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未济的脸色有些憔悴,眼底血丝缕缕,偶尔打个哈欠。东行南下,急于赶路是原因之一,却不至于让他如此狼狈。
头顶皓翎的鸣叫又来了,方未济停下脚步。
自进入钱塘境内,皓翎的警告便不时响起,有人在跟踪他。然而待他去追溯,却并无人迹。但是皓翎不会无故示警,次数多了,方未济便进了官道边的树林。他本想若是对方有敌意,林中自然比官道更易动手,可几天下来,除了皓翎的示警仍无异常,如此一来,却教方未济时刻绷着一根弦,夜里也很难安眠。
林中仍然十分安静,方未济没有察觉到异常,复又启程向南。
正如萧雒棠所言,藏剑山庄附近并不安宁,钱塘境内有许多散兵游勇,衣饰看来非中原制式,他们大多游于山中,甚至极少侵扰村庄,像是在寻找什么。方未济揣测这些应是狼牙军,不过他并未亲见过,既然对方没有出格的行为,他只当没看到。
也不知纪灵雨是来找什么药材,方未济只寥寥听到沿路村民提起曾有一位女大夫经过,帮了他们很多忙,可也问不出纪灵雨的目的地。如此一来,方未济进入钱塘地界后,便放慢了脚步,一边打听一边找人。却不知为何近来经过的村庄都不曾听闻有过途径的大夫。
此时的方未济已经快要走进藏剑山庄的地盘。
身后突然一道强劲的羽箭飞来,方未济疾行数尺避开。
终于忍不住动手了吗?方未济不废话,亮出仙云问鹤摆好架势,只等对方出现。
茂林中,两匹马一前一后露头,马上两个红衣铠甲的男人,其中一人举着弓已搭好了箭,另一个见方未济的架势一愣,伸手拦下同伴的箭。对方不上前,却也没走,似乎很是疑惑地问道:“蓬莱弟子?为什么在这?”
方未济并未从二人身上感到杀意,不过多日来的警惕让他有些草木皆兵,手里的武器并未放下。微一点头,答道:“来此找人。”
“你叫什么,报上名来!找人为什么会找到这里?”另一个拿着弓的说话很急。
收起仙云问鹤,方未济看出这两人并非一直跟踪自己的人,只是他对中原门派了解有限,看不出对方出身。既然对方没有敌意,方未济倒不至于介意对方的急脾气:“蓬莱,方未济。收到消息,同门纪灵雨恰在左近,故而到此。”
那两人互相看看,先说话的那人抱拳说道:“我是李陌,这是秦柏,属天策府无忌营。纪灵雨我们没听过,不过贵派门主正在藏剑山庄做客,方公子不如随我们一起回去。”
门主在这?是来追谢采?方未济皱眉,道:“有劳阁下带路。”
秦柏终于收起弓箭,掉转马头一边走一边问:“最近山里形迹诡异的人越来越多,方公子怎么不走官道,偏要走到林子里?”
方未济略作犹豫,说道:“我初来中原,想着赏景,不想越走越偏。行迹诡异的人我见过几个,似是为了找东西。”
秦柏李陌两人为了配合方未济纷纷下马牵行,听见这话,秦柏忙问:“方公子为什么这么说?”
“只是猜测。我见他们在林中打转,总是用树枝摆弄。”方未济顿一下,又问,“他们在此有多少时日?”
秦李二人摇头,带着方未济下山,转眼便到藏剑山庄的侧门。
藏剑山庄外有许多海寇尸体,地面仍显暗红,看得出是经历过一场大战。方未济此时才想起问:“不知这里发生何事?”
牵马的二人再摇头,只说:“我们也才来,具体情况或许贵派门主知道。”说完,带方未济进门,门口守卫见是两个天策士兵带着,便没有阻拦方未济。
迎面过来个明晃晃的影子,衣衫齐整,整个人看起来很是清爽。来人冲到李陌面前停下,用清朗的少年音说:“李陌,出去巡逻为什么不带我?”
李陌向秦柏使个眼色,秦柏意会,带着方未济往里走。方未济不明所以地跟着离开,身后传来“你就是故意的”这样的话语。
秦柏脾气急,倒也不傻,看出方未济的疑惑,解释道:“那是叶别尘,年纪不大不过武功不错,但是他师父不让他出庄,他就天天缠着李陌。”
方未济不大在意别人的事,听过也就过了。秦柏带着他绕到楼外楼附近的院子,正巧碰见方子游与时无陵二人往外走。
“未济?你怎么在这?”方子游很是意外。他带人离开蓬莱时也问过方未济,而方未济表示不准备离开蓬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藏剑?
方未济先是躬身行礼,称一声“门主”,才说道:“师父命我往金水走一趟,返程中遇见方颦寻纪灵雨。一位万花弟子说灵雨在钱塘,故而来此。”
方子游闻言眼神一亮,问道:“温奶奶找到办法医治爷爷了?”
“不知。”方未济摇头,“一路行来,不少村落有灵雨消息,可入钱塘境后,毫无消息。”
“你来藏剑山庄是想找人帮忙?”
方未济摇头:“我于林中见到一些异服之人似在寻找什么。后遇天策弟子,被带来此地。”
“原来如此。我正要去找叶庄主和李将军商量那些形迹可疑的人,你也一起来吧。”方子游的语气并非询问。
方未济只得应下,跟在时无陵身后一同去楼外楼。
叶英的衣袍还有血迹,是刚从武库那边回来,此时端坐在厅中抱剑不语,不辨喜怒。叶晖自是习惯了大哥的气势,怡然自得。李无衣心里对这个传闻在外的大庄主很好奇,不过多年军旅生涯,倒是看着稳重。
“大庄主、二庄主,李将军,抱歉来迟。”方子游因与方未济多说了几句,先行致歉。
叶晖客气一句,也请方子游坐下,向李无衣说道:“李将军,有话请讲。”
李无衣道:“我们追回了大部分兵器,但叶庄主点名的'怀溯'和'濯月'并未见到。有一点奇怪,这批兵刃并未运往魏州,而是在江边码头追缴。附近出现的形迹可疑之人,确信是狼牙军,只是人数并不多,且并无斗志,一旦被注意到立刻脱身。眼下官军围邺城,想必决战之日不远,我需尽快返回。”
“走水路?”方子游疑惑道,“莫非谢采是想把兵刃送去水寨?”
李无衣恍然,点头道:“极有可能,还是子游兄脑子灵。”
方子游摇摇头,继续说道:“可送至水寨有什么用?周围那些人,未济来时遇见过几个。”
话说到这停下,是交给方未济了。原本在后面站着不准备发言的方未济上前一一拜礼,接着方子游的话继续说:“我方入中原,不识狼牙。我见一些穿非中原样式衣服的人用手里的树枝翻找林木,应是有目的的寻找。”
方子游又道:“想来不是丢了什么东西。但山庄附近可有什么值得他们如此?”
叶晖道:“庄外只钱塘湖孤山,除了花草,他们什么也找不到。如今藏剑山庄已恢复不少,李将军走时可带一些兵刃。琦菲来消息,说谢采有可能向西去了,她在浔阳附近发现了蛇妖女的踪迹。”
“浔阳?这么说当真是沿江而下……”方子游疑惑地重复,联想起方才说过的水寨,突然灵光一闪,以拳击掌说道,“白帝城!”
“宫敖。”李无衣和叶晖都听懂了。
方未济还不知藏剑山庄发生了什么,不过既然藏剑山庄也参与追缉,想来如今这里的惨状,定是他所为无误。而宫敖曾是方家家仆,他虽未亲见却多有耳闻,白帝城水寨在蓬莱内部也不少罕见。这两个人沆瀣一气,教方未济也有些想参与追捕。
“叶庄主,近来多有叨扰,眼下谢采踪迹已明了,我与无陵即刻动身。日后若有需要,子游必尽全力。”说着站起来行礼,倒没立刻离开,见方未济在一边站着,补充道,“这是方未济。来钱塘寻人,宗门内医宗门下弟子纪灵雨正在钱塘,只是不知在哪,不知能否劳烦叶庄主照看一二。”
叶晖大手一挥:“方门主不必客气。我定会好生照看方公子。眼下的局面藏剑已可应对,方门主、李将军,若有藏剑帮的上的,还请不必客气。”
“叶庄主言重。”
“叶庄主客气。”
方子游与李无衣致谢后便转身离开,方未济忙上前表示感谢。叶晖很客气地应下,叫来一名弟子吩咐将方未济安置在方子游的院子里。
方未济随着那弟子离开楼外楼还没出院子,背后一个声音传来:“白衣服的公子,请留步。”
方未济一时没意识到是在喊自己,倒是引路的弟子停下脚步。转身看到来人已到面前,一身黑衣劲装,戴着斗笠。那人笑眯眯地向引路的弟子说道:“小兄弟,我和这位公子有话要说,待会我送他去蓬莱那边就行,你回去吧。”
引路的弟子有点疑惑地看看来人,到底还是向方未济见礼后走了。
方未济盯着这人不说话,他这衣服不是藏剑弟子也非天策士兵,可既然能在庄内自由走动,至少也应是客人。
“公子如何称呼?”
“方未济。”既然不是敌人,方未济便什么可没隐瞒。
“嚯,太岁月建。”那人脱口而出,随即正色道,“咳,不是。在下卫载悠,衍天宗九州使。”
方未济挺疑惑的。代门主说中原无此门派,离开蓬莱月余,竟见到三个衍天宗门人。这也算天劫的影响之一?这个人看着很不起眼,不过方未济不会看不起对方,说道:“卫先生找我何事?”
卫载悠自口袋里翻出一块碎布递过去,说道:“我来帮你个忙。你在找这个对吧?”
方未济接过那块碎布,一眼便认出这是纪灵雨用来包针灸用针的绸布。绸布干净,断口齐整,是十分锋利的兵刃所致,没有血迹,或许是主动剪开的。他将绸布拿在手里,追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件东西?又为何知道我因它而来?”
卫载悠有点意外,这个方未济竟然这么冷静,若是寻常人突然被说中心事,总是要惊讶一番甚至怀疑自己被跟踪。不过意外归意外,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方才我听见你们的谈话了。这块绸布是纪姑娘在孤山附近交给我的,她好像被什么人追踪,行色匆匆。她说让我交给蓬莱弟子,然后就赶着走了。”
“为什么不交给门主?”
“实不相瞒,若非刚才听见你们提起纪灵雨这个名字,我早把这事忘了。”卫载悠说的毫无负担,丝毫没有耽误了别人事情的愧疚感。
方未济多少对衍天宗的宗门宗旨有些了解,到底不是人人都是萧雒棠或霁晚,对卫载悠而言,能想起把这东西拿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不过方未济也不会给什么好脸色:“你遇见她是什么时候?”
“前天。”卫载悠很肯定。
前天?这么说灵雨到钱塘境内便失去消息,恐怕是进了钱塘就在躲人。可她为什么要让人把这块绸布交给蓬莱弟子?方未济一时想不出什么结果,转身往遇见方子游的院子里走。
“就这么走了?”卫载悠很是不解,这人好没礼貌,也不道个谢?
方未济只当没听见。顺手拦下一位藏剑弟子问道:“请问此地可有鸽笼?能否传信至金水镇?”
那藏剑弟子指了指天泽楼外的小院:“那边有鸽子,不过飞不飞金水我却不知,你得问养鸽子的。”
方未济致谢后,大步流星地走了。身后卫载悠敲敲斗笠,背向而行。
我得加快速度了,万一官方版本更新给我更新冲突了,我怕是要堵得不想写了
最近突然变忙不能摸鱼,好难啊
ps.?所谓苍云天策来救藏剑,我终于把后续任务看了一下,来的只有李无衣一个苍云,带的都是天策的兵,策藏才是王道啊!
再ps.?萧雒棠大约要下线一阵了嘿,活在方未济内心活动里的灯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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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钱塘也很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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