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春念接到父亲住院的消息匆匆赶到北京，直奔医院。来到病房门前时，听到了里面的谈话声。
“哥，这下怎么办？”覃静茹焦虑的声音传来：“要是齐嘉程咬着回购款不放，这辈子就算白干了。”
“查！”父亲的喑哑的音色里带了丝狠戾：“于景深想搞我，也没那么容易。他跟齐嘉程一定有勾连，查他个底朝天，我不信找不到把柄。”
和于景深也有关系？
覃春念敲了敲门，里面的谈话声就停了。
父亲坐在病床上抽着烟，姑姑坐在旁边，说了句：“春念来了。”
覃春念走到病床前问道：“爸，这到底怎么回事？”
覃静茹看了眼哥哥，叹了口气把事情原委告诉了覃春念：“当年于景深还是个穷小子。你爸不放心你跟着他，把他送去了美国。没想到他恩将仇报，回来联合齐嘉程哄骗你爸签了对赌协议，如果拿不下滑雪场的项目，要以130%的初始价格回购齐嘉程手里的股份。又暗中散布消息，说这次的招标是市政府主持，要扶持本地企业，让我们搞错了重点，中标的是一家香港公司。”
“最重要的是，”覃静茹的脸色有些凝重：“对方报价只比我们低一万块，我怀疑公司有内鬼，泄露了标底。”
这也是为什么覃静茹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通常她只管家务事，鲜少参与公司的事。可如果有了内鬼，那就不一样了。当然还是自己人最可靠。
“当初，他为什么会同意去美国？”覃春念开口。
覃静茹一愣，大敌当前，侄女第一个问的竟然是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忍不住道：“你不会心里还惦记他吧？那是个白眼狼！当初他惹上麻烦，是你爸帮他平了事，还送他出去念书。条件是离开你，他同意了。念念，他当初为了前程放弃你，你可不能再犯傻了，啊？”
“当初他弟弟惹上的那个麻烦，和爸有关吗？”覃春念没理会姑姑的话，接着问道。
这一下倒是把覃静茹问住了，看向覃正东，拿不准该不该说。
覃正东直接问道：“你见过于景深了？”
“是。”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什么都没说。”覃春念看着父亲：“不过在这之前，我还见到了他弟弟。于景荣说，当初有个富二代刁难他，害他撞坏车要赔偿。于景深攒了这么大一个局，总不能是因为当初您既帮他们解决了赔偿又资助他们兄弟留学的恩情吧？”
“那也不能说就是你爸……”覃静茹还想再辩解。
“是我。”覃正东已经承认：“是我安排的人。但我也没亏待他，我甚至还送他弟弟一起去留学，我有什么对不起他？”
覃春念沉默了一瞬，说道：“他当时已经拿到巴黎的奖学金。”
覃静茹不满道：“念念，你怎么老帮着外人说话？就算当初阻碍了他的学业，不是也以另一种形式补给他了吗？凭他的本事，凭他的家底，就算他去了巴黎，他能读完呢？算起来还是覃家给他更多。现在他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说怎么办？”
覃春念默默地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眼睑下垂，不知在想什么。
覃静茹催促道：“念念？”
良久，覃春念缓缓地说：“于景深自尊心极强，又筹备了这么久，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他还想干什么？”覃静茹怒道。
“他想吃掉整个覃氏。”覃正东看出女儿还是向着覃家的：“念念，你了解他，你有什么办法吗？”
覃春念摇了摇头。当初父亲种下的因，如今结出恶果。只是这恶果来的太惨烈，覃家受不住。
“念念，”覃正东的语气缓和下来：“覃家的产业，也有你外公的心血。你忍心看着它毁在于景深手上吗？”
“还有你妈妈，”覃正东继续道：“她在巴黎过得逍遥自在，要是覃家没了，她还能这么舒服吗？”
“爸，”覃春念有些不悦：“您是不是忘了，外公设立的信托已经和覃氏剥离，不管你破产还是倒闭，都不会影响妈妈的生活。”
“你！”覃正东只觉得一口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覃静茹知道春念因为妈妈出走的事对覃正东一直有怨气，此时不得不说和道：“都是一家人，在这时候就不要互相埋怨了。春念，你有什么办法？”
覃春念摇了摇头。
“我估摸着，”覃静茹试探着问道：“于景深费这么大周章，除了咽不下当年那口气，可能也因为你。或许你的话他会听，你说呢？”
覃春念想起那张名片：“我可以去见他，但你们不要抱太大希望。能布下这样局的人，不会心软。”
单星野从覃春念那知道了覃正东住院的事，莫名有些担心，把电话打到了父亲那。
单凯君正在专心致志陪老婆。这段时间忙着搞滑雪场的事，冷落了单太。现在项目黄了，俩人倒也不急着回去，反正司机在这，索性玩几天再走。
单凯君刚把太太哄高兴一点，被儿子的电话打断：“这晦气小子，这么没眼力见，这个时候来电话！不管他！”
“哎呀，你就接嘛，万一有要紧事呢？”单太倚在他身边说道。
“行，听老婆的。”老单温声答应了太太，一转头粗声粗气道：“星野，什么事啊？”
“爸，听说我岳父病了，怎么回事？严不严重？”单星野在那头问道。
“你小子，消息挺灵通啊，我也是昨晚才听说的，今天本来要去看看，覃家那边回复说想好好休息，不太方便。不过司机问了护士台，说是没上什么仪器，就观察了一宿。我估摸着，应该是怒急攻心一时晕了，没什么大事。”
“什么事这么生气？”单星野问。
“还能什么事？滑雪场的项目黄啦！老覃的心血没了不说，估计还得赔一笔钱，他家的日子以后不好过喽。”
“这么严重？”单星野有些诧异，覃正东也是个老江湖了，这次栽得这么狠吗？
“做生意不就是这样？有赔有赚，覃正东也是太心急了，非拿到这个项目不可，这才着了人家的道。这不，拉了个有问题的投资人过来？不过事情也是有点蹊跷，”反正说到这了，单凯君也和儿子聊了起来：“对方的报价只比我们低了一点，像是提前知道了我们的标底，可标书准备得很谨慎，说不好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那，覃春念呢？”单星野有点紧张。
“说昨晚连夜过来的。她的小公司我之前看过一眼，办得有声有色的，这次的事影响不到她。覃正东生了个好女儿啊。”单凯君感慨道，一看单太嘴角下拉，立刻又说道：“你小子有福气！当然，照我还是差一点。”
“是是，”单星野本打算下个月再回上海一趟的，可春念家里出了事，思索着要不最近就回去一趟？
“爸，春念家里就她一个女孩，要是有事您多帮衬点。”单星野在那头嘱咐道。
“你小子还挺心疼老婆！随我！”老单调侃了一句又正色道：“不过脑子也得放清楚点，你老婆的忙能帮，她的事是小事，咱们兜得住；但你岳父家的事不能帮，这次的窟窿太大了，搞不好咱们一家也得填进去，明白了吗?”
“明白了，爸。”单星野放下电话，还是放心不下覃春念，又拨了她的电话。
覃春念的手机一直振个不停，她索性开了飞行模式。
于景深坐在对面，看着她屏幕上亮起又暗下的“单星野”三个字，不动声色地问道：“最近很忙吗？”
“托你的福，家里派了一些任务。”覃春念也没绕圈子：“我爸说你设局联合投资人套住了覃氏，有这回事吗？”
于景深玩味地看着她：“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那我换一个问题，”覃春念直视着于景深：“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对这段说得很简单，我想听听你的版本。”
于景深挑了下眉，又垂下眼眸：“我们之间可以聊些别的吗？比如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好。”覃春念只答了一个字。
“是吗？”于景深微笑道：“我在你的Ins上看到了你晒的手链，你喜欢雍和宫吗？有时间的话我陪你一起去逛。”于景深语气熟稔，就像当年说陪她逛西湖一样。似乎八年的时光从不曾横亘在她们之间。
下一秒，覃春念就打破了他的幻想：“我家陷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没时间搞这些风花雪月的事。”
“这样啊，那希望你也能理解，当年的我也是同样的处境。”于景深看着她，神色悲悯。
覃春念一愣。
“我弟弟是我唯一的亲人，他们说要以故意毁坏财物罪送他去坐牢。他才16岁。”于景深像是陷入回忆，转瞬又回过神来：“所以我只能暂时放下你，去救他。你能原谅我吗？”
“为什么是晏珍来传信？”覃春念轻声问出多年来的疑惑。
“你父亲的要求很苛刻，我拿到钱之后不能再和你有任何接触。可我知道你在找我，”深邃的眼里透着悲伤：“如果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你根本不会出国。我和你共同认识的人只有周倩羽和晏珍，可我没有周倩羽的联系方式。”
“所以你是为了我？”覃春念低下头。
“对不起。”于景深开口说道。
“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覃春念心里五味杂陈：“要说对不起，也是覃家先对不起你的。可现在覃家也陷入了大麻烦……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念念，你是你，覃家是覃家。我们还可以像以前一样的。”于景深温声说道：“我努力了这么久，就是希望我们之间不要再隔着一个覃家，不必再受他的影响。”
“怎么可能一样？于景深，我结婚了。”
“我知道，家族联姻，你不喜欢的，对不对？”于景深执拗地看着覃春念。
“你到底想把覃家怎么样？”覃春念问道。
于景深久久的看着她，最后靠在了椅背上：“我的任务是收购。覃氏是个很好的目标，定下他并不完全出于私心，只是刚好合适而已。”于景深又重复了一遍：“念念，你在我眼里，和覃家一直是分开的。”
“所以你一定要吃掉覃氏才肯罢手，对吗？”覃春念问道。
“对不起，职责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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