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乐集大街一见,谢云光平日里走在路上都打扮得人模人样的,时刻准备着跟许颂桉来个偶遇。
没想到偏不凑巧,在这个时候遇着许颂桉。他眼中血丝布满,五天没有洗澡,顶着打结的头发,头发上还沾着新鲜的血液。
更重要的是,他怎么能在小将军面前被人压着打!
“没事吧?”小将军关心他道。
“没……没事!”谢云光用手抹了把头发。
“那人怎么样了?”小将军看了看被劫的那个倒霉蛋,还有他的马。
谢云光伸手在那倒霉蛋和他的马鼻子下面探了探,有呼吸:“活着呢,吓晕了。”
小将军低头碰了碰那个通缉犯:“救一下还能再走个流程。”
“费那劲——给点药给他喂醒了,举着勾选名单跟他说,‘赶紧的,该你去砍头了’……”
谢云光一不小心说了大实话,平日里他们同僚之间都这样打趣,事情见得多了,把它看得不那么重,才能继续好好做下去。只是这样显得有些“草菅人命”,他止住话音小心翼翼看向小将军。
小将军被他逗笑了。
谢云光心里松了口气。这是战场上下来的小将军,不是那些认死理的的清高官员。
不过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要赶快找刑部的人来。
“你怎么没回边北?”谢云光站起身来,心里是开心的。
“啊……去年那战打完了,瓦剌被撵回老家,边北也要不了那么多人了。”许小将军如是说道。
谢云光总觉得有点不对,许颂桉不应该在“不需要的那么多人”里面。
“是这儿吧?”
“**不离十了!从狗尾胡同往里跑,只有这一条路。”
“妈的到京城了给他跑了!外面都戒严了,看这小子往哪跑!”外面有人说话,看样子是追逃犯的官员。
听见有人过来,小将军站起来要走:“你在这里,我先走了,不要跟别人说我来过。”
“你……”怎么,到手的一等功不要了吗?谢云光抬手要抓住他,结果忘了肩上的伤,血滴骨碌碌顺着胳膊滚下来。
“你快扎一下止止血。”小将军见状,刺啦一声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递给他,末了又嘱咐道,“记住,人是你自己抓的。”
小将军的手伸过来,谢云光才发现他手腕上的纱布里渗出了血。七步开外掷刀把人扎个对穿,腕力要使得很强。庆功宴那天他的手腕就带着伤,应该还没有好利索。
谢云光轻轻抓住小将军的胳膊,从衣服里掏出一瓶随身携带的跌打粉塞到他手里。
手腕被捂热得热乎,许颂桉觉得腕上的伤没有方才那么刺痛了。他不自觉往热源靠了靠,心想哪里来的汤婆子劲儿可真足,直到他的汤婆子动了动。
许颂桉僵了一下,睡意霎时消散,也想起来了自己这是身在何处。
他的被子边边从谢云光的被子下面穿过去,人也几乎快钻过去了。谢云光看样子快醒了,醒来看见他这副贴过去的样子,指不定又要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举动。
正在他纠结是继续装睡呢还是赶快起来时,谢云光缓缓睁开了眼。猛地一下,许颂桉抽手、掀被、坐起身,动作一气呵成。
谢云光身上的被子也连带着被掀了个干净,他手保持着虚握的动作,躺在那里目光有些呆滞。
愣怔了一会儿,谢云光道:“不冷吗?”他把俩人被子重新捞回来盖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许颂桉在军营听见了号角。
被窝外的空气有点冷得扎人,但是许颂桉脸上热气蒸腾,他一面扇着风,一面拿过脚头的衣服往身上穿。
外面已微微见亮光,许颂桉打开房门回头问他:“你不上值吗?”
谢云光懒洋洋躺在被窝里,一手支着头看向许颂桉:“昨天做了个好梦,现下不想起床了。郎君帮我点一份牛肉面吧,我晚些过去。”
许颂桉啪的一下把门给他关上了。
美人在怀,谢云光一觉睡得颇好。他慢吞吞穿上衣服,想着楼下有人给他点好饭食,觉着想要的生活也不过乎此了。
城门开得早,大堂里已经有一些人在吃饭准备赶路了。谢云光悠悠从楼梯上往下走,一眼就找到坐在与窗边隔开一排的许颂桉。
冬日里窗户透风,许颂桉退而求其次跟窗户保持一定距离,但又不会太远。
正待谢云光细细看着他家等他吃饭的小郎君,脸上的笑容却突然停滞。他家小郎君一碗豆浆一盘小菜一笼包子吃得欢,桌上根本就没有准备他的饭!
谢云光快步走到许颂桉旁边,居高临下看着他。
旁桌人见着锦衣卫气势凶凶走穿过大堂,饭都扒得快了,生怕殃及池鱼,边扒还边留出眼睛偷偷看过去。只见那锦衣卫千户恶狠狠对着那病弱公子道:“我的饭呢?”
嚯,凶名在外锦衣卫,跟别人要饭呢。邻桌人眼睛都瞪得直了。
许颂桉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夹住包子细嚼慢咽。等一只包子全部咽下去,才开口道:“我又不知道你吃什么。”
谢云光伸手端走他的小笼包,还未发难,背后就传来小二的声音。
“哎客官,您要的滚烫的牛肉面来喽!”小二端着一大碗牛肉面,从大堂左绕右绕绕到了他们桌面前。
手里轻了一点,许颂桉从他手中的笼屉里夹走了一只包子。算他还够体贴,谢云光释放了他的小笼包。
他撩起衣服坐下,抽出筷子咚的一下往桌上怼整齐。小二跟着抖了一下,似乎是想起昨晚上匕首的冰凉,忙揣着抹布走了。
他拿着筷子在碗里搅了搅,扒拉半天没见着一片牛肉,碗里没有香菜,也没有葱花,只上面一层厚厚油辣子。
“小二!”
“哎大人有什么吩咐?”店小二站在离谢云光五步远的地方问。
“你们店里的牛肉面没有牛肉?不放葱花也不放香菜?!”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也就罢了,牛肉面里竟然没有牛肉!
“大人,是您旁边的公子点的,说您不爱吃牛肉,一点葱花香菜也不能碰……”
碰了就会口吐白沫,小二没敢说。
谢云光看过去,只见许颂桉嘴角扬一点弧度,这哪里是不知道他吃什么,分明就是太知道了,玩他呢。
“放放放,把配菜全端过来。”谢云光不耐烦挥挥手。
等配菜的功夫,许颂桉饭已经快吃完了,见他刚要夹住最后一个包子,谢云光筷子伸去往下一压,夺走了他的包子。
许颂桉也没抢,收回筷子就打算结束饭局。
谢云光夹住包子没自己吃,而是递到他的嘴边:“郎君如此体贴,为夫自要亲自喂你吃。”
“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许颂桉擦擦手就要起身。
“哎——”谢云光用包子拦住他,“你不吃我可要吃了。”
包子碰到了许颂桉的嘴,不想跟谢云光发生这种奇奇怪怪的接触,他伸手要去拿,对方却又把包子撤了回去。
“为夫说了,要亲自喂你吃。”像是捏住了许颂桉的脖颈命门,谢云光坏笑,“别忘了昨晚上许诺的,要哄为夫高兴了。”
又拿祝寿图来威胁他。
许颂桉冷脸咬掉一口面前的包子。
“大人您要的配菜来了。”小二给谢云光盛了满满的葱花香菜和牛肉。
“放这儿吧。”见小二来,谢云光把包子往前伸了伸,“来。”
许颂桉面无表情,尽量显得自己不是蓝颜祸水,是谢云光逼良为娼。正待他吃最后一口,谢云光手一缩,把包子放进自己嘴里。
原本半口就能吃掉的包子,他一点点细品着,边品还边看着许颂桉嘴唇上的油亮,活生生登徒子的做派。
许颂桉拿起帕子狠狠擦了擦嘴。
店小二在一旁神色微妙,这一会儿如胶似漆一会儿杀气十足的,是在搞哪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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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满意足吃饱饭,谢云光牵出马来载着许颂桉一路往京城南门奔去。
天光泛白,没有暖意。推着白菜萝卜的菜农从城外进到城里去卖,城里早饭铺子也都开了张。
到了谢府敲开门,沈二见着许颂桉被带回来,几乎要哭了。
他跪下谢罪:“小的失职有罪,请大人责罚。”还好人带了回来。
“是我自己跑的,跟他没什么干系。”许颂桉先一步道。
“怎么没关系?他的职责就是照顾看管好你,你说有没有关系。你不见了,我找谁要人体贴去?”谢云光看过来,“毕竟我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头子。”
沈二一听,顿时以头抢地,也不敢给自己求情,生怕惹怒了谢云光:“小的有罪,小的有罪……”
“现在我不是跟你回来了。”许颂桉
“你是回来了,那我那体贴人的小郎君……”谢云光无视他的展开手臂。
再磕下去头都要破了,许颂桉一闭眼把自己放进谢云光怀里。
“好了,你们郎君心软求情,这次放了你,下不为例。”他伸手掐了掐许颂桉的腰身。
这不是针对沈二,分明是在拿捏自己呢。许颂气不打一处来,却也只能顺着谢云光去。
“给为夫换衣服,为夫要上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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