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雪晴，谭盈带着糕饼来到成莲叙家中。临近年关，谭雨燕闲下来就做了各种过年特色食物，同时不免要谭盈跑几趟。谭盈倒也乐意，她假期也闲得无聊。
今天林阿姨没有像往常一样开门迎接她，谭盈只好用钥匙自己开门。
空旷的客厅中不见一人，为数不多的装饰还是一成不变，一点过年的气息也没有。谭盈把袋子放到厨房的餐桌上，打算上楼看看成莲叙在不在。就在她刚要上楼的时候成莲叙下来了。
“林阿姨昨天打扫完就回去了，这两天不会过来。”
成莲叙穿着居家的浅棕色针织开衫和米白色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柔和很多。
谭盈点头，摘下围巾道：“你吃过午饭了吧，新做的糕点要不要尝尝，还有一些年菜，我给你放到冰箱里。”
“今天天气也不错。”成莲叙嘴角微翘，“现在外面的温度应该高一点了。”
“嗯，来的时候车上的暖气可把我闷坏了。”谭盈做到沙发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院子。
几棵矮枫树和灌木丛的叶子早就掉光了，草地早已铺上雪被，只有花坛周围还能看出些许带着冰晶的枯草。不过外面阳光正好，灰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杂云，冬日的阳光利落洒下，光秃枝头凝结的冰晶折射出炫彩的光芒。
“上次你来的时候在刮风，这次天气好了，要出去玩吗？”成莲叙坐到谭盈身边问。
“果然，在房子里待久了你也觉得无聊吧。”谭盈俏皮一笑，手已经把围巾再次系好。
成莲叙微微一笑，“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手套我有了。”谭盈已经站起来。
“不是手套。”说着成莲叙回身，把一顶绒线帽戴到谭盈头上，他打量了一番，说：“还挺适合你的。”
谭盈摸了摸头顶软乎乎的帽子，奇道：“你怎么会买这种东西？”
“商场看到的，觉得合适就买了，而且你不觉得你缺顶帽子么。”成莲叙说：“明明怕感冒却不戴帽子。”
谭盈确实没有戴帽子的习惯，而且之前在学校戴帽子上课也不好所以一直没准备，再有就是她觉得冬天的帽子都丑丑的。不过现在为了出去玩，带个丑帽子也没什么，反正也什么人看。
“戴好了，走吧。”
谭盈调整了一下帽子的护耳，底端有挂着小绒球的绳子。谭盈心下觉得有趣，成莲叙怎么看上这种可爱的帽子？
换好鞋出门，一脚便踏入院子里无人涉足的雪被中。
谭盈指着面前一片莹白，道：“听说雪是可以卷起来的，要不要试试。”
“你试试看。”
谭盈不亦乐乎蹲下尝试把雪像蛋糕卷一样卷起来。可试了好一会也没成功，棉签反倒堆了一滩雪沫。成莲叙蹲在她身边，道：“下面是草地，而且雪积太厚了，不好卷，你还是滚雪球吧。”
谭盈吸吸鼻子，老实捏雪球，再尝试把它滚成一个大的。
“堆给大雪人放在窗前，你第二天早上起来拉开窗帘看会不会吓到？”
“应该不会。”成莲叙也捏着雪球，他的手大，捏起来比谭盈快多了。
“我一般不会拉开窗帘。”他说。
“啊，那多无聊，我还想给你个惊喜来着。”谭盈努力滚出一个篮球大的雪球。
“可我现在不是能看到你在做什么，那还怎么算惊喜？”成莲叙帮她滚出雪人的第二截身体。
“也能算啊，你假装失忆就好了，忘记现在的事情。”谭盈弯弯眼睛。
成莲叙把雪球叠上去，“你也有不讲理的时候。”
“是建议。”谭盈开始滚第二个雪球。
“那我考虑。”
谭盈满意点头，看向一边的玻璃，这里应该正对着客厅沙发那一块了。她想。玻璃是单向的，从外面看不见里面，只能看到外面景物的倒影。谭盈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戴着绒线帽的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丑，相反，帽子很可爱，把她的脸也衬得很可爱。身边是成莲叙，他正在低着头把雪球拍结实，好看的侧脸露出一半，神情专注。
二人一口气堆了七八个大大小小的雪人立在窗前，直到冻得指尖发麻才回屋。
“忘记给它们带眼睛和嘴巴啦。”瘫坐在沙发上的谭盈念叨，成莲叙把充好电的热水袋递给她。
“待会再找找有没有玻璃珠之类的东西吧。”
“嗯。”谭盈抱着热水袋缩起身子，“菜你记得今天晚上吃，放过夜就不好吃了。”
成莲叙看她缩着，拿过毛毯给她盖上。
“冷吗？”
“不是，我缓缓就好了。”
身体回温谭盈觉得困意袭来，这段时间她没怎么睡好，除了担心自己成绩落下，下学期不能维持现在的水准，她还忙着另外一件事。
“要不要吃点东西？”成莲叙看向餐桌上的袋子。
谭盈点点头。
成莲叙把菜收到冰箱里，拿过装着糕饼的盒子回来，发现谭盈已经歪着身子睡着了。他凑过去看，谭盈睡得很熟，呼吸浅而均匀。成莲叙放下糕饼，动作轻柔拿下谭盈还挂在脖子上的围巾，连人带毯子揽在怀中抱起来。
谭盈迷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羽绒被子边躺着可爱的小熊猫玩偶。她动了动身体试图起来，温暖的被窝只叫她翻了个身。
冬天果然还是离不开被窝。她感叹，鼻尖忽然嗅到一缕来自春天的橙花香气，脑袋顿时清醒几分。
这是……成莲叙的床吧？
她又抬眼看了看那只可可爱爱的小熊猫，是成莲叙的床没错。
谭盈连忙爬起来，成莲叙已经走过来坐到床边。
“醒了，有没有不舒服？”
“我居然睡着了。”谭盈眨眼，“不好意思。”
成莲叙忽然伸手摸谭盈的额头，修长的手指贴在温热的皮肤上让谭盈瞬间失神。
“温度正常，我还担心你生病。”成莲叙显得很自然，拿过谭盈的外套递给她。
“没……我就是困了。”谭盈的嘴忽然笨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说睡就睡的人，喝醉酒的除外。”成莲叙轻笑，“到吃饭时间了，饿吗？”
“几点了？”
“八点过十分。”
“啊？”
谭盈从下午睡到现在。
“我给那边发消息了，放心，他们不会担心你被拐卖。”成莲叙说：“正好，你陪我吃了饭再回去。”
“好啊。”谭盈爬出被窝找到拖鞋。
下到楼下厨房一看，饭菜已经热好了，桌上还多了两个菜。
“你会做饭？”谭盈讶道。
“我也没说我不会。”成莲叙给她盛饭。
谭盈稀奇拿过筷子，原来以为需要家政阿姨照顾的成莲叙应该对家务事一窍不通，现在想来是自己误会了，也许他只是平时要上学没空做这些而已。
吃饭间隙谭盈把徘徊在心头的话说了出来。
“年夜饭，去那边吃吧，叔叔和妈妈也希望你过去。”
“你呢？”
“我当然也希望你能来。”
成莲叙沉吟片刻，“好。”
谭盈微笑，上补习班在这边吃晚饭的日子里她已经记住了成莲叙爱吃什么。
吃完晚饭后她帮忙收拾碗筷，不经意间看到了橱柜中放着一袋桂圆干。整理好厨房后谭雨燕就打电话过来接谭盈了。谭盈给自己裹好围巾，“你不用出来送我啦，现在外面也冷，这里到路上也就几步路。”说着她拿起帽子，问站在玄关送她的成莲叙。
“这个我能带走吗？”
“就是给你的。”成莲叙道。
“谢谢。”谭盈戴上帽子对他摇摇手，只露出一双弯月似的眼睛。
随着大门合上，偌大的客厅中寂静下来，成莲叙依旧站在玄关处，好一会儿才回到灯光明亮的厨房，只有那儿还弥漫着些烟火气息。他关掉楼下的灯光回到自己房间，窗外望过去是一排苍白的街灯和远处黑夜中寂寥零散的灯火。成莲叙坐在床沿，看着那只一直摆着可爱笑脸的小熊猫玩偶陷入思绪。蓦地，他闻到了一丝某种浆果成熟的香气，柔和馥郁的气息中裹挟着酸甜。
和那天一样，他们第一次躺在一起，少女安静的面庞近在咫尺的时刻他也闻到了这股气息。
成莲叙把歪倒的玩偶摆好，和衣躺在被子上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他下楼洗漱，窗帘拉得严实的客厅光线昏暗。成莲叙的手搭在了灯的开关上，停顿片刻，走到窗前拉开窗帘。
唰——
阳光如利剑刺入，室内的灰暗迅速退却，一切都镀上一层明亮的活力。
成莲叙被晃到眼睛，定睛看向窗外时他愣住了。
院子中七八个雪人全部有了表情，圆圆的眼睛呆呆的，但是嘴却挂着大大的笑。他站定，昨天并没有给它们添加任何表情来着。他没有兴趣，原以为谭盈要做些什么，可当时她也只是说后面再找东西安上。没想到今天却是……难道是昨天晚上临走的时候做的？
这就是惊喜么？
她真是自信，要是自己没拉开窗帘呢？成莲叙忽然意识到，也许不是自信，而是她认定自己会记住她说的话。
成莲叙无声地笑了。
那些雪人也在对他无声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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