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太大了，现在开空调也没什么用，先去我房间。”成莲叙吩咐谭盈：“进去后记得把空调打开。”
谭盈点头，看着他往厨房走去。她刚坐下没多久成莲叙就给她端了杯热姜茶上来。
“喝完后可以去洗个热水澡。”成莲叙说着把外套脱下来挂在衣帽架上。
谭盈捧着淡蓝色陶瓷杯子问：“你家有客房吧？”
“有。”
谭盈解开围巾搭在椅背上，“那我今天睡客房。”
“那边很久没收拾过了。”成莲叙打开衣柜翻找着什么，“睡不了人。”
“那我去客厅睡沙发吧。”谭盈嗅着姜茶辣辣的热气。房间里的暖气开始起作用了，还裹着外套的谭盈感觉脸开始发热。
“你是真想感冒？”成莲叙抱出一床厚被子，“客厅里就算开了空调也没什么用。”
谭盈啜了口姜茶，抿起嘴。
客房不能睡，客厅怕感冒……还能睡哪？
普通人感冒也许是一件小事，但谭盈明白，自己感冒可能会引发严重的后果。
“那你家还有哪里可以睡啊。”谭盈嘟囔，她忽然想到确实还有一个房间。
成莲叙坐在床沿看过来，“我妈的房间什么也没有，她的东西已经全部搬走了。”
被看穿的谭盈转开脸，手指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面颊。
“难道你想睡地板？”成莲叙说。
“那我在这里打地铺？”谭盈低头看脚下厚实的米色地毯。
“有床不睡干嘛要打地铺？”
谭盈抬头，“可我没想让你打地铺。”
如果因为自己来了就让成莲叙睡地上，她肯定歉疚到半夜都睡不着。
成莲叙忽然勾了下嘴角，“我的床我怎么不能睡了。”
愣过神来的谭盈睁大眼睛。
“被子都给你找出来了，这床躺两个人不成问题。”
“可是……”
谭盈有点难以开口，她今晚要喝成莲叙睡在一起？姐弟睡一块不是什么大新闻，但是他们……谭盈别扭起来，他们确实是姐弟，但是这种情况着实让她难以接受。
“你睡相很差？”成莲叙问：“不然这样介意？该担心的是我吧？”
“才不是，我睡觉很老实的。”
“那还有什么问题？”
谭盈咬着嘴唇不语。
成莲叙绕到她前面站好。
“要是你去房希家，她让你和她睡一起你愿意？”
“那当然没问题。”谭盈不假思索道。
成莲叙了然，“所以你介意我是男的。”
“……也不是。”谭盈的脸烧得厉害，刚才进来时手快把温度调太高了。
“那不就没问题了，又不是要你和我躺一个被窝。”成莲叙的脸色始终很平静。
或许他就是能淡然接受这一切，从来不会想乱七八糟的东西。谭盈想，他又不是严棋，有想法直接在脸上挂上“不怀好意”四个字。
成莲叙拿过谭盈搭在椅背上的围巾挂好，“喝完就去洗澡，浴室里的东西给你准备好了，外套脱下来给我。”
谭盈正好觉得热了，便把外套脱下来给他。
“换下来的衣服先放到洗衣机里，洗完会给你烘干。”成莲叙说着拿过书桌上的游戏机坐到一边。
“怎么还不去？”他看谭盈还站在原地，问道。
“好。”谭盈放下杯子出门。其实她刚刚是想说成莲叙今天好多话，原来他能说这么多话。谭盈忽然觉得他莫名有点可爱。
浴室里的客用品很齐全，谭盈有种在酒店的错觉，洗漱台的镜子上还有女生用的发夹和橡皮圈，洗脸时用来固定头发。谭盈捏着一个黑色发夹陷入思绪中。
只有和母亲生活在一起才懂这些细节吧，她不知道成莲叙和他母亲的感情究竟如何，但一起陪伴了如此多年，忽然离开了，任谁都会觉得孤单。谭盈想起那天成莲叙生病的日子，这栋落寞的房子里，空洞的中心只有他一个人。那一天，她踏进这房子的第一步就感觉到了无比清晰的冷清，想来那也许就是某人身上的寂寥发出的叹息。
与成莲叙相反，谭盈虽没有完整的家庭，但是有爱她，愿意陪她的母亲。她生病时母亲可以抱着她，她烦闷时母亲陪她说话逗趣。某种程度上来说，谭盈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谭盈看到镜子里自己露出的额头，额角有条淡白色的疤痕。她忽然唏嘘，伤痕愈合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重新审视父母辈之间的纠缠，她和成莲叙阴差阳错成为家人，谭盈忽然感到陌生。她心底有一条不情愿的鱼在挣扎，她听见了它甩动尾巴拨出的水流声，她俯首在那口困住鱼的深井边凝望，却始终看不清它的身影。
谭盈忽然用力拍拍自己的脸。
“醒醒，洗太久了。”
谭盈擦干粘湿的刘海回到房间时成莲叙已经没有在打游戏，而是蹲在地毯上收拾着一本册子。
他把册子收好放进一个黑色盒子里锁入抽屉，说：“我从柜子里找了个娃娃出来，有它陪，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做什么。”
谭盈看向床，铺好的羽绒被子上放着一只抱枕大的小熊猫玩偶。
“好可爱，你居然还有这种东西。”谭盈过去举起玩偶。
“好像是一次抽奖活动送的，记不清了，放在柜子里一直没管，本来打算扔掉，现在看来还有点用。”
“你的主人真冷淡啊，说要把你扔掉呢。”谭盈摸着小熊猫毛茸茸的大尾巴笑道。
成莲叙看着谭盈，眼中流露出些许笑意。
“你喜欢可以带回去。”
“不用啦，但是你能不能别扔掉它啊。”谭盈抬脸看向成莲叙，一双眼睛如被水洗过似地晶亮，能完整倒映出面前的一切。
成莲叙瞬间失神，不由得和她错开目光。
“我觉得你房间里多个可爱的东西也很好啊。”她说。
“你想不想留下，我帮你给你主人求求情好不好？”谭盈忍着笑意自顾自和玩偶说起话来。她将玩偶举在脸前冲着成莲叙软声道：“主人，外面好冷，我不想被扔掉~让我留下来，好不好嘛~”
一声清晰的轻笑传来。
“好。”
谭盈抵在毛绒玩具后面的脸也露出笑容。至少这个毛绒玩偶能提供一些陪伴感，成莲叙每天看到它的时候心里的落寞能减少一分。
“觉得冷就先躺下。”成莲叙说：“我收拾好会关灯。”说完他就下楼去浴室了。
等成莲叙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安静下来，谭盈裹着被子睡着了。小熊猫玩偶放在他们的枕头中间。成莲叙坐到床边凝视着少女埋在被子里的半张脸，垂下的眼睫隐藏住眸光。
“晚安。”
第二天一早，成莲叙睁开眼便看到身边的被子已经整理整齐，小熊猫玩偶摆出一副可爱的姿态歪躺在他枕边。他翻了个身，用手背挡住眼睛。银灰色的暗纹窗帘背面透出些许天光，外面雪晴了。成莲叙忽然爬起来转头确认，衣帽架上谭盈的外套不见了，但是她的米色羊毛围巾还在。书桌边，谭盈的包也好好躺在那里。
成莲叙松了口气，换好衣服下楼。
“你醒了，我做了早饭，要吃吗？”谭盈微笑着问候。
“怎么起这么早。”成莲叙问。
“平时习惯了，还有就是，可能昨天晚上睡得比你早。”
谭盈昨晚还担心了自己和别人一起睡可能睡不着，没想到躺进被窝里很快就困了，一觉睡到天亮。现在想来自己之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真是矫情。
“你快去洗漱，不然面就凉了。”谭盈催促。
室外明亮的雪光自窗外洒进客厅，所有的家具都镀上一层明亮的色彩，就连天花板的颜色也清晰了几分。
成莲叙忽然感觉这里有点陌生，印象中一度单调乏味的客厅好像蒙尘的镜子被擦亮，镜中事物的轮廓，花纹，色彩骤然清晰可辨。
“怎么了？”谭盈停下筷子问。
“你把这里收拾了一下？”成莲叙说。
谭盈挠挠脸，“稍微，收拾了一下，把窗帘全部拉开了，周日林阿姨不来嘛……今天太阳很好，房子里偶尔也需要晒晒太阳。”她小心询问：“是有什么不对吗？那我待会……”
“没有，是偶尔要晒晒太阳。”成莲叙看着碗里卧着的荷包蛋，煎得恰到好处的表面焦黄诱人。他不自觉扬起嘴角，问：“待会你吃完饭就要回去？”
“也不是特别着急，等下可以借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随便用。”
谭盈笑了一下，“早上妈妈还没打电话找我，要不就是他们还没回来，要不就是一点也不担心我在这边，所以我也不着急。”
“那就留下来写作业。”
“啊？今天能不能不写作业？”谭盈放下筷子。
成莲叙抬头。
“不可以去院子里玩么？”她咕哝。
“你不是怕感冒？”
“这……现在外面是晴天哦，再说做好防护就行了吧。”谭盈试图找个合适的理由。
她下楼看到窗外洁白无瑕的积雪时心就被牵引了，想去近距离观察，触碰这些冰晶组成的事物。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水的一种形态，雪就是独有一份浪漫的气质。
成莲叙看了她一会，道：“好吧，我给你找副手套。”
“好棒！”谭盈笑得很是开心，“如果在家妈妈一定不让我出去玩。”
“你这么大个人她还要管你？”成莲叙继续吃面。
“也不是啦。”谭盈说：“她就是比较在意我的身体而已，如果一个劲求她的话她还是会答应的。不过要软磨硬泡好麻烦，我还是喜欢你这种爽快的。”
“所以。”她悄悄说：“你别告诉叔叔，万一他和我妈说就糟了。”
成莲叙提醒：“要出去玩可以，有时间限制，你昨天手就冷得和冰棍似的，今天再摸那些冰就真要冻住了”
谭盈听了把不情愿写在脸上。
“还有，下次不要再穿那双鞋了，换双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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