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谭盈从沙发上跳起来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快请进。”她笑着迎接站在门外的成莲叙。
今天是除夕，成莲叙答应过会来吃饭。
“小莲来了。”谭雨燕自厨房探出身来，成莲叙只是淡淡应了。
成尚博也出来打了声招呼，“随便坐，先和盈盈聊会天，饭菜还要等一会。”说完他看了看谭盈，也回厨房忙去了。
谭盈招呼成莲叙坐下，她知道这父子俩之间其实话也不是很多，就没去厨房换成尚博出来。谭盈把果盘摆好，道：“先拿点东西吃吧，他们还要弄好一会儿呢。”
“你今晚要通宵吗？”谭盈剥开一颗碧根果。
“不了，没什么意思，我回去睡觉。”成莲叙说。
谭盈点头，她本来还打算如果要守夜的话就把成莲叙留在这边，他一个人回去待在那么大个空房子里，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寂寞。
“……确实，没什么事的话还是睡觉好。”谭盈把剥好的碧根果递给成莲叙。
“你这段时间没有好好睡觉吗？”成莲叙指了指谭盈的眼睛，“都有黑眼圈了。都放假了还在忙什么？”
谭盈揉揉眼睛，“也没有啦，其实是白天偷懒睡觉，晚上睡不着而已。”
确实是白天偷懒了，下午没什么精力写作业就花了大把的时间在织钩针上。谭盈研究钩针的花纹研究了好几天，废掉了六七个半成品，这两天才终于做出了几个像样的成品。至于晚上，谭盈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到了晚上才有精神集中精力写作业，一写就写到很晚。大约是心里担心着下个学期成绩落下，孙落嫣又会跳出来找他们不痛快。
成莲叙道：“那你今晚还想通宵？”
“不了不了，我还是照常睡觉吧。”谭盈摆手。
“对了，吃完饭我们下去放烟花好吗？我已经买好了。”谭盈凑过去，说：“楼下花园的小广场前几天就有人在放，看着我都手痒了。”
“你都买好了我还能拒绝？”成莲叙语气温柔。
得到回答的谭盈笑得很满足。
面对一大桌丰盛的菜成莲叙一眼就察觉到了，桌上明显一半都是他爱吃的菜。他看向身边的谭盈，谭盈只是弯着嘴浅笑。被这样“特殊照顾”的成莲叙没有反感，心中反倒涌出一丝欣喜和宽慰。饭桌上并未聊得很热闹，倒也不至于冷场，有谭盈陪着两个大人东拉西扯，掩盖了成莲叙的寡言。偶尔需要他应付个一两句，没有什么负担。
成莲叙原本的行动方针就是不想搭理的人就不理，即使只自己的亲人，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现在有谭盈坐在身边，他才发觉，那种孤立的感觉消失了，不必去费心思回应，他已经被带着融入这片空气中。
饭后，成尚博和谭雨燕各给他们发了个红包。
“收着吧，讨个吉利。”谭盈笑着对成莲叙说。
“我们下楼放烟花。”谭盈拉过成莲叙出门，谭雨燕嘱咐：“别玩太久，注意安全。”
小区楼下花园的树上挂着彩灯，路灯柱子也都挂上了红灯笼，路上不时有小孩拿着发光玩具跑过，一片喜气洋洋的景象。
谭盈向夜空中呼出一口白气。
“你那边的的街道不像这样吧。”
“嗯，虽然都有院子，但是一般不会有人放烟花。”成莲叙环视着四周，附近的楼栋几乎家家灯火通明。他那边的住宅区，说实话，连房子里有没有人还是一回事。
“那你之前玩过吗？”
“玩过，是很小的时候了，在奶奶家过年和堂兄弟们一起。”
“那今天就是久违的体验了。”谭盈埋在围巾中的脸抬起来，“还好我买了一堆，你正好都体验个遍。”接着她笑嘻嘻道：“其实是我想多玩会，不然我妈待会就要找我回去了。”
“哦，所以我是你贪玩的理由？”
“哪有，你不也一起玩了，来。”谭盈拉着成莲叙来到小广场空旷的角落，放下手里的袋子。
“现在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说着她掏出一根烟花棒塞给成莲叙又利落拿出打火机点燃。
烟花棒燃起金色火光。
“喏，要是船翻了你可不许丢下我自己跑掉。”
“不会的。”
成莲叙眼中是映着火光的谭盈的脸。
谭盈拿着烟花棒凑上去点燃，一股金色流光喷出，细碎的焰火颗粒飞散开来，如一场小小的流星雨。
“这个还会变色喔。”
谭盈盯着两人手里的烟花火光，果然，火光变成浅绿色发出嘶嘶声响，接着又转为紫色，焰尾向四周伸出如花朵绽放。绽放过后火药烧到尽头，光慢慢熄灭了。谭盈意犹未尽，又拿出另一种烟花棒点燃。
“快看，这个是银色的。”
成莲叙对上她的笑脸，低眉浅笑，提醒道：“别晃那么厉害，等下弄衣服上了。”
比起颜色绚烂的烟花，他更沉迷的是谭盈那张被烟火映照的脸。炫目的火光倒影在那对澄澈的眼眸中，少女灵秀动人的表情比焰色更夺目。
烟花除了拿在手上的还有其他款式，谭盈也分不清自己到底买了哪一些。
有一种放在地上点燃后居然蹿出去，拖着闪亮尾焰在原地打圈给她吓了一跳，还又一种长得像个大鞭炮，两人点燃引线之后躲出老远，烟花原地喷出一大束光焰活像一棵圣诞树，谭盈忍不住笑起来。
玩累了就蹲在原地看广场上其他人放，噼里啪啦的焰火声和笑闹声混杂，寒冷寂静的冬夜中多了些许节日的温度。
“冷吗？”蹲在谭盈身边的成莲叙问。
“兴奋起来就不冷了呢。”不知道是因为冷空气还是兴奋，谭盈的两颊红扑扑的。
“你呢，开心吗？”她问。
“还不错。”成莲叙的语气真诚，“不过你是不是怕会响的东西？”
“……啊。”谭盈想起自己刚才被鸣响烟花吓到，拉着成莲叙躲在他身后的情形。
“我也不是那么胆小，就是被吓到了。”
“哦，放那个的时候也拖着我躲老远，也是被吓到。”成莲叙指着远处炸光的烟花串彩纸。
“我不知道那个就是会炸开的啊。”
成莲叙轻笑。
“不许笑！”
“我已经笑完了。”
哗啦——
接着一阵欢呼声响起，二人抬头看去，不远处绽放出一株大型烟花火树照亮大半个广场。金色焰流冲出的光柱碎成千万烟火颗粒，四射散开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观赏者的脸庞。奇异瑰丽的火焰艺术夺走了人们的专注，此时此刻，眼中和心中只有面前独一无二的光亮。
两人的背后的影子在这焰色中轻轻摇晃，随即淡下去，最后归于平静。
烟花放完了，谭盈的视野中还留存着它出残象。
“对了，我有个新年礼物送给你。”谭盈摸了摸自己的帽子，“毕竟你也送了我一个。”
成莲叙无奈：“这个？你认为它是新年礼物的话那就是吧。”
“反正是收到礼物了。”谭盈两手合着伸到成莲叙面前，神秘兮兮问：“你要不要先猜猜？”
“猜不到。”成莲叙给了个很直接的回答。
“那就对了。”谭盈笑着打开手，一只钩针三花小猫躺在她掌心里。
成莲叙一愣，拿过端详起来，三花小猫圆鼓鼓的，黑色珠子做成的眼珠正滴溜溜看着他。
“这是……你？”
“是如意啦，如意。”谭盈强调，“哪里像我了？”
“挺像的。”
“才没有，你把如意看成我，它会哭的。”
成莲叙捏着手里的可爱小猫，道：“好了，如意才不在意这种事，它现在连喷嚏都不会打一个。”他抬眼，注视着谭盈的眼睛。
“谢谢，我很喜欢。”
谭盈的心怦然一动，连忙别开眼去，“那最好啦，你可别弄丢了。”
“好。”
两人再次沉默望向远处，闪光的烟火、欢笑和人影交错，节日只是日常繁复的一角，一切都理所当然地流淌。
“我说过，我妈的事情我没有怪过你们。”成莲叙忽然说，他的目光凝望着远方。
“你们不必做这些。”他道：“她那个人的脾气注定容易出事。”
谭盈顿住，她只是知道事件的经过，并不知其中细节。成莲叙解释，那段时间一直在下暴雨，许苇手上一个大业务有批货耽误了，本来就忙的焦头烂额的她又接到工厂那边出岔子的消息，气得她连夜亲自跑一趟，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降临的。
“她掌握着的东西不能缓，不能失败，她对别人的要求很高，对自己更加。”成莲叙语气变轻，“我了解她，又不够了解她。我知道她再想什么，但根本不知道怎么劝。”
谭盈静默着低下头，碎彩纸被风吹走滚过地面。
“我对我爸……是有怨言，不过那是另外一回事了。”成莲叙收回目光，偏头看向谭盈。
“我知道。”谭盈抬起脸，“我也不会多问，你已经告诉了我你想说的了。”
谭盈自知自己不能在成莲叙心中有个特殊的位置，她只是一个半路成为她姐姐的人，但她心里还是默默希望，在短暂的相处的日子里他们亲近平和地度过每一天。
也许，上大学之后他们就会各奔东西，渐行渐远了。
谭盈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砰地一声巨响，夜幕中绽放出一朵瑰丽的烟花。谭盈吓了一惊，身体紧靠在成莲叙身边。
“吓了一跳？”
成莲叙笑着低声说，接二连三的烟花炸响，谭盈只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耳朵嗡嗡作响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她甩甩头打算捂住耳朵，成莲叙的手已经伸过来盖住她的双耳。
“好了，看烟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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