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交击的铮鸣盖不住凄厉的哭喊声,高高扬起的马蹄践踏着皮肉骨血,苏听泉无措地看着由那些黑衣人制造的血海。
“少爷,快走!”
衣袖一紧,一个身量高些的男孩死死拽住他的手,往未被沾染血色的黑暗中跑去。
他声音发抖,手也发抖,简直要把苏听泉的手骨捏碎。
身后的刽子手似乎发现了还有漏网之鱼,火把的光越来越近,两人跌跌撞撞跑进了半人高的草堆。
“将军对我们一家有救命之恩,少爷,你得活着,活下去!”
不等他反应,对方已经扒下他的外袍,将苏听泉身上的锦缎衣裳穿在身上,还想将自己的粗布衣裳套在苏听泉身上。
苏听泉抓着他的手不穿,狠狠摇头,那男孩却笑了,伸手用力一抹小苏听泉脸上的泪水,眼里含泪颤声道:
“我爹娘都饿死了,是将军给了我饭吃,还让我做少爷的伴读,跟着读书识字。
少爷,你要好好活下去……”
下一刻,男孩冲了出去,故意暴露在火光中,高声喊着:
“父亲!母亲!你们这些刽子手,我要杀了你们!”
巨大的黑影背着火光笼罩住他,旋即亮光一闪,有什么扬在半空,“咚”一声,倒在了地上。
“不唔——”
苏听泉他蜷缩在草丛里,看着杀手们围上去,踢了踢书童的尸体,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敢泄露出一点声音。
粗糙的衣袖湿漉漉的,不太合身的粗布衣裳有些宽松,血蹭在脸上又被泪水冲刷。
眼睁睁看着那几个杀手转身欲走,劫后余生的惊恐袭来,手上力气忽然被抽走,一丝低泣泄露了出去。
已经离开的杀手其中一人忽然转头,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草丛。
“等等,漏了一个。”
他被人拎起来,恐惧到极致反而不怕死,使出父亲教自己的踢蹬踹劈等功夫奋力反抗,被压制后又牙咬头槌各式下等招式,一时之间倒真让抓他的那个杀手受了点皮肉伤,他抬手提刀就要结果了苏听泉,却被那领头的制止。
苏听泉被那人捏住了下巴,动弹不得,只瞪圆了眼睛死死盯住那几个杀手,誓要记住他们的脸带去地狱里。
那人上下打量着苏听泉,看着他的眼神,伸手捏了捏苏听泉手臂又探了几处大穴,忽然笑了:
“眼神够狠,根骨也不错,带回去吧。”
“可门主有令,苏尚川一行人不留活口……”
“一个稚子罢了,灌了药以后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带回门中好好培养,说不定……走吧。”
记忆在此处断裂,再往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与痛苦。
原来如此。
半透明的身影濒临破碎,跪在幻境般的回忆里,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父亲归权返乡,已是为了免除皇帝猜忌,明明做到如此程度,为何还是不放过我们!?
那支本该旌旗招展的队伍,只有寥寥二十余骑,父亲连轻甲和佩刀都被卸下……父亲当时还笑着摸着他的头说,这是陛下恩准的体面。
可这君恩体面就是刀斧加身!是一队三十余人白白葬送性命!是阿铮替他丢了命!罗生门用药抹去了他的过去,让他忘了仇恨,还替灭门仇敌做事杀人!
他恨!
他恨死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恨死这压死人的权势,恨死这作践百姓性命的王朝了!
血泪涌出,黑暗蔓延,苏听泉慢慢走到“他”身旁,蹲下身轻轻抱住了“他”。
言语的安慰轻飘飘的,匮乏无用,苏听泉轻抚他单薄融化的脊背,轻声道:
“剩下的交给我,斩杀不义之君,诛灭作恶之首,解散罗生门,交给我们来,好不好?”
琉璃一样的身子又多了几条裂纹,“他”抬起头,凝视着苏听泉毫无保留坦然的眼眸,良久后,慢慢抬手,回抱住这个漂泊异世,同样孤独的灵魂。
“他”无声地点点头,泪水沾湿衣襟,天地四方的黑雾逐渐散去,渐渐变回原本灿烂的晚霞。
很快,朝霞散去,灵魂消失,苏听泉从梦境跌落,坠入现实,绞痛袭来,掐着他的五脏六腑狠狠抓拧。
犬齿咬合溢出丝丝鲜血,苏听泉欲弓起身子又被钉在原地,只能等着熬过这漫长又痛苦的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给苏听泉喂了一碗水,他喝出这水中有药,但此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抗无用又不能杀了他,索性痛快喝下,总不会比这噬生的毒更痛苦了。
不一会,苏听泉眼前发黑,很快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恢复意识时,苏听泉察觉身上毒发的痛感已经减退,气味也先于视觉浮现。
某种陈朽的尘灰味道钻入鼻腔,耳边寂静异常,毫无半分响动,苏听泉感受着自己躺倒在地的姿势,他试着挣动,但身体无力,只能勾起手指,摸到了地上厚厚的尘土。
那水中应是掺杂了软筋散,苏听泉等了片刻,才缓缓睁眼,香灰、供桌、破败泥像……是一间破庙。
“醒了?”
嘶哑而苍老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苏听泉努力侧头,只见一名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衣人盘膝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之上。
苏听泉声音低哑:
“未料到门主原是如此鼠辈,在一个将死之人面前也要遮掩面容身份,倒也符合罗生门见不得光的做派。”
“大胆!”
黑衣人没有接话,轻轻拍了拍手,立刻有两名护卫上前粗暴地将苏听泉拖到蒲团前按着他肩膀将他摁跪在地,膝盖撞击地面发出“咚”一声响。
“听说你要见本座?”
面具后的人刻意伪装了声音:
“现在既已见到,可以交代李瑾和证据的下落了。”
苏听泉被迫仰着头,他看着那人兜帽下露出老而精炼的眼睛,忽然轻笑出声:
“自然,当年裴相死后曾留下线索暗示今上……唔,也就是自己的真正死因,李大人获悉实情,这才遭到追杀。
保命为上,他也顾不得许多,依我推测,如今他与五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殷大人的爱女殷小姐关系密切。
有殷大人出手,尔等寻人自然要无功而返。”
那黑衣人当即气息一滞,身子一僵,微不可察地转身偏向身后,又迅速反应过来,干枯的手掌狠狠一拍,指着苏听泉怒道:
“胡说八道!给我打,务必撬出实话来!”
两只手抓住苏听泉就要按倒,他转头望向黑衣人身后,微笑道:
“数月之前,为潜入武安侯府,苏某习得占卜之术,于西市卜算,凡所预言未有差错,桩桩件件皆如常应验,各位应当知晓。”
黑衣人手指猛地攥紧蒲团边缘,愠怒道:
“一派胡言,给我一只一只砍断他的手脚,我看他说不说!”
“殷大人是恼羞成怒要灭口吗?以我如今伤势不必断了手脚,随便一掌都能要了我的命。
若是我死了,不出五日,十五年前三桩旧案的真相就会大白于天下,届时上天震怒降下天罚,朝堂不稳,国势将倾。
您猜,谁最怕此事发生?”
身上的绳索被解开,刀锋落在手腕,苏听泉摊开手掌,任由血色流淌。
被叫破身份的黑衣人顿在原地,抬起手制止护卫的动作,片刻后,他掀开兜帽,摘下面具露出脸来,果然是殷蓄。
而他身后墙壁中的暗门缓缓开启,殷蓄起身微微垂首,一尖锐男声随着脚步声来到近前。
“不愧是曾经的首席,我倒是很好奇,你说你占卜均得验证,那可卜算得出,何日是你的死期?”
刀锋贴着下颌迫使苏听泉抬起头,他看着对方毫无遮掩的脸和腰间的令牌,十分平静反问:
“我已经历过一次死亡。我会死,你也会死,每个人都会死,关键是怎么死,为何而死。
而今日若见了血光,公公,你认为,死的会是谁?”
中常侍许众哈哈大笑,收刀入鞘,扔还给一旁的护卫。
“若非留你有用,我倒真想亲自动手试试。”
他转身对一旁的殷蓄道:
“殷大人,后面的事情麻烦您收尾,此人便由臣带走了。”
被点到名的殷蓄忙恭敬行礼答应着,苏听泉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砍在后颈的手刀只让他昏了片刻,颠簸中苏听泉能感觉到自己应是被藏在箱子中,马车走走停停,拐了数十个弯。
过了约不到三个时辰,马车停下,箱子震动,应是被那两个侍卫抬下了车搬到了台阶下。
箱子停止晃动,“咚”一声磕在地上,安静片刻后箱盖被人掀开,两只手揪住苏听泉衣领,将他拽了出去。
苏听泉只来得及看清低矮逼仄的密道石壁,便被一条布蒙住了眼睛。一只手抓住苏听泉被困在一起的手腕,猛地往肩上一甩,
几人安静走入了密道,坚硬的肩甲硌着苏听泉的腹部,颠簸中更是疼痛,且密道十分狭窄低矮,那侍卫弓着背,苏听泉的后背便时时擦着凸起的石棱,皮肉绽裂,火辣辣地痛。
“咣啷”一声铁盖打开的声音响起,苏听泉被狠狠一甩扔在冰凉的地面上,眼前的黑布被人粗鲁地撕扯开。
亮光大盛。
苏听泉偏头闭眼,缓了缓才适应光线,扭头观察起四周。
锈屏腐旧半塌、梁柱蛛网密结,有一人着明黄,饶有兴味盯着墙角一只垂落而下的蜘蛛。
中常侍许平尖着嗓子向那人行礼道:
“陛下,人已带到。”
快收尾了,[笑哭]万万没想到这么短,最开始预想着怎么也该有15w-20w,但是按照大纲硬写,感觉10w多就能完结[捂脸笑哭][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最后这几章剧情在脑子里想的那叫一个气派,但是一动手,嘿,这是嘛呀,这不就是过家家么[捂脸笑哭][捂脸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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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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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原主,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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