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佳是被一阵急促的闹钟铃声吵醒的，她猛然抬起头，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她昨晚喝断片了。
她只记得，在卫生间的马桶上睡过去之前，迷迷糊糊地好像看见窗口的天空迅速地划过一个发光的东西。
奇怪的是她的头一点也不痛，胃也不难受，大脑竟然比之前还要清晰，身上连一点宿醉的反应也没有，她起身把书架上的手机取了下来，把闹钟划掉，手机页面显示有一个未接来电。
她自然地用指纹解锁，但下一秒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没睡醒，这是她自己的手机号？
难道是她喝醉的时候用自己的手机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王佳佳啊，我真是低估了你的无聊程度。她暗自对自己说。
但只是拿着手机，她也感觉到有一丝异样感，她把手机翻过来，原装透明壳？可她一点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换的手机壳了。
她揉了揉眼睛，走出这个房间，试图找到张亚莉的身影，她推测这里应该是张亚莉的家。
张亚莉一直念叨着父母要出个小差，王佳佳当时还在微信上回了一个阴险和勾引的微信表情表示期待。
不知道她是不是趁这一次自己喝醉了，就把自己偷偷地运到她家，想给自己一个惊喜。
却没想到，她一出房门，看到的却是一张从没见过的陌生女人的脸，她被吓得一激灵，原本迷迷糊糊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那个女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头发自然地散落在肩头，显得有些憔悴，通身穿着一身素雅的西装，拎着一个皮包，急匆匆地像是要出门的样子。
“那个，阿姨好。”王佳佳战战兢兢地开口。
那个女人本来正准备推门离开，听见她的话，却是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皱起眉头，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朝她走过来。
完了，该不会是自己忘记卸妆了吧。
“陈屿晶，你没发烧吧？”那个女人把手贴在她的额头：“今天要月考的，别耽误了。”
陈屿晶，是谁？
王佳佳的心砰砰跳着，几乎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陈曼抬手看了看表，冰冷的口吻说道：“五分钟，你去洗漱，我送你过去。”
王佳佳连忙转身，慌不择路地走进了卫生间，令她惊讶的是镜子上映出的另一个陌生人的脸。
一张苍白的脸，眼神平静得像是微风吹过却不会泛起波澜的湖泊，没有丝毫的情绪，平淡如水。
但又隐隐地让人感觉有些忧郁，嘴唇没什么颜色，整张脸有些寡淡，一眼看上去又让人感觉到捉摸不透。
她掬一捧清水往自己脸上泼去，冰冷的凉意让她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所以她现在变成了这个叫陈屿晶的女孩？苍天啊，她得赶紧变回去，怎么还有月考，她都几百年没看过书了，好死不死的就让她给撞上。
等等，那手机上面的未接来电，原来不是她自己打给自己的，而是……她瞳孔一缩，赶紧掏出手机，准备回拨过去。
“你在干嘛，快点！”门口的陈曼催促道。
王佳佳咬了咬嘴唇，只好先把手机揣兜里，随便在衣柜里拿了一件T恤配牛仔裤，将桌面上的东西收进书包，一路小跑到玄关处，换了一双运动鞋。
陈曼看着自己的女儿，总觉得有哪里说不上来的怪异，但一时间又没能反应出来怪在哪，赶时间的当口便也没再细想，而是转过身走出了门：“走吧。”
王佳佳自然是乖乖地跟在陈曼身后，脑中胡乱想着接下来要怎么样才能打电话给“真正”的陈屿晶。
陈曼按了按手中的车钥匙，远处的一辆白色的SUV车灯闪烁，王佳佳认出来了那是奔驰的车标，她记得李贸在路边曾指过给她看，说这个车很贵。
其实在陈屿晶家的时候，她就隐约地感觉到陈屿晶家很有钱，一套江景大平层，她能看到H市最知名的地标建筑，高高耸立着，直入云霄。
在车上，陈曼熟练的打着方向盘，却是一言不发，车里的空气像是在慢慢凝固着。
王佳佳平时是不说话就难受的风格，一刻也闲不下来，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看见没有新的来电显示，就顺手打开了微信，可是却没想到这个叫陈屿晶的女孩，微信列表里居然连一个好友也没有，这还是活在21世纪的人类吗？
她想了想，输入自己的微信号发送了一个好友申请。
陈曼斜睨自己女儿一眼，冷言道：“今早不是要考试吗，你怎么还在看手机？”王佳佳余光看了陈曼一眼，还是压下了要脱口而出的话，乖乖的把手机放回口袋，她心道要是她自己的妈妈，她们早就吵起来了。
她尽量按耐住自己的性子，只是按下车门扶手上的按键，车窗缓缓降下，早晨清爽的风吹进来，把她的头发吹得凌乱，一下一下地拍打在脸上。
过了一会，她试探性地开口：“妈，我今天不舒服，不想考试了。”
王佳佳扭头假装随意实则紧张地向主驾驶方向看去，陈曼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下颌也紧绷着，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而后语气淡淡地说：“我没时间陪你玩，陈屿晶。”
说完，陈曼一脚刹车，王佳佳的身体顺着惯性向前冲去，肩膀狠狠的撞在车门边沿，疼得她“嘶”的倒吸了一口气。
“到了，下车。”陈曼冰冷的语气显然是拒绝了她的请求。
王佳佳只好背着书包，打开车门下了车，临走前，她还试图缓和一下气氛，便弯下腰对着车窗里的人亲昵地说道：“我走啦，拜拜。”
但陈曼的眼睛始终平视着前方，没有回应，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她一踩油门便离开了。
“临英中学”四个金字在红色的浮砖上显得格外醒目，平白的添了几分狂妄不羁的气质，但他们确实有这个资本，旁边的宣传墙密密麻麻地贴满了杰出校友的事迹，有中科院院士、有知名艺术家……
这所学校的名字整个城市的人都耳熟能详，当地人戏称它为状元制造机，家长们无一不想方设法地把自己的孩子送进这所中学，据说只要考进了临英中学，半只脚也就踏进了顶尖大学。
王佳佳更是想都不敢想自己有一天会有机会来到这个地方，她读的是一所很普通的民办高中，学校一年能有一两个人考上好大学已经值得老师大书特书了。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还是忍不住发虚，以至于她一直徘徊在班级的教室门口不敢进去。
教室里传来桌椅挪动的声音，同学们都在忙着整理东西，有几个人正撕开透明胶，将几张空白的纸贴在抽屉口，以防待会的考试有人从抽屉里拿书。
对了，现在有时间，可以赶紧给真正的陈屿晶打个电话，问问她应该怎么办。
她拐进走廊尽头的女厕所，锁上隔音门，手指飞快地在手机键盘上输入电话号码。
“嘟…嘟…嘟…”王佳佳的手紧紧地握着手机，她的心和手机一起颤动。“快接，快接……”她内心暗暗祈祷着。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王佳佳的心一瞬间跌入冰窟，懊恼着自己昨天晚上没有随身带一个充电宝，昨晚手机没电了，那个女孩一定麻烦极了，不知道她有没有找到落脚和充电的地方。
她六神无主地走出了厕所，又回到了教室门口，思绪胡乱地飘飞着。
她的很清楚不管她怎么考，最后的结果也一定会和“真”陈屿晶”的平时成绩有巨大的偏差，她下意识地想找一个角落藏起来好躲过这一场考试。
但这是临英中学，不是他们那种普通高中，老师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家长，如果陈曼接到这样的电话……
她又想起了陈曼把车开走前那个冰冷的眼神，不由得毛骨悚然。
“晶晶，考试快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上次考试又考了年级第一，这次也要加油啊。”一个温和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
王佳佳回头看去，是一个圆脸短发的和善面孔，她手上还拿着一个密封的档案袋，右手则端着一个保温杯，脸上带着微笑。
“谢谢……老师……”只可惜老师以为的鼓励，对她来说其实是打击，在听到“年级第一”这四个字以后，王佳佳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她勉力支撑着自己迈开步伐跟在老师身后。
教室门口张贴着座位表，临英中学的座位按照考试排名来严格安排，层次秩序分明。
陈屿晶的名字赫然排在最靠近门口的第一桌，教室里的同学已经就座了，几十双眼睛此时都盯着来迟的她一个人。
不过，王佳佳很快释然了，她是一个心很大的人，人生准则之一就是“破罐子破摔”，在没确定事情是够会导向最坏结果之前，她会恐慌、会焦虑，但现在既然已经迈进了考场，结果注定会是无比糟糕，她反而镇定下来了。
她一把将肩上的书包甩在地上，拉开拉链取出里面陈屿晶准备好的考试用具，心里想象着陈屿晶考试的样子，泰然自若地走到第一桌坐下，突然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浮上她的心头，那些在明里暗里注视着她的眼光或好奇，或艳羡，或冰冷，像是在为这个名为“第一”的宝座加冕，她摸摸鼻子，一向不适应被所有人关注着。
陈屿晶那样的好学生每次月考体会到的都是这样的感觉吗？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稍纵即逝，她坐在座位上，无聊地转动手中的黑色水性笔，看着监考老师在黑板上端端正正地写下：“语文 9：00-11:30 高三共24道大题”，心中不免暗自窃喜，还好第一科考的是语文，她还不至于看不懂试卷。
她将发下来的试卷翻到背面，打算先从她最拿手的作文题作答，题目是：生活中，我们经常喜欢站在自己的角度思考问题，却不会换位思考，请你从和谐社会的角度出发，谈谈换位思考的重要性。（题目自拟，文体不限，字数800以上）“……”
王佳佳内心：这估计没有人比我更懂了。
有了大致的想法，她便提起笔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草拟出一个提纲，眼角瞄着教室里的钟，不知不觉间就过去了十分钟，她长舒一口气，正准备下笔。
坐在她斜后方的一个女生突然举起了手，监考老师看到举手的示意很快走了过去，从她的身旁擦肩而过。
王佳佳耸耸肩，心想可能是答题卡拿错了或者漏印题目之类的问题，便继续俯下身，开始写第一自然段可刚写了五个字，她的笔尖就顿住了。
因为身后传来的声音，即使压低了也听得依旧清晰无比，：“老师，我举报陈屿晶作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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