些地方踩着还有些松,难怪会发出声音。

这时候,姜思柔的手机响了,收到了周炀的消息:你醒了的话,桌上有早餐,出门后把院门关上就行。

周炀没给她留钥匙,也就是说他只收留自己一晚,姜思柔瞥到了书桌上的笔筒,里面有一串钥匙,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家里的备用钥匙。

姜思柔内心在挣扎,她看着钥匙发呆,最后还是败给自私,拿走了那串钥匙。她试了下,真的是客厅和院门的钥匙。

她没吃早饭,也没去学校上课,而是回到妈妈家,今天是周五,他们该上班的上班,该上课的上课,都没有在家。

这样也好。

姜思柔拿走了自己的书和一些换洗的衣服,装进了行李箱,然后打车到了安岭街,这条巷子狭窄,加上又停了车,所以出租车进不去了。姜思柔提着重重的行礼,打开门,熟门熟路的走进卧室,把自己的东西摆放好。

原本空空的房间被她的东西填满,让卧室显得有人气多了。

直到中午,她才收拾好,然后她去医院,陪了爷爷一会儿,再去银行取了钱。

周炀的一间房租八百一个月,姜思柔取了三千二百块,装进信封里。

等周炀回来时,发现客厅亮着灯,姜思柔坐在桌边,正在看书,桌上摆着两个一次性盒子,装着一道小炒肉,一道炒土豆丝。

姜思柔看到周炀,很紧张,捏着书,但是还是鼓起勇气,说:“周医生,你回来啦。”

周炀皱了皱眉,走到桌前,除了两道菜,还有两份米饭,姜思柔急忙递上筷子。

“你还没吃饭吧?我才点的外卖,还热着呢。”

周炀没接筷子,而是看向姜思柔:“你还不回家?”

回什么家?

她哪里有什么家?

姜思柔咬牙,直视周炀的眼睛,把筷子个搁在桌上,去卧室,拿了个信封给周炀。

“我这个学期租你的房子行吗?这里是三千块。”

这些钱比租金更多了,希望周炀能接受,她真的没地方可去了。

周炀看着姜思柔的眼睛,小姑娘的眼睛不大,但是非常亮,尤其是在灯光下。他说:“姜思柔,我很为难。”

姜思柔又退了一步:“就暂时租给我行吗?我边找房子,等找到合适的,我马上就搬走,也许我明天或者下周就找到了呢?”

周炀瞥向卧室,卧室里面的床套都换了,一套清新的绿色,地上堆放着还没来得及整理的书籍,看来姜思柔先斩后奏了。

周炀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地坐下,拿起了筷子。

姜思柔见他接受了她的好意,这才松了口气,坐下,也拿了份饭,掰开一次性筷子,和周炀一起吃饭。

吃完了饭。

周炀才开口:“现在可以说说,为什么和家里人吵架了么?”

姜思柔说:“我妈看到了之前在公交车,我们遇到猥琐男的那个视频了,她觉得是我猥亵了,上新闻了,会被人议论,觉得丢人。”

周炀问:“你没跟她说明白?”

姜思柔说:“我为什么要说明白?不管是我,或者是其他人被猥亵了,都不是丢人的事情,而是受到伤害的事情,丢人的是猥琐男,以及那个着急回家的中年人,还有那个要当和事老的老人,已经没有挺身而出,只顾着看戏的人。为什么要议论受害者,不议论那些人的行为呢?我不明白。”

周炀再一次被姜思柔说服了,她是个挺有想法的年轻人,也许他们这一代就是这样,只是他已经老了?没有年轻人的热血和思想了?

周炀点点头::“你说得挺有道理的。”

这下轮到姜思柔愣住了,她以为周炀又会来写心灵鸡汤,没想到竟然赞同她。

周炀解释:“我第一次遇到你,看到后面追你的是小孩儿,确实以为你是搭讪的,没有帮忙,我很抱歉。上次,在公交车上,我打了报警电话,又录了视频当证据,所以耽误了时间,才没及时站出来,并不是不帮忙。”

姜思柔抿抿唇:“抱歉,我先入为主了。”

周炀又说:“但是,我确实很怕麻烦,我从小到达都不喜欢麻烦别人,同时,也不喜欢别人麻烦我。”

他说得很含蓄了,但姜思柔觉得这样没问题,每个人都应该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吃完饭。姜思柔在周炀上楼梯时,说:“周医生,我今早去阁楼上,拿了钥匙,对不起。”

周炀没纠结这个问题,只对又姜思柔说:“以后我们各自解决自己的吃饭问题,如果没有事,希望你别来我的阁楼,我的意思就是,我们俩互不干涉对方,互不打扰到对方。”

姜思柔答应:“好。”

周炀让她住进来,已经是做了很大的让步,姜思柔自然不会再得寸进尺,过多的给他添麻烦。

姜思柔就这样住了下来,她白天上课,周炀上班,两个人自然碰不到面,晚上姜思柔在学校吃饭,或者在外面吃了东西,才回来,她回来的时候大概六七点,这个时候周炀也回来了,他大多数时候都带一份馄饨回来,上阁楼吃。

姜思柔也尽量呆在自己的卧室,尽量不打扰到他,两个人都可以避嫌,所以见面的机会很好,尽管他们住在同一栋房子里。

两个相安无事,到了十二月,天气越来越冷,而且开始下雪了。

姜思柔除了偶尔去看看爷爷,没和父母联系,他们也没联系她,姜思柔觉得这样的生活挺好的,安静,没有麻烦,不会跟人争吵。

周三晚上,有两节专业课,姜思柔来得晚,进教室的时候,很多位置都坐了人。她正在找位置,突然倒数第二排的陈炎朝她挥了下手,示意姜思柔坐他旁边。

姜思柔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陈炎小声问:“这周我跟朋友要去看漫展,你一起去吗?”

姜思柔有点惊讶地看向陈炎,陈炎已经是第二次主动跟她说话,上次坐她旁边,主动问她租房的事情,这次给她占座,邀请她去漫展。

大学男生主动对一个女生好,尤其是她这种人缘不好的,要么是同情,要么是喜欢。两种都不是姜思柔需要的,她便拒绝了。

“我不喜欢看漫展。”姜思柔说。

但是陈炎没放弃,各种打听她的兴趣爱好,令姜思柔有些苦恼。

等到课间,陈炎和男生们出去玩,姜思柔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平时装清高,没想到还是要跟别人抢男朋友。”

姜思柔回头,就看到了林彤,她的室友之一,林彤正用不屑的目光看着姜思柔。

姜思柔说:“还有两年毕业,这你都忍不了,还要挑事?”

林彤嗤笑:“陈炎是顾南栀的男朋友,你难道不知道?”

顾南栀坐在林彤旁边,此时顾南栀正用愤恨的目光看着姜思柔,顾南栀旁边坐着秦雨,三个人都是她的前室友。

姜思柔根本不关心室友的事,尽管一起住了两年,但她也没关心过谁交了男朋友这些事,自然不知道。

等陈炎走进教室,姜思柔向他求证:“你是顾南栀的男朋友吗?”

陈炎挠了挠头,看看姜思柔,又看看顾南栀,然后对姜思柔摇摇头。

姜思柔对后面的几人说:“看来你们出现幻觉了,或者妄想症,请及时就医,免得耽误病情和学业。”

林彤被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再看顾南栀,被陈炎否认,脸色通红,她们都没想到姜思柔会直接当着大家的棉,求证这件事。

秦雨这时岔开话题,问姜思柔:“你是不是向辅导员告状了?”

姜思柔不屑回答,转过头,不搭理她们三个。

身后传来林彤的声音:“老师叫我们三个去办公室,说让我们把心思放到学习上,如果不是你告状,辅导员怎么会找我们?”

姜思柔直接换了个座位,去到第一排坐了。

她才没告状呢,每次找宿管或者辅导员的,都是她们三个。姜思柔只找过辅导员一次,就是提出去校外住的事情。

下课后往出租屋走,后校门的夜市店铺已经开始关门了,只有KTV里还传来歌声。十二月的南江市已经开始下雪了,姜思柔穿着羽绒服,裹紧了自己,踩着薄薄的雪,往出租屋走。

回到出租屋,她看了眼阁楼的方向,上面亮着灯,还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看来周炀在加班写研究资料。

姜思柔回到自己的房间,洗漱,睡觉,一天又过去了。

她之前觉得周炀冷漠,经过相处,她觉得周炀人还不错,是个好人,可能只是不想被别人麻烦,才用冷漠伪装自己。

周炀说话语速不急不缓、做事有条不紊,姜思柔晚上睡觉时,能听到他敲击键盘的声音,或者是翻书的声音,总透着莫名的安心,就像睡眠曲,总能让她一夜好眠。

一月初了,这天晚课后,九点半了,姜思柔顶着风雪,走出学校。

冬天来校外的人挺少的,夜市摊也收得早,现在街上几乎没有人了,地上已经积了一层雪了,踩上去沙沙的响。

现在还在下小雪,姜思柔将身上的雪抖落,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她将步子放轻,免得滑倒。

快到安岭街的小巷时,姜思柔看到雪里有寄点红色的点状痕迹,因是晚上,加上路灯光线按,并不明显。

“油漆吗?”

她皱眉,继续往里走,鼻间突然闻到一股血腥味。

她刚一抬眼,就见到巷口的树上,挂着只死猫!

她吓得闭紧双眼,退了几步,绊倒了断树枝,摔倒在了地上。

不会是看错了吧?

她闭上眼,过几秒,再次睁开眼,眼前的猫没有消失!

蓝灰色的猫,它的四肢无力地下垂,脖子被绳子勒住,鲜血淋漓,地上积了一滩血,已经结成冰了。

而且,猫的身上还粘着张纸,写着姜思柔去死几个大红色的字。

她心里不安,呼吸也变得很乱。

她急忙给周炀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听。

怎么不接电话呢?

她快速走进小巷里,急切地打开门,蹬蹬跑上阁楼,一把掀开帘子。正坐在桌前看书的周炀吓了一跳,一只白皙的手盖在书上上,对方的指尖碰到他的手背,瞬间一股凉意蔓延过来。

“怎么?”

周炀不紧不慢地抬头,姜思柔的力道很大,动作些许粗鲁,这让他微微皱眉,对于她的冒失感到不悦。

姜思柔急忙道:“周炀!我需要你的帮助!”

周炀打量姜思柔,她的头发半湿,稍显凌乱,唇却鲜艳又润泽。

姜思柔看周炀不慌不忙,拉起周炀的手,扯着他。

“你快跟我走。”

姜思柔的语气笃定,又有点儿理所当然,把周炀都弄得迷糊了。

他犹豫了半晌,才问:“去哪儿?”

姜思柔拖着周炀下楼,去巷子里,这条小巷没有路灯,只有马路上传过来的光线,很暗,加上雪花纷扬,视线严重受阻。

姜思柔长长的吸了口气,领着周炀往巷子外走。

姜思柔边走边说说:“我六点般点出门都还好好的,下晚课回来就发现巷子口挂着只死猫。也不知道是谁恶作剧,太残忍了。”

不敢做过多停留,两人左转,走到两个巷□□界处,才看清。

挂在树上的大概是只流浪猫,毛都打结了,而且脏兮兮的。

周炀倒是沉着冷静,拿出手机,拍了视频,才去看流浪猫的情况。

他把绳子解开,也不嫌脏,单手就把流浪猫搂在怀里,它的颈部皮开肉绽,血已经干涸,他伸手触摸它左侧的心脏,依然在跳动。

“没死。”

姜思柔愣怔住了,张口结舌地看着这只可怜的猫,她讷讷开口:“我不知道它没死,我没敢去看。”

学校附近的猫十分有野性,常常瞪圆了双眼,浑身炸毛,叫得很凶,让人不敢靠近,更何况是刚才那种情况,跟恐怖片里的场景差不多。

“我们送它去医院,我的车钥匙在客厅的柜子上,你去拿。”周炀说。

姜思柔没犹豫,跑回家,拿了车钥匙,赶紧出来。

周炀的车停在巷子里,他现在已经等在路边了。

姜思柔还从家里找了个纸箱来,让周炀把猫放进去。

姜思柔坐在副驾驶,雪天路滑,周炀也没敢开太快,他分神,说了句:“这只猫还活着?怎么样了?”

姜思柔说:“还活着。”

流浪猫躺在纸箱里,一动不动,车里的暖气还不够热,姜思柔把围巾取下,盖在猫的身上。

然后,她看了眼时间,说:“已经十一点了,宠物医院还在营业吗?”

周炀“嗯”了声:“我搜到一家在营业的。”

挡风玻璃起雾了,他按了下去雾键,成功让镜面清晰如初。

“那就好。”

姜思柔一直盯着流浪猫,它耷拉着,脖子处鲜血淋漓,毫无生气,太可怜了。

也不知道谁那么残忍,竟然把猫挂在树上。

周炀问:“你得罪人了?”

姜思柔不满地看了眼周炀:“不,我认为是别人得罪我了。”

周炀稍愣片刻:“心态挺好。”

姜思柔不敢心态不好,要不早被最近发生的事气死了。

车子停在一家叫贝贝宠物医院的门口,店招上写着宠物医疗,二十四小时小时守护您的爱宠。

周炀刚把车停好,姜思柔就迫不及待地抱着纸箱,跑进医院里。

里面安静,前台有个护士在玩手机。

听到动静,护士抬头。

“什么事?”

姜思柔急忙说:“有只流浪猫受了,很严重。”

护士站起来,周炀推门而入。

“谢医生,来急诊了。”

护士的话音落下,里边的一扇门被推开,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做了个手势:“带到检查室来。”

姜思柔留意到他胸前的名牌,谢子恺。

谢子恺替流浪猫检查完,说:“它外伤过重,需要手术,得输血,血浆由你们提供。”

姜思柔搞不懂:“我们的血能给猫用吗?”

人类的血能给猫用?她从未学过这种知识。

医生先有条不紊地指挥护士去配液体,然后才说:“找找养宠物的亲戚朋友,看他们是否愿意让自己的宠物献血。”

原来是这样。她也理解这种操作,人类用血都困难,更何况是动物用血。

姜思柔犯难了,她虽然是本地人,但跟同学朋友关系不太好,亲戚里似乎没有养猫的。

姜思柔又问:“猫也分血型吗?”

谢医生说:“分A型,B型,AB型。”

姜思柔看向周炀:“你有养猫的亲戚或者朋友吗?”

周炀说:“我问问。”

姜思柔开动大脑,想办法。

她拿着手机搜索,想着发动爱猫人士献血,于是加了几个同城群和猫奴交流群。

她握住手机,等验证。

周炀站在门外,手机放在耳边,小声和对方交谈。

姜思柔心下着急,瞥向流浪猫,谢医生已经把它的左腿剃了毛,插上输液针,护士帮忙打上吊瓶。

护士看着流浪猫的伤口,吸了口冷气,同情道:“都勒到骨头了,好可怜的小东西。”

谢医生紧皱着眉,专注地查看流浪猫的伤口,偶尔吩咐护士递一下工具。

姜思柔没去添麻烦,隔着玻璃窗看了眼,然后又低头看手机。

只有两个群通过了验证,其中一个群无人响应,毕竟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很晚了。另一个群倒是有人响应,但都不太愿意在大雪天的晚上出行。

姜思柔实在想不出其它办法了。

周炀走进来,给了姜思柔一枚定心丸:“我联系了朋友,他会送几只猫过来。”

姜思柔终于松了口气:“太好了。”

半小时后,门口停了辆黑色的汽车。

周炀说的朋友原来就是冯嘉,冯嘉带了两只猫过来采血。

英短和波斯猫,都是昂贵的品种。

看来,冯嘉挺有钱的。

接下来的事就轮到专业人士进行了。

冯嘉把猫交给医生,进行采血,他则看向姜思柔,瞅了好一会儿,才说:“小姑娘有点眼熟啊。”

周炀没有隐瞒说:“姜主任的女儿,姜思柔。”

“啊。”冯嘉有些意外,指着姜思柔和周炀,“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周炀没说话,姜思柔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冯嘉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来回看,姜思柔被看得不自在,反而有些生气,冲冯嘉说,发泄不满:“看什么看?!我又没挂你的号,不是你的患者!别盯着我看。”

冯嘉一愣,周炀也有些意外,没想到姜思柔挺凶的。

姜思柔走到大堂的椅子上坐着,远离冯嘉。

冯嘉拍了拍胸脯,小声嘀咕:“她还记仇呢,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她竟然还记得。”

周炀觉得姜思柔不是记仇了,而是不好意思了,他看向姜思柔,她从椅子上起来了,正隔着玻璃窗,看护士给流浪猫输液。

冯嘉小声询问周炀:“你们该不会?”

他的话没说完,但周炀明白这个意思,皱着眉头,说:“你别瞎想,没有的事。”

“你拒绝叶菲菲,也没看上我姐,原来是喜欢这种有个性的小姑娘啊。”冯嘉打趣。

周炀说:“你别乱说,小心她又跟你急。”

冯嘉啧啧两声,不置可否。

这时,采血完了,周炀没停留,带着两只猫,又离开了,临走亲,还冲姜思柔眨眨眼,透着八卦的申请,弄得姜思柔郁闷无比。

姜思柔和周炀并排坐在手术室外,他垂着眼,抱着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暖气热,她感觉很闷,于是把拉链拉开,身上已经闷出汗了,她感觉眼睛又刺又痒,而且,她控制不住地打喷嚏。

她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再把手里里外外洗干净,身上的外套也脱掉了。

情况并没有好转,她甚至出现了流鼻涕,胸部发闷的症状。

周炀把手机揣进兜里,仔细打量姜思柔,她的眼睛微红,并不是熬夜的红血丝。

“你对猫过敏?”周炀猜测。

姜思柔点了下头,鼻涕又流了出来,清水状的,她动作慢,没用纸接住,滴到了毛衣上。

好囧,好丢脸。

她急忙转身,背对着周炀,用纸巾裹住鼻子,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去医院看看?”

耳畔传来周炀的声音。

姜思柔不想大晚上再折腾了,她盖住鼻子,回头,声音闷闷地说:“我有沙丁胺醇,回去吸吸就没事了。”

周炀挑了挑眉:“你确定?”

“确定。”姜思柔毫不迟疑。

她小时候养过猫,跟猫待久了,就会这样。只要远离这种环境,症状很快会缓解。并不是非常严重的过敏。

奶奶不放心,也会准备平喘的沙丁胺醇,效果很好。

周炀不再坚持,神色镇定地从兜里摸出车钥匙,递给姜思柔。

“你去车上等着。”

宠物医院不适合过敏患者待太久。

姜思柔看了看手术室,门紧紧的闭着,一时半会儿估计完不了。

她伸手,去周炀摊开的掌心拿车钥匙,当手指碰到他的皮肤时,她感觉有道电流顺着无意触碰的地方往上延伸,直至心脏。

就像湖面微澜,心也起起伏。

她抬眸,看向周炀。

他的面庞并不算立体,眼睛稍长,鼻子不算挺,嘴巴也挺普通的,但组合在一起,气质无法形容……冷静克制,抿紧嘴唇,会让人觉得严肃,但看人时,那双眼睛专注,杀伤力十足。

姜思柔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她的脸越来越热了。

她急忙别开视线,侧头低声咳嗽,掩饰自己的失态。

“副驾的储藏区域有湿纸巾。”周炀出声提醒。

“哦,知道了。”

姜思柔根本不敢再看周炀,抱起羽绒服外套,迅速走出医院。

走了几步,她突然回头,周炀双手交握,靠在椅背上,也在看她,双眼从容镇定。

她转身,深深地吸了口气,往前走,脚下的雪被踩得咯吱咯吱响,寒风瑟瑟,迫使她加快了脚步,钻进了车里。

她在副驾找到湿纸巾,敷在脸上,很凉,但感觉好了许多,也不再打喷嚏了。

她没来得及深思自己的异常,思绪又回到了那只猫身上。

不知怎么的,姜思柔觉得这不仅仅是虐猫,或者普通的恶作剧,也许这算得上恐吓了。

而且是针对她的。

会是谁呢?

姜思柔最先想到的就是跟她有矛盾的室友们。

她从包里拿出那张写着“姜思柔去死”字样的纸,普通的A4纸张,字是一笔一划写的,她没仔细看过室友们的笔记,所以从这几个字也判断不出是谁写的。

姜思柔想着想着就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沉,直到听见车门被拽开的声响,才悠悠转醒,看见周炀坐进了主驾。

她急忙揉了揉眼,把钥匙递过去,问:“手术怎么样了?”

嗓子有点痒,声音也含糊,但周炀听明白了。

“很成功,医生说要留院观察三到五天。”周炀说。

“那就好。”

姜思柔暗暗松了口气,感到庆幸,她拿起手机一看,三点过二十分。

很晚了。

周炀将汽车驶出停车区域,车身上堆着雪,他打开雨刮器,将挡风玻璃的雪刮除。

姜思柔心中生出愧疚之情,坐直了,说:“抱歉,又麻烦你了。”

“没事,要不要报警,查一下附近的监控?”周炀淡淡说。

姜思柔说:“肯定要的。”

她不会放过恐吓她的人,毕竟她受到了惊讶,而流浪猫也被虐待了。

于是,周炀将车开到警察局,对警察说明了情况,没想到值班的又是林哲,林哲看到姜思柔,笑了笑,说:“又见面了啊,大晚上,出来散步?”

姜思柔说:“我散步,也不会来警察局啊。”

上次她的出租屋被盗窃,没找到人,因为附近都是老小区,没有监控设备,所以没找到人。

姜思柔把今晚回来,发生的事情讲给林哲听,又把那张纸递给林哲。

林哲问:“你最近有没有跟人发生矛盾纠纷?”

姜思柔说:“挺多的。”

林哲没忍住,笑了:“都说说。”

坐在旁边的周炀也看向姜思柔。

姜思柔说:“后校门的欧记面馆,他家不收现金,被我举报了;还有学校第二食堂的卫生太差,我向学校反应,学校没有处罚整改,我向教育局举报了;还有学校的小卖部,卖了过期食品,我也举报了;还有我们学校的心理学冯老师,我说她专业性差,她当时挺不高兴的;当然,跟我矛盾最大的是我的三个室友,她们经常向老师打我报告。”

林哲挑了挑眉毛,说:“同学,你每天都很忙啊。”

周炀看向姜思柔的眼神都变了,有无奈,也有佩服,她真有用不完的精力,除了学习,还能管这么多的事情,真想给她颁发南江市热心市民的称号。

林哲大致明白了,做了笔录,对姜思柔说:“那里也是老城区,离马路有点距离,没有安装监控。我们只能看看马路上的监控,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

姜思柔点头。

从警察局出来,天空没下雪了,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姜思柔狠狠的踢了一脚,把雪踢飞,她不服气,也不能接受自己被这样对待,她自认为自己没伤害过别人,也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情,不该被诅咒。

周炀看出姜思柔心情不好,便说:“吃宵夜吗?”

姜思柔嗯了声,问:“吃什么?”

现在很晚了,街上空荡荡的,周炀把车开到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两杯泡面,又问姜思柔还要吃什么。

姜思柔化怒气为食欲,拿了薯片、酸奶、饼干这些零食,周炀结账,两人走出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坐车,回到家。

已经四点了,他们各自吃着泡面,姜思柔边吃泡面,偶尔吃口酸奶。

周炀抬头看姜思柔,她似乎很生气,表情冷冰冰的。

周炀好奇问姜思柔:“你以前读中学时,也经常干这些事么?各种举报?遇到看不惯的事情和人,都怼回去?”

冯嘉和叶菲菲还挺聊得来的,两个人私底下也谈到过姜主任的女儿,叶菲菲可能为了证明自己没错,打听了很多姜思柔的事情,在她的描述中,姜思柔从小脾气就非常坏,在学校和同学们、以及老师都经常发生矛盾,跟父母也会时常顶嘴。

姜思柔喝了口酸奶,对周炀说:“你又想说什么心灵鸡汤?”

周炀失笑:“没有,只是好奇问问。”

姜思柔说:“如果我不对,那么我会受到学校的处分,或者早被警察抓了,但他们除了用要有爱同学,尊敬老师和长辈这种道德方面的东西压制我,所以这更证明了我是对的。”

她的道理打败了他们的道理,所以他们才会用这一招。

周炀发现姜思柔还真挺固执的。

周炀说:“每个人都会犯错,都有不足的时候,如果一遇到这种时候,就被你逮着了,可能在他们看来有点倒霉。我们做医生的,见过挺多生活不容易,还被疾病压垮身体的不幸者了,所以不会那么在意别人的失误或者一些错误。”

姜思柔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泡面,她听进去了周炀的话了。爷爷奶奶曾经也说过,这就是很多人不敢跟姜思柔交朋友的原因,怕犯错了,她会大义灭亲,毕竟不是人人都是圣贤。

第二天中午,林哲打电话联系姜思柔去看监控。

周炀上班去了,中午没回来,所以姜思柔一个人去的。

那里还有其他警察在,他们按照姜思柔说的时间,看附近的监控画面,电脑屏幕上,画面一直对着那个巷口,在九点半时,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的人出现在画面上,她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才将流浪猫挂在树上,然后跑着离开了。

林哲说:“幸好那里有家小卖部,老板装了监控,要不又成悬案了。”

姜思柔抿抿唇,说:“这个人我认识。”

林哲问:“谁?”

姜思柔说:“我的大学同学,秦雨。”

林哲将这些信息都记录,说:“明天我会联系你们学校。”

姜思柔点了点头。

等晚上周炀回来,姜思柔把找到挂猫的人告诉了周炀。

周炀问:“你跟那个人矛盾很大么?”

姜思柔说:“秦雨就是我的室友之一,我自己觉得跟她们三个人的矛盾没有大到需要她们进行恐吓,但是她们可能非常讨厌我。”

她把自己住校时,跟她们的矛盾讲了,其实都是一些价值观和想法不同的争吵。

周炀又说:“看来你搬出来是对的,你把你的课表发给我,有晚课的时候,我去接你。”

姜思柔想了想,点头,说:“谢谢。”

姜思柔撕开一袋薯片,周炀在上楼梯时,问:“你要告诉你父母吗?”

姜思柔摇头:“我不想打扰他们。”

周炀又说:“如果有需要,可以给我打电话。”

姜思柔点头。

两个人昨晚都忙了一个晚上,今天还得补觉,姜思柔躺在床上,也没空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睡到七点起床,姜思柔赶忙收拾好,没想到在客厅看到了周炀,周炀说:“我送你去学校。”

“谢谢。”姜思柔忘了拿围巾了,回卧室拿上围巾,抱着课本,跟周炀一起出门。

车上,姜思柔看着周炀的侧脸,她就知道周炀外冷内热,是个好人。

周炀几乎没有朋友,从不谈恋爱,极少参加任何聚会,同所有人都有不可逾越的距离。

倒不是铁石心肠、不近人情,而是那种孤独高冷的气质,让人靠近不了,但是姜思柔知道,他是个好人。

跟自己不同,他是不主动交朋友,而她是真没人愿意跟她交朋友。

因为有顺风车,姜思柔比平时早到学校,在教室坐到了八点半,开始上早上第一节课,讲台上,老师正在讲课,姜思柔坐在最后一排,陈炎一如既往,挨着姜思柔坐。

今天特别奇怪,林彤看她时,目光带着挑衅和得意,而顾南栀的视线则是冷冰冰的,秦雨反而不敢和姜思柔对视,一和姜思柔的视线对上,就被吓得一个激灵。

姜思柔回想周炀的话,又联想到室友们的行为,在想,自己真的是很讨厌的一个人么?她第一次产生这个疑问,并且开始为这个疑问有点难受了。

陈炎也发现了女生们之间的眼神。

课间,陈炎小声对姜思柔说:“我跟顾南栀真的没什么,大一大家一起出去玩,顾南栀偷偷跟我表白,被很多人知道了,大家就打趣我们,但我跟她真的没什么。”

姜思柔说:“不关你的事情。”

就算没有陈炎,她的三个室友也会讨厌她的。

第二节课时,辅导员来教室,把秦雨喊了出去,没过多久,又把林彤和顾南栀也喊了出去。

姜思柔猜测,看来是警察来学校调查这件事了。

中午,姜思柔在食堂吃完饭,正准备前往图书馆自习,被秦雨拦住,秦雨的眼睛是肿的,明显哭过了。

姜思柔挑了挑眉:“什么事?”

看秦雨的样子,应该不会揍她吧?

秦雨双手拉住姜思柔的胳膊,声音带着乞求:“我不是故意的,是林彤和顾南栀逼我的,她们抓了只流浪猫,让我挂树上的,我也很怕,但是她们逼我,说如果不答应,就排挤上,不会让我好过。”

姜思柔问:“为什么这么做?”

秦雨说:“陈炎老挨着你坐,顾南栀就去质问陈炎,他是不是喜欢你,陈炎承认了,所以顾南栀很生气,才想要报复你。我不愿意,可是她们一直逼我。”

尽管姜思柔很想像周炀一样,体会别人的难处,但她发现自己暂时还做不到,至少这种时候,她的理智已经被愤怒占据了大部分。

姜思柔冷冷的说:“但是你是大学生,你应该直到,如果遇到这种事,你可以找宿管和辅导员,只要她们没拿刀逼你,你就可以拒绝。”

秦雨还是哀求:“但是我不想被孤立啊,我想跟她们做朋友,我害怕一个人,害怕孤独,所以我不敢,姜思柔,你求求警察好不好。他们说我恐吓他人,是寻刑滋事,可能会被判刑。我真的很怕,那样,我的一辈子就毁掉了。”

姜思柔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秦雨可能会被判刑,她说:“既然是林彤和顾南栀逼你的,那你跟警察说,你也是被逼的,求我有什么用?”

秦雨的眼泪掉了下来,双手连拉住姜思柔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们不承认,说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与她们无关。”

秦雨说完这句话,跌坐在雪地上,默默地流泪。

姜思柔看着秦雨狼狈的模样,一时间内心十分复杂,秦雨捂着脸,说:“我家境没有你们好,内心总是很自卑,林彤和顾南栀性格强势,根本就不是我应付得来的,只能她们说什么,我听什么。”

因为秦雨跌到,她包里的书本资料掉雪地上,散落一地,姜思柔生出了同情心,但不错,她说:“人都得为自己做过的蠢事,付出代价。”

姜思柔冷漠地绕开,往图书馆的方向走。

秦雨失落地咬唇,望着姜思柔的背影,失魂落魄的去捡散落的课本。

姜思柔回头,看到秦雨已经站了起来,抱着课本,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她似乎完全沉浸在绝望中,走得歪歪扭扭的。

姜思柔走过去,一把拽住秦雨,秦雨愣了一下,看着脚下,原来她走到了湖边,如果姜思柔没拉住,她会踏空,沿着斜坡,滚进湖里。

秦雨咬着唇,看向姜思柔。

姜思柔说:“算了,我会替你求情。”

秦雨瞪大眼,不敢相信:“真的吗?”

姜思柔“嗯”了声。

姜思柔说到做到,立即去找到了辅导员,跟她说自己不追究这件事,辅导员看着姜思柔,神色也很复杂,之前她还怪姜思柔太固执,脾气太坏了,真的仗着自己是校长的侄女儿挑事,没想到其他三个女生也很过分。

听到姜思柔说不追究这件事,她也松了口气,毕竟她也不想自己所带的班级出这种不好的事情。

姜思柔只跟辅导员说了这事,相信学校会处理好后续的,因为林彤和顾南栀咬死不认,所以拿她们没办法,秦雨得到了姜思柔的原谅,只被学校进行批评教育,失去了评优资格。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结果了。

只是该知道林彤和顾南栀是主谋的人都知道,辅导员还是找到了她们俩,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两个人最近也老实了不少。

周四的晚课结束后,姜思柔走出学校,周炀的车就停在路边,姜思柔熟练地拉开副驾驶的们,做了上去。

姜思柔跟他说了这件事情的后续,周炀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

姜思柔周一、周三、周四都有晚课,周炀都会来接她。

他说一个女生,走夜路不安全。

姜思柔不想麻烦他,她自己走回去,也要不了多久,二十多分钟就能走到。

不过周炀还是来接她了。

最近姜思柔感觉挺累的,精力消耗得七七八八了,脑子想不了事了,她快速洗漱完,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周六下午,姜思柔去宠物医院看那只流浪猫。

流浪猫醒了,脖子被绷带缠上,依然在输液。

姜思柔很想摸摸它,给它安慰和鼓励,但她担心过敏,只好放弃了。

她跑去问护士:“诊费是多少?微信支付行吗?”

她点开付款码,伸手过去。

“目前花费8600,后续费用大概每天两三百。”护士说。

姜思柔的手下意识往后缩,本已经做好了这个月吃土的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贵。

“分…分期。”

她的舌头打结,说话不利索,明显底气不足。

“行吗?”

她最近花了挺多钱的,目前可用的钱也没那么多。

护士被她的模样逗笑了:“别怕,你男朋友已经给了。”

“他不是…”

姜思柔尴尬了,想着护士只是有短暂交集的人,没必要解释,便也没说什么。

按理说,流浪猫的诊费该她给。

现在不仅欠周炀人情,还欠他钱了。

周炀要租房出去,肯定是缺钱用的,她还是得把钱还给他。

又想到护士说的周炀是她的男朋友,不知怎么的,姜思柔感觉脸热,直到走出宠物医院,来到了冰冷的室外,她还是感觉脸热。

为了感谢周炀这段时间的照顾,姜思柔买了些吃的,放冰箱里,是一些速冻食品和酸奶火腿之类的。

姜思柔在自己的房间,透过玻璃窗,看到了回来的周炀,屋外的枇杷树被雪压断了枝桠,周炀正把枝桠捡起来,丢到外面。

姜思柔走到客厅,跟周炀说自己买了些速冻食品,周炀嗯了声。

姜思柔又说:“我去看过那只猫了,你付了医药费,我会把医药费给你的,等它出院以后,算清了所有的医药费。”

周炀摇头:“不用。”

他穿着黑色羽绒服,进到室内,也没脱,连包也没放下,径直走到了阁楼上,姜思柔想问问他,有没有吃饭,但是看他挺疲惫的样子,也没了说话的心思。

不过,姜思柔没有回卧室,而是坐在客厅等外卖,她瞥了眼阁楼,楼上静悄悄的,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一想到今天护士说周炀是自己的男朋友,姜思柔就感觉莫名的紧张,直到外卖到了,她才把注意力拉回来,提着外卖,回自己的房间了。

两个月后,姜思柔蹲在地上,戴着口罩,戴着手套,拿着吸尘器,给月饼吸猫,月饼就是那只流浪猫,经过两个月的精心喂养,月饼已经恢复了健康,并且长胖了很多。蓝灰色的猫被姜思柔打理得柔顺发亮。

吸毛这是她每天都得做的工作,要不她就得过敏了。

周炀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姜思柔和月饼在客厅玩。

她也没穿拖鞋,只穿了袜子,盘坐在地上。

周炀开门,冷空气顺着大开的门飘进来,她冷得打了个喷嚏。

月饼的饭碗有三个,其中两个不锈钢材质的饭碗里倒了猫粮和罐头,另一只碗旁边倒立着水瓶,能自动出水。

月饼先用鼻子嗅嗅,再张开小嘴,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姜思柔觉得有趣,蹲在它旁边,看着它吃东西。

小家伙看了眼姜思柔,似乎觉得这个人类非常奇怪,转了个身,背对着姜思柔。

姜思柔看到周炀回来了,跟他分享,笑着说:“月饼可聪明了,它肯定是怕我抢它的猫粮,每次吃饭都背对着我。”

周炀把门关好,边换拖鞋换对姜思柔说:“你别跟它玩太长时间,要不该过敏了。”

他本不想表达关心,但之前姜思柔过敏,把他折腾得够呛。

姜思柔说:“知道啦。”

月饼才被接回来两天,那天晚上姜思柔一开始睡得还不错,但后半夜开始不舒服,鼻子很痒,老是忍不住打喷嚏,身上也有些燥热,她以为是被子太厚的缘故,便把被子掀开了点,露出手臂,症状并没有缓解。

她睡不着了,拿手机看下时间,8点25分。

原来早就天亮了,窗帘的隔光效果太好,房里现在还暗着。

她坐起来,手肘撑着床,伸个上半身,去按亮了灯。

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鼻涕也流了出来,她吸了一下,急忙从床头柜上抽了张纸,堵住鼻孔。

难道是感冒了?

姜思柔感觉手臂很热,也痒,拉开衣袖,手臂上的皮肤泛着不均匀的红,像染了色。

她吓了一跳,急忙翻身下床,得去问问周炀。

她穿着睡衣,急忙跑到周炀的阁楼上。

周炀坐在书桌前,看着笔记本电脑,双手在键盘上敲着,在写论文,月饼躺在他的腿上,一听到响动,就冲姜思柔发出喵呜声。

“周炀。”

周炀看到突然出现的姜思柔,吓了一跳。

姜思柔她觉得自己好像变异了,脖子也有些痒,她伸手边挠边朝周炀走过去。

她把两只袖子都卷起来,伸手给周炀看。

“我这是过敏了吗?”

她走近了,周炀也发现了她的异常,握着她的手腕,仔细地观察,她的手臂上出现了成块的红斑,上面还有抓痕。

他站起来,手指勾住她的下巴,把她脸往左挪了点儿,看她右侧脖颈的红块。

他的手指凉凉的,姜思柔感觉很舒服,主要是她现在太难受了,很想泡进冰水里凉快一下。

周炀放开姜思柔,下意识地想去脱手套,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戴,也意识到姜思柔不是自己的病人,自己刚才摸她的脸了。

他朝她看过去,四目相对。

姜思柔的神色自然,应该没介意他刚才的举动,周炀也就镇静了。

“我不会中毒了吧?以前过敏也没这么严重啊。”

问完,姜思柔突然蹬蹬后退几步,双手捂着嘴,又打了个喷嚏,鼻涕也流了下来。

“是过敏了。”周炀回身,直接把一盒餐巾纸递给姜思柔,“我们现在去医院。”

姜思柔抱着餐巾盒,拿了张纸擤鼻涕,她觉得自己这样好像有些恶心,所以总是发出很小的动静,想打喷嚏,也尽量忍着。

周炀看出姜思柔在憋着,职业病来了:“打喷嚏是排出细菌,别忍着。”

姜思柔还是觉得不太好意思。

“你把你手机给我,我先给你挂个号,再去医院。”

姜思柔把手机给周炀:“我们去哪个医院啊?”

周炀点开微信,输入附近最近医院的名字,抬了一下头:“盛和区医院,你去穿衣服吧。”

他点开皮肤科,周末只有两个医生出诊,不过号还有很多。

周炀开车,姜思柔一直抱着纸盒,微微昂着头,不让鼻涕流出来。

快过年了,街道两侧开始挂上了红灯笼,给阴暗的冬天添加了一抹亮色。

等红灯时,周炀侧头看了眼姜思柔,她的鼻头很红,额头上也有块皮肤发红了,她的皮肤白,所以红得异常醒目,看着十分吓人。

姜思柔伸手,想抓。

周炀急忙出声提醒:“要是抓过度了,以后黑色素会沉积在那些区域,你忍忍,很快就到医院了。”

姜思柔的手停在了半空,半信半疑:“不会这么严重吧?”

周炀说:“你难道不相信我这个医学研究生?”

姜思柔迟疑了,她想起了大一军训,有同学不注意防晒,脸上长了很多晒斑,成了大花脸,她可不想那样。

“那多久能到?我最多能忍十分钟。”姜思柔咬着牙,忍着。

“五六分钟吧,马上就到了。”

绿灯一亮,周炀就起步,在不超速的前提下,尽量快了。

他把车停进负一楼,带着姜思柔到门诊四楼,周六的医院人不算多,姜思柔的手机一直在周炀那,他打开就诊人二维码,扫码签到,然后领着姜思柔坐在了等待区域。

“你前面有五个患者。”周炀把手机给姜思柔,“你留意着叫号,我走开一下。”

“好。”

姜思柔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医院的暖气足,她感觉全身更热了,尤其是脖子上,头发戳着,感觉特别痒,特别难受。

姜思柔的前面坐着个小女孩,看不出来哪里不舒服,正在哇啦哇啦的哭着,她的爸妈都在旁边柔声哄着。

“宝贝乖,马上就看医生了,医生看看就好了。”妈妈摸着女儿的头,楼在怀里,一脸温柔。

爸爸看看挂号单,又抬头看了眼关着的诊室门,有些着急地站起来,走到门口,恨不得马上冲进去。

姜思柔不屑地撇撇嘴,她不认同时下很多家长的教育,比如打针时,一个劲的骗孩子,说打针不疼。

要是她,她会告诉孩子们,打针是疼的,但只会疼几秒,坚持一下也就好了。

思绪飘着,她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去挠额头,突然,手腕就被握住了。

“别抓。”

姜思柔回头看见周炀,周炀放开她的手,把小冰袋贴在她的额头上,他还贴心地包了张纸,不至于太过凉。

姜思柔眼前一亮:“你去哪买的?”

“我放手了,你自己冰敷。”周炀在她旁边坐下,解释说:“去口腔科问护士要的。”

姜思柔还从来不知道医院还有冰袋,周炀不愧是医生呀,果真懂得很多。

前坐的小女孩还在哭,她的爸爸挥挥手,妈妈急忙抱起女儿,进入诊室。

额头上已经没那么痒热了,她把冰袋移到脖子上,看着紧闭的诊室门,若有所思,感慨了一句:“小朋友好像哭一下,就能不难受似的。”

周炀看了眼电子屏上显示的就诊号,15号,还有两个,他侧头看向姜思柔:“你小时候不哭?”

姜思柔点头:“我奶奶说我很好带,我小时候不爱哭,我奶奶硬逼着爷爷带我去医院,她担心我语言发育有问题。”

“然后呢?”

周炀从姜思柔的话里判断,她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难怪她爷爷生病,她会表现得那样着急。

“然后到了医院,奶奶说,医生,你给我孙女好好看看,她会不会是哑巴,一直不哭不闹,我觉得不太正常。”

姜思柔还没说完,就咧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有点孩子气,眉眼柔和得令周炀讶异,他一直以为姜思柔个性乖张,笑起来也很张扬,没想到会是娇憨的模样。

“接着医生又问,那你逗你孙女玩,她会笑吗?我奶奶回答会。医生就说,那恭喜你,你孙女很乖。”

姜思柔一直维持着笑容。

不知怎么的,周炀觉得姜思柔的笑跟别人不一样,也许是她的笑容里藏着奶奶对她的爱,当然,也有她对奶奶的爱跟怀念,所以这个笑容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周炀也跟着笑了,看着姜思柔的笑容,觉得整个世界都温柔了起来。

很快,一家三口从诊室出来,姜思柔和周炀走了进去。

医生头发半白,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

姜思柔在椅子上坐下,说:“医生,今早我皮肤突然就发红了,也忍不住打喷嚏,流鼻涕。”

医生边戴手套边问:“你这个像是皮肤过敏,最近接触了什么异常的东西吗?”。

医生摸了下姜思柔额头和脖子上泛红的皮肤,仔细检查。

周炀在一旁说:“应该是猫身上的致敏蛋白。”

医生抬眸:“你也是学医的?”

通常的人会说对猫毛过敏,不会想到是猫身上的致敏蛋白。

周炀点头。

医生脱掉手套,回到座位,在电脑上打字,写病例:“先做一下血常规和过敏源测试吧。”

姜思柔问:“医生,我上午能拿到检查结果吗?”

医生开的检查单子从打印机里吐出来,医生签字,把单子递给姜思柔:“这个不好说,你们快点去吧,争取我下班之前回来。”

姜思柔皱着眉,有些烦躁了,要是检查结果下午才能有,她还得难受好几个小时。

周炀拿着检查单,先扫码缴费,让姜思柔先去做了过敏源测试,然后去做血常规。

姜思柔和周炀两个人坐在椅子上,干等检查结果。

姜思柔的冰袋已经化了,效果大打折扣,所以她还是想挠,但周炀一直盯着她,只要她的手一有想往皮肤上碰的冲动,就会被周炀制止。

姜思柔更加烦躁了。

周炀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姜思柔缓解症状,恰好旁边坐了个男生,在打游戏,他试探地问:“要不你玩玩游戏,刷刷短视频,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我什么游戏都不会。”

“那你平时玩什么?”

姜思柔想了想:“我奶奶喜欢养花,总指使我跟爷爷当她的苦力,我周末会去帮爷爷打理花园,最近在玩无人机。”

周炀想帮姜思柔转移注意力,所以又问:“你想去看电影吗?我的信用卡有送电影票的活动,如果你需要,我送你。”

姜思柔抿了下唇,问:“跟你一起去吗?”

周炀眉心跳了下:“你可以和朋友一起去看,我工作挺忙的。”

“哦。”

姜思柔明白了,只是送她电影票而已。

周炀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后悔提及这个话题了。

“我去看看检查结果出来没有。”

他站起来,掩饰尴尬,朝旁边的自助服务机走去,扫了下检查单上的二维码,机器上显示:您有两张报告正在打印中。

周炀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么快。

姜思柔看到周炀手里的报告,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高兴道:“终于能去开药了!”

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医生开了注射药,一盒吃的,一盒擦的药。

他们去药房取了药,拿着去了注射室。

姜思柔走进注射室,又回头看了眼。

其实在医院看病,挺没安全感,很多患者和家属并没有注重**的概念,关着门也会闯进来。

她去关门,发现门能关,但反锁不上。

护士催促:“别磨蹭了,快过来呀,很快就打完了。”

姜思柔咬牙不爽,真烦医生的设施,锁坏了也不修修。

她打开门,朝门外看了下,门外有两个人在排队打针,周炀拦在两人前面,宽厚结实的肩膀将她的视线遮住了大半。

“你去吧,我给你守着。”

姜思柔点点头,回房,将门给关上,周炀在门外,不知道为什么,她终于感受到一丝安全感。

她走到铺了无菌布的床上坐下,护士拿着针,并没有怪姜思柔拖延,解释说:“那个门被患者撞坏好几次了,唉,不是我们不注意患者**,是有心无力呀。”

“我明白。”

看病的人太多了,**意识只能慢慢改善,希望以后能好起来吧。

姜思柔打完针,刚走出门,就觉得身上好了很多。

周炀果然还站在门口,背对着,听到开门的声音,才回头。

“好了?”

“嗯,我们走吧。”

姜思柔发现周炀走路挺快的,她常常要小跑几步,才追得上他。

那次过敏,把她折腾得够呛的,不过打针了,症状很快就缓解了。

所以,周炀买了个吸尘器,能吸猫毛的,两个人只要没事,就给家里做下清洁。

姜思柔说:“我给它吸毛了,你就放心吧。”

周炀走到冰箱面前,打开冰箱,拿了袋速冻水饺,去厨房煮水饺,姜思柔走了过来,扒住门框,说:“给我也煮一份,我吃十个。”

周炀无奈的叹了口气,自从有了月饼之后,两个人的话变多了起来,姜思柔也越来越随意,这让周炀没有办法应付。

于是,周炀只能又倒了十个水饺下锅里,他拿了个勺子,搅拌几下,防止粘锅,然后等水饺漂浮起来,再煮了两分钟,分别乘在两个碗里,再端出去。

月饼正在半封闭式的猫猫窝里,一见到周炀出来,就从窝里跳了出来,走到周炀脚边喵喵的叫。

周炀放下碗,弯腰,摸了摸月饼的头,月饼又喵呜几声,蹭着周炀的手心。他是第一次养宠物,以前总觉得网上那些人对宠物的爱太夸张了,但真正养了之后,才发现,看见宠物对你亲昵的模样,心真的会跟着软了下来。

月饼这个名字是姜思柔取的。

姜思柔从卧室出来,坐到桌前。

周炀也坐下,月饼就趴在桌子上,看着两人吃东西。

周炀问:“你为什么给它起名叫月饼?”

姜思柔说:“因为我喜欢吃月饼啊,我最喜欢流心蛋黄陷的月饼。而且一说到月饼,就会想起中秋节,我一直觉得中秋节非常特别,因为这是个团员的日子。”

周炀“嗯”了一声,垂下眼,开始吃饺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姜思柔说到中秋和团员时,周炀的眼神暗淡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事情,这种样子的眼神。

姜思柔吃了两个饺子,还是忍不住问:“周炀,你在想什么?”

周炀的筷子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姜思柔继续说:“你从来都没提起过家人。”

姜思柔是有些好奇的,周炀从来都没联系过任何亲戚,她也从没听他提起过。

两个月以前,姜思柔不会问这个问题,现在么,好像自然而然就问了出来了。

周炀倒也没有隐瞒,不过,也只简单地说:“我父母都去世了。”

姜思柔问:“你没有其他亲人了吗?”

周炀说:“有吧,不过来往不过,我也只在小时候见过。”

姜思柔说:“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很多年了吧?”

周炀解释:“传了四代了,是挺久的了,四五十年代的房子,翻新过几次。”

姜思柔点了下头,这片区域大都是这种老房子,应该不会拆,反而会作为历史的一部分被保护起来。

突然,姜思柔感觉自己的裤腿被触碰,低下头看,月饼用抓住挠她的脚。

姜思柔想伸手摸月饼的头,被它灵活躲开了,她不知道月饼想干什么。

下一秒,就见到月饼拿脑袋拱拱饭碗,将饭碗往前推了点,爪子搭在猫粮上,看着姜思柔,像是在催促她赶紧领赏赐。

喵呜,喵呜。

饭碗里罐头被添得干干净净,猫粮还剩了十来颗。

姜思柔明白月饼的意思了,她无奈又好笑:“月饼,你真热情好客啊,请我吃剩饭。”

月饼又是喵呜两声,像是在说不客气。

她没养过猫,没想到猫这么通人性。

而且她越看月饼越可爱,想每天都和月饼呆在一起。

期末考试后,姜思柔也没有回家,她实在没地方可去,爸妈各自的家庭,她都无法融入进去,爷爷现在也被爸爸接去一起住了,她便还是住在周炀这里。

她早上睡到十点左右起床,然后陪月饼玩一会儿,中午她会自己煮点吃的,大多数都是速冻的食物,下午的时间最漫长,她偶尔会出去逛逛,或者在屋里看书,她不喜欢打游戏,也不喜欢唱歌,更不擅长乐器,可以玩的就太少了。

以前跟爷爷奶奶在一起,他们俩喜欢种花,种了满院子的花,她会帮着搭理。现在周炀的地方太小了,多放几盆植物,就挤了。

今天依然是阴天,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光线十分暗淡。

姜思柔走到街上,扫了眼街对面的店招,包子铺前的笼屉热气蒸腾,老板和伙计热情招揽,将客人们选好的早点一一打包。

相较于包子铺的生意火爆,旁边的海鲜馄饨店就显得冷清了,只有一对老夫妻无所聊赖地守着。

周炀常常打包的,应该就是这家店铺的馄饨。

姜思柔穿过人行横道,径直走向馄饨店。

老奶奶眯着眼,问:“吃什么?”

姜思柔浏览了遍墙上的菜单,种类不同,小份十元,大分十二元。

“小份的海鲜馄饨,不要香菜。”

老奶奶应了声,赶紧指使老爷爷去厨房,老爷爷的耳朵背,老奶奶扯着嗓子喊了好几次,老爷爷才听清。

今天依然是阴天,整个天空灰蒙蒙的,光线十分暗淡。

姜思柔走到街上,扫了眼街对面的店招,包子铺前的笼屉热气蒸腾,老板和伙计热情招揽,将客人们选好的早点一一打包。

相较于包子铺的生意火爆,旁边的海鲜馄饨店就显得冷清了,只有一对老夫妻无所聊赖地守着。

姜思柔随便拉开把椅子,坐下,把挎包搁另一张椅子上。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家店没生意了,两个老人年纪大,腿脚也不利索,煮碗馄饨得要十来分钟,这对于时间宝贵的现代人来讲,太耽搁时间了。

而且,她嘱咐的不要香菜,两个老人也没记住。

她只得把香菜挑到一边,默默地吃着。

味道实在一般。

而且长期吃外卖太贵了,吃速冻的又吃腻了,她决定自己下厨。

所以她去买了番茄、土豆、鸡蛋这三样全民皆爱的食物,还有一小袋大米,厨房里电饭锅、炒锅这些都有,只是周炀工作忙,也不怎么下厨。

姜思柔在网上查了怎么煮饭,其实很简单,有米勺,电饭锅内有刻度,按照刻度放水就好啦。

然后,她又把番茄切片,切得很成功,但是切土豆丝时,有难度,她切的大小不一,粗细不均匀,看起来挺奇怪的。

接着,她又打了四个鸡蛋在碗里,搅拌均匀。

等到六点时,她才开始炒菜,番茄炒蛋挺成功的,她尝了一下味道,非常不错,土豆由于切得不均匀,所以有的炒焦了。

等周炀回来时,就闻到了一股油烟味。

姜思柔热情邀请周炀一起吃晚饭,周炀看到桌上的两道菜,默了默,没说话。月饼喵呜一声,蹭着周炀的小腿,周炀习惯性地把它抱在怀里。

姜思柔去厨房盛了两碗饭出来,还得意地对周炀说:“原来做饭这么简单,我感觉我很快就会成为大厨。”

周炀问:“你第一次做饭?”

姜思柔说:“对呀,你快尝尝。”

周炀不好打消姜思柔的积极性,坐了下来,在姜思柔的催促下,吃了米饭,尝了番茄炒蛋和土豆丝。

姜思柔一口没吃,盯着周炀,那目光,似乎在期待周炀说点什么。

周炀评价:“米饭不软不硬,正合适,菜也挺好吃的。”

姜思柔笑得眼睛弯弯的,内心有种成就感,难怪很多人喜欢做饭,原来做出美食,也会带来成就感。

她也夹了番茄,伴着米饭吃,味道特别好,她看了眼窗外,小雪纷纷扬扬,室内温暖,气氛和谐,姜思柔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

由于这一次的成功,姜思柔第二次又去了菜市场,买了一斤牛肉,把牛肉剁成小块,洗干净,放进锅里炖煮,然后放各种调料,炖煮了一个小时后,她加入土豆和胡萝卜,煮了十几分钟,称道了碗里。

等周炀回来,尝了一口姜思柔做的牛肉,他咬了半天,才咽下。

姜思柔问:“怎么样?”

周炀说:“挺好的。”

姜思柔问:“真的?”

周炀的表情和昨天明显不一样,姜思柔自己夹了一块牛肉,根本嚼不动,她不高兴了,对周炀说:“你怎么能撒谎?不好吃就是不好吃。”

周炀一愣,看到姜思柔生气的表情,他只是不愿意打击姜思柔的积极性,没想到姜思柔会介意。

姜思柔还在嘀咕:“明明主够了时间,为什么会嚼不动呢?”

周炀解释:“牛肉有很多部位,每种部位可能会用到不同的做法,炖煮的时间也不一样。”

像姜思柔买的牛肉,炒制更合适,炖煮之后反而嚼不动了。

姜思柔噢了声,原来做饭也挺复杂的,吃完了饭,姜思柔就坐在客厅,学习牛肉的部位。周炀在阁楼写论文,姜思柔把视频声音开得很小,不会打扰到她。

月饼趴在他的脚边,呼呼大睡。

屋里多了一个人,尽管她不会发出吵人的声音,但总是不一样的,甚至多了一只宠物,让整个氛围更加不一样了。

姜思柔噢了声,原来做饭也挺复杂的,吃完了饭,姜思柔就坐在客厅,学习牛肉的部位。周炀在阁楼写论文,姜思柔把视频声音开得很小,不会打扰到她。

月饼趴在他的脚边,呼呼大睡。

屋里多了一个人,尽管她不会发出吵人的声音,但总是不一样的,甚至多了一只宠物,让整个氛围更加不一样了。

姜思柔没研究几天美食,因为快过年了。

临回家前,周炀也放假了,姜思柔请周炀去外面吃饭。

周炀说:“不用了。”

姜思柔说:“不行,你租房给我,我上晚课,你还接我回家,我必须请你吃饭,要不我心里过意不去。”

周炀看到姜思柔固执的眼神,还是答应了下来。

吃饭的地方是姜思柔挑的,她决定吃了饭,就回家。

周炀把车开到乐居酒家店前,在路边停好。

餐厅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周炀把菜单递给姜思柔。

“你选吧。”

“好。”

姜思柔浏览菜单,指着煎芋饼:“这个你吃吗?”

周炀说:“我没什么不吃的,你点喜欢的就行。”

“我感觉自己很饿,能把整个菜单都吃下。”她忽然来了这么一句,周炀看着她,笑了一下。

姜思柔继续说:“我请客,你可以多点一些,打包几个菜回去也行。”

周炀挑了下眉:“你真大方。”

姜思柔说:“过年了,我肯定能收到红包。”

姜思柔深知自己的食量,只点了个炸豆腐,煎芋饼,咕噜肉,然后把菜单递给周炀,周炀加了个西洋菜汤和叉烧肉。

客人不多,只有三四桌,所以菜上得很快,姜思柔真饿了,吃着每个菜都非常好吃,尤其是炸豆腐,外面裹了层黑色的糊糊,很酥,里面又是软软的,像冰淇淋。

她不仅吃了很多菜,还吃了两碗米饭,幸好周炀也跟她一起吃了两碗米饭,才没让她觉得自己能吃。

吃完,姜思柔在收银台付款。

收银台旁边挂着红灯笼,摆了个转盘,上面有6个奖品区域,还有一个谢谢惠顾。

服务员问姜思柔:“小姐要试试吗?消费满100元就能抽奖。”

姜思柔看了眼他小票,接近200。

周炀问:“你要抽奖吗?”

姜思柔点头。

这么贵,肯定得抽个奖。

她走到奖品区,扫了下,有空气炸锅,电饭锅,优惠券,台灯等等。

她问周炀:“你想要什么?”

周炀看她神态,扬眉:“你玩这个很厉害?想要什么就能抽到什么?”

姜思柔说:“我就是随便问问。”

周炀笑道:“只要不是谢谢惠顾就行。”

既然这样,那她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她走过去,转了一下转盘,指针停在了五等奖的地方。

服务员俯身,从奖品堆里翻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递给姜思柔:“恭喜你们。”

姜思柔问:“这是什么?”

服务员说:“你自己拆开才有惊喜嘛,东西还不错哦。”

姜思柔被服务员弄得挺好奇的,一路兴奋地坐进副驾驶,立即将盒子拆开,拉菲草上面躺着一只小鹿挂件。

两节手指的大小,黑色的q版小鹿,深蓝色的眼睛,看起来十分可爱。

周炀发动汽车,双手握住方向盘,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姜思柔说:“我把它挂在后视镜上面可以不?”

此时车流量大,周炀得注意前后车辆,并没有看姜思柔,随口说:“你抽到的,你拿着吧。”

“这个挂件比较适合你。”

周炀扫了眼,是只黑色的鹿,有淡淡的檀香味。他以为姜思柔不喜欢,也没有推了,回了句“好。”

将姜思柔送到附近的地铁站口,他把车挺好,姜思柔下车,冲他挥了下手,又向他道了谢,才走进地铁里。

直到姜思柔的背景消失,他才收回目光,视线瞥到后视镜上那只晃荡的小鹿,他忽然反应过来。

姜思柔说适合他。

小鹿,一路平安么,所以适合他?

姜思柔回了爸爸家,过年前在爸爸家、陪爷爷,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再一个人住了,所以被爸爸接了过来一起住,方便照顾。

过年后,她去了妈妈家,辅导妹妹的功课。

自从之前两人吵了架,再见面就不像从前,也许是出于愧疚,爸妈都包了大红包给姜思柔,足够她大三的学费了。

相较于父母家里,其实她更喜欢跟周炀呆在一起,两个人各做各的是,不会互相打扰。尽管才两周的时间不见,她都有点想念周炀和月饼了。

周炀没有什么亲人,不知道过年会不会很冷清,很孤单。姜思柔只给他发了个祝福短信,问了下月饼的近况。

周炀回复祝福,还发了月饼的照片给她。

等开学前,姜思柔才回到安岭街,她又递了四个月的租金给周炀,还有月饼的诊费,租金三千二白块,月饼的诊费医院打折,收了一万块,说:“我再租一个学期。”

周炀很无奈,但还是接了租金,跟姜思柔商议了很久,又把月饼的诊费退回去一半。

姜思柔还从家里带了很多年货过来,有香肠板鸭,以及一些饮料藕粉什么的,堆满了整个冰箱。

姜思柔边把这些东西放冰箱,边说:“这些够我们吃好久了。”

周炀在一旁看着姜思柔整理,内心十分无奈,明明之前两个人说好的互不干扰,但才过了几个月,两个人竟然已经熟悉到可以公用一个冰箱里的东西。

姜思柔还给月饼买了猫粮以及罐头,她递了只罐头给周炀,周炀打开,喂给月饼。

在校外住,比在学校里花费更多,很快,姜思柔就感觉钱不够用了,因为她常常点外卖,也给月饼买东西。

她还在院子里种了科松树,到她的膝盖高,也种了一些绣球,也会给自己的卧室添置一些装饰性的东西,还在客厅铺了一块地毯。

所以她这学期学习很努力,为了拿奖学金。

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大二的期末考试,她的很多门学科都考得很好,专业第一名,大三的时候成功拿到了奖学金。

九月的中秋节,姜思柔和周炀去了外面的餐厅吃饭。这次是周炀请客,姜思柔从网上买了一盒流心蛋黄月饼,两个去快递站,把月饼拿了,才往家的方向走。

姜思柔感慨:“没想到我就是大三的学生了,时间过得好快。”

周炀“嗯”了声。

姜思柔看向周炀,他的面容清朗,眉眼看起来很柔和,挺好看的。

“周炀,你多大了?”

姜思柔还一直都不知道他多少岁呢。

周炀说:“二十八。”

姜思柔收回视线,她二十一岁了,周炀比她打了七岁。

姜思柔又问:“你的生日是多久啊?”

周炀说:“九月一号。”

姜思柔说:“才过去没多久,那天你怎么过的?”

周炀回忆了下:“想不起来了,应该跟平常一样,在上班吧。”

姜思柔的生日在十二月二十二号,小时候都是爷爷奶奶陪她过的,好像年纪越小越喜欢过生日,长大之后,就不喜欢了。

也许,是过得多了,没意思了?

两个人往并排穿过小巷,到了家门口。

门口蹲着个男生,正在抽烟,看到周炀,笑嘻嘻地站了起来。

“表哥,你终于回来了,我都等你半个小时了。”

他伸手想周炀的肩膀,在触及到周炀淡漠的眼神后,悻悻的收回去。

周炀从他身旁走过,去开锁。

男人凑到姜思柔跟前,微微俯身,很八卦地问:“表嫂?”

他手上的烟没熄灭,仍然有股味,姜思柔被呛得喉咙不舒服,跟他拉开距离,摆手,说:“不是,不是。”

周炀也抽烟,一般都是站在屋外的巷口抽烟,几乎不会在家里抽烟,所以呆了这么久,姜思柔还没在家里闻到过烟味。

男人掐灭烟头,趁周炀回头前,小声说:“我表哥竟然破天荒带女生回家,奇迹啊。”

破天荒?

要是他知道姜思柔还住在里面,不是会更惊讶么?

姜思柔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客气地说:“我叫姜思柔。”

“陈品正。”

陈品正大喇喇地抢过姜思柔手里的盒子,走到屋里,说:“怎么能让女士拿东西呢,表哥你也太不绅士了。”

他的嗓门大,震得人耳膜发颤,放古代,绝对是喊堂威的一把好手。

姜思柔正换鞋呢,抬头就见到陈品正把盒子放桌上,然后打量客厅,还往卧室里瞄,在看到姜思柔挂在床边的衣服时,他笑嘻嘻地对周炀说:“姨妈还操心你的终身大事,这不用担心了嘛,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周炀皱眉:“你找我什么事?”

姜思柔对陈品正解释:“我是租客,租住在这里,你别乱说话。”

陈品正来这里的目的当然不是八卦周炀的感情生活,见姜思柔解释了,也识趣地点了点头,房东跟租客的关系也行。

陈品正顺手拿起桌上的苹果。

“表哥,姨妈生病了,你知道不?”

周炀抬眸:“什么病?”

陈品正把苹果放到嘴边,啃了一口:“你知道的,她有三高,身体一直不太好,我准备带她去做个体检。”

周炀打量陈品正,似是在判断他话的真伪,犹豫了会儿,说:“跟我来。”

两人前后脚进屋,姜思柔没打听别人家事的坏毛病,自顾自地去厨房,打开冰箱,拿个杯酸奶。

月饼不在家,估计去外面玩了,最近月饼常去外面溜达,晚上才会回来。

姜思柔吸着酸奶,回卧室。

两人在楼上的谈话,姜思柔听着了,大致是周炀问她身体怎么样,生活得好不好之类的话,陈品正叫的姨妈,应该就是周炀的妈妈吧,但周炀全称都用她来称呼。

她记得周炀说过,自己父母都去世了,那陈品正口中的姨妈是谁呀?

没过多久,周炀和陈品正从楼上下来。

周炀表情淡淡的,陈品正将信封揣进上衣兜里,喜滋滋地跟姜思柔做了再见的手势,然后开门走了。

姜思柔看着关紧门,猜想周炀是给他钱了。

姨妈生病,做侄子的表现得太高兴了点儿。

周炀十之**被骗了。

姜思柔有心提醒,便问周炀:“陈品正说的姨妈,跟你是什么关系啊?”

周炀看了眼姜思柔,说:“挺复杂的。”

他含糊其辞,没等姜思柔细问,就又回阁楼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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