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初，乍暖还寒。
流感悄悄流行开来，教室里不时能听到吸鼻子的声音，几个同学甚至已经请假了。
“虽然流感不是大病，但不得总比得了好。”房希戴着口罩闷声道。谭盈在教室里也戴着口罩，她比其他人更要小心，尤其是在这寒气未退的时候她更不能感冒，否则很难好起来。
今天风大，还夹杂着融雪后的潮气。
放学后，裹紧围巾的谭盈正要往咖啡厅去，刚出校门就被一道身影拦住。
“你等等。”那人说：“我有话要和你说。”
谭盈盯着来人，正是孙落嫣。
“好吧，你想说什么赶紧说吧。”谭盈把手揣好。
“你们那个无聊的学习互助小组还在继续吧。”
“是。”
孙落嫣轻笑一声，“别以为有他们两个帮你你就可以赢我，上次只是你运气好。”
她当然不甘心被一个完全不是威胁的人驳了面子，更何况这个人还和成莲叙有不清楚的关系。孙落嫣打量着穿着厚外套裹着围巾的谭盈，看起来普通到不行，简直完全没有办法和她比。
“那你就再验证验证是不是我运气好吧。”谭盈的脸埋在围巾下，露出的眼睛却无比坚定。
“哦，那你最好再证明给我看看。”听着她不屑的语调，谭盈没觉得有什么，倒是校门外毫无遮挡的风叫她头疼。
“记住了。”谭盈道：“你没问题的话我要走了。”
“我还没说完。”孙落嫣叫住她，“你是上个学期才来的，怎么就和他们两个认识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他们又不是你班上的。”
而且这两个人是年级出了名的难搭理的人物。
孙落嫣绕着谭盈走了几步，“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莫非你有他们的把柄？”
“你想象力真丰富，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他们。”谭盈说。
孙落嫣也不是没有这个想法，严棋典型插科打诨，成莲叙是干脆不想见她。不过她自认为自己不是小气善妒的人，对人不爽，她还是喜欢用大家都看得到的方式赢下面子。
“算了，你们是什么关系也不影响我，这次模拟考你努力哦。”孙落嫣笑笑，扬长而去。
谭盈不想再看她的去向，快步走开。冷风阵阵吹着她脑袋都僵了。
“哦，你今天是最后才到的。”
一走进包间房希冲谭盈招手，严棋和成莲叙已经在了。
“抱歉，路上耽误了。”谭盈坐在解开围巾，摸摸鼻子，“今天风好大。”
“对啊，出来的时候我都打哆嗦。”房希说着抱住自己的胳膊。谭盈吸了口气，对上对面成莲叙关切的眼神，轻摇头道：“就是吹着头有些凉。”
“那你回去记得用热毛巾敷敷，祛寒。”房希说：“不然会头痛的。”
“这算是偏方？”严棋思索。
“这大概算心理安慰。”谭盈肯定。
房希强调，“有用的好吧！”
“好好，我回去试试。”
不巧的是谭盈当天晚上就开始头疼，原以为睡一觉就会好，第二天上课的时候还是昏昏沉沉的。谭盈不停地喝水润嗓子，她嗓子发痒，上课的时候老有咳嗽的冲动。
应该只是着凉了。谭盈宽慰自己，虽然鼻子和喉咙都不舒服，好在没有发热。晚上回去拿点药吃应该没问题。
结果，谭盈晚上回去就开始咳嗽，谭雨燕担心她，连忙给请了两天假。
“就是咳嗽啦。”谭盈觉得谭雨燕担心过头。
“那也先在家里待两天看看。”谭雨燕拿过温度计观察，温度正常。
后天是周末，正好是他们聚在一起学习的日子，谭盈不能过去便提前给房希发了消息。发过消息后她手指还停留在信息栏上，想了想，也给成莲叙发送了一则消息。
“今天就我们啊。”严棋来回扫视桌子，就他，成莲叙和房希。
“盈盈感冒啦，这两天都没来学校。”房希说。
“这段时间确实容易感冒，都注意着点啊，免得下次这里只剩一个人了。”
“剩下你？”房希瞥眼。
“不，是只剩你啦，就算我没感冒也会借感冒这个理由不来。”严棋笑得很欠。
房希在桌子下踢了他一脚。
成莲叙打开手机看到了谭盈最新回复的消息。
【休息两天应该没事了，现在我像个青蛙一样吵，你们肯定不能静下心来学习】
成莲叙回复。
【好好休息，周天我去看你】
星期天的早上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前几天阴霾的云被一扫而空，天空再次露出了令人愉悦的浅蓝色。
打开冰箱拿早餐的成莲叙忽然注意到厨房窗台边多了一抹颜色。他之前一直不曾留意过家里的这些细节，原本这个房子里也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地方。
被玻璃过滤的阳光浅淡洒上窗台，装着清水的透明玻璃瓶中插着两枝白菜花。顶端的花朵已经盛开，明黄色的四瓣小花佣簇在一起，娇嫩热烈。成莲叙伸出手，手指触碰到那一团耀眼的黄，柔嫩的花瓣擦过指尖，心中竟然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窗外还是一片萧索的景象，冰雪已经全部消融，但大地生机还未显现。这两枝小小的朴素的花朵好像提前把春天带进这里。
他知道会做这种事情的只有一个人。
成莲叙拿过手机拍下照片发给谭盈。聊天框中，他之前的消息还没有回复。既然如此，今天直接去找她好了。
来到谭盈的小区却发现家里没人，疑心之下成莲叙打电话给成尚博。
“盈盈现在在医院。”电话那头说。
昨天下午谭盈就开始发烧，伴随呼吸不畅的症状，到了傍晚还是高烧不退，知道情况不乐观的谭雨燕赶紧送她去医院。做检查时还能清醒的谭盈不一会儿就陷入昏迷，医护人员连忙给应急处理推走，谭雨燕和成尚博只能先在医生办公室里等待结果。
医生拿着CT胶片问：“这个患者的肺部之前是不是做过手术？”
谭雨燕眼神一错，道：“是的。”
成莲叙赶到医院时病房外面只有谭雨燕在。
“小莲来了。”谭雨燕抬起头，眼睛下面是掩盖不了的疲惫。
“阿姨。”成莲叙简单打个招呼就往病房中望去。
“想看看盈盈吧，来。”谭雨燕拉开门，成莲叙闻到了壁外面消毒水气味更强烈的药水味道。谭盈静静躺在病床上，呼吸机轻微的噪声格外清晰。成莲叙觉得被子里的谭盈似乎小了一圈，身上缠绕的管子都快把她埋住了。
“肺炎引发的感染中毒和胸膜炎，在加上着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这次病得急，也是我疏忽。”谭雨燕说着声音越发低。
“先出去吧。”成莲叙胸口闷作一团，他发现自己不忍心再看那边的谭盈。
“你爸爸去住院部那边拿材料去了，等下就回来。”谭雨燕关上门。
“这个情况……”
“不好说，得先熬过这两天，我会在这边陪着，你爸爸也会在。明天他去学校给盈盈办理长病假手续。”谭雨燕勉强平静下来，“其实之前也有过比这凶险的情况，很快她又活蹦乱跳了，这次应该也没问题。”她就像在安慰自己。
“之前还一直在和我念叨高考的事情呢，她肯定能在那之前恢复的。”
“她会的。”成莲叙重复道。
“你们也别太担心，她平时那么有活力，这时候也不会输，等过几天……也许又能睁开眼说笑了。”成莲叙这番粗糙的安慰好似也在安慰自己。
谭雨燕点点头，眼中还是蓄满担忧。
那天之后，房希望看着班长帮忙把谭盈课桌里的东西收走，忍不住追上去问成尚博。
“叔叔，盈盈生病很严重吗？”
“哦，没有，就是恢复起来需要点时间，等过了这段时间她还是会回来和你们一起学习的。”
看着成尚博把谭盈的东西带走，房希心里空了一块。
“也就是说她以后都来不了了。”严棋睁大眼睛。
搅拌着摩卡咖啡的房希回道：“本来也没有几次，这回她又生病了，我忽然觉得学习没意思了。”
“喂喂，你这么想你对得起她吗？她不是为了你的学习才来找我们的？”严棋诘问。
“但是我现在很想她啦，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问了叔叔能不能去看她，叫我尽量不要去。”房希瘪嘴。
“是啊，你过去不是打扰病人休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他们身边不仅少了谭盈还少了成莲叙。
此时的成莲叙正坐在谭盈病床前。谭雨燕去吃饭了，他暂时守着。每次他来的时候谭盈都在昏睡，其实她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
成莲叙静默，细细端详着谭盈的眉眼，拨到一边的刘海下露出那条淡白色的疤痕，他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他伸出手小心勾起谭盈纤细的手指，她手背上的针孔和医用胶带是那么刺目。
“放在窗边的花开了。”成莲叙喃喃，“不来看看吗？”
“你放在我那里的杏干还没有吃完，林阿姨学了新菜你还没来尝尝，还有，那个小熊猫，我忘记问你要给它起什么名字，它最近看起来不是很开心……大概是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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