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昱舟嘴上虽然一直好言好语地安慰着,心里却暗暗咒骂着,梁京江怎么生了他这么个没用的东西,以前那些还都是小打小闹,现在一晚上都能输掉一套别墅,再这样下去,恐怕梁家的祖产都要被他抵押出去了。
他朝郑耀坤使了个眼色,这点小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马,底下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去处理。
“我让人送你先回去休息吧,泡个澡,好好睡一觉,一切就都过去了。”
梁昱舟经过昨晚那一劫,此时正是身心俱疲,无心与他这个弟弟再纠缠下去,只想快点送客。
可这会儿梁天放却又开始支支吾吾了起来。
“还有什么事儿吗?”
梁昱舟耐着性子问道,脸上却是一副和风细雨的兄长模样。
“大哥,还有件事恐怕要你出马才行,就是那个工部局的刘处长,我还没搞定,那批货如果他不盖章放行的话,就不能赶上月底去南洋的那艘货轮了,到时候误了交付日期,爸爸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看来,今晚我要陪你一起走一趟了。”
“那太好了,哥。”梁天放激动地抓住了梁昱舟的手臂。
他动作有些用力,牵扯到了梁昱舟的伤口。
梁昱舟咬了咬牙,微皱眉头,“行了,这回你可以放心大胆地回去了吧,晚上我派人去接你。”
郑耀坤也看出来梁昱舟的伤口一定是被拉扯到了,急忙上前道,“天放少爷,我送你回去吧。”
梁天放总算是走远了,客厅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梁昱舟上楼回到房间,脱下衣服一看,果然,伤口裂开了,纱布上都渗出了血迹,心中暗暗地骂了一句,真是晦气,抬手按下电铃,叫人上来帮他重新上止血药,包扎伤口。
现在他只求晚上那场酒局不会露出破绽才好。
平时不睡午觉的梁昱舟,中午破天荒地睡了一觉,起来后感觉整个人都舒爽了不少,毕竟昨晚一夜惊魂,他并没有休息好。
等他下楼以后,佣人刘妈急忙过来,“先生,这是早上我洗衣服的时候从您口袋里掏出来的。”
梁昱舟视线聚焦到刘妈的手上,是一张叠的四方四正的白纸,背面透出了星星点点的油墨,像是被水泡过,已经板结成了一坨。
他把那巴掌大的纸片拿在手里,说道,“衣服洗好烫好不要拿到楼上去,就放在下面好了。”
“是,先生。”
那不是他的衣服,他才不要让那眼镜弱鸡的衣服进自己的衣柜,还是趁早派人送回去的好。
视线重新落回到手上那张纸片上,眼前浮现出早上女孩那张慌张却又故作镇定的小脸,明明吓到手抖,却还要那个木棒跟他示威。
真是自不量力。
还好他昨晚身上带的钱足够多,不然就那女孩见钱眼开的样子,还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把自己的行踪透露给钱三儿的人也不一定。
她拿了那么多钱,竟然早上还要他赔给她旗袍的钱,真是不知足。
将那张纸重新放回到口袋里,梁昱舟叫来了郑耀坤。
“大哥。”
“晚上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都安排好了,晚上还是在华都。”郑耀坤继续道,“那个刘世杰果然是架子大,后来要不是我挑明了是你要见他,他还不肯答应见面呢。”
“他就是属苍蝇的,闻到肉味了当然飞得快,我那个傻弟弟还是太嫩了点,出国留洋,喝一肚子洋墨水有什么用,连个人都请不动。”
梁昱舟修长的手指轻敲桌面,抬眼问道,“赌场的老杨那边都叮嘱好了吧?”
“你放心,他不是第一回这么干了,不会有破绽的,再说了,梁天放现在已经赌红了眼,一心想要翻盘。而且,他应该对你是绝对的信任,不会起疑的。”
“那就好。”
“不过,他这些日子可又在你名下挂了不少账,华都那边的经理下午刚跟我打过招呼。”
“那是,他去消费,挂我名下,不花自己的钱,当然不心疼了。”
梁昱舟不屑地笑了笑。
花钱如流水般纵容他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自然是会心疼,毕竟每一分钱都是靠他这些年来赤手空拳打拼来的,他是个苦命之人,自然知道这些钱来的不易。
六岁丧母后,被养父收养,虽然养父对他很好,虽不是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但也算是衣食无忧,这样的日子他也没过几年,养父年迈病重,十三岁的他就只能开始混迹街头。
后来幸得外公在街头找到了他,不然他怕是早已冻饿而死。
十七岁时,他才终于与亲生父亲梁京江相认。
如此看来,他这安稳日子也没过几年。
“大哥,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出发了。”
郑耀坤的声音打断了梁昱舟的回忆,他默默地站起身来,拿起西装外套,转身出门。
明明早上医生才讲过要忌生冷辛辣,不能喝酒,可晚上的酒局,他注定是躲不掉的。
郑耀坤有心要帮他带酒,却被梁昱舟一个眼神给制止。
这位刘处长是出了名的难搞,既然答应要帮梁天放摆平他,那就得拿出些诚意才行。
几杯酒下肚,梁天放终是沉不住气,先开口提了那批货的事情。
刘世杰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他放下手中酒杯,无视梁天放的敬酒,自顾自地说道,“天放少爷,咱们出了工部局的大楼就不要再谈公事了,说好了晚上只是来喝酒放松的吗。”
梁天放手举着酒杯僵在半空,只得尴尬地放下,“这也算不得是公事,不过就是想让您高抬贵手,您放心,我梁天放绝不会亏待您的,要不您开个价?”
刘世杰脸色一沉,“天放少爷,你把我刘某人当成什么人了,我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更加不会开口要好处,你这么做也未免太看不起我的为人了吧。”
梁天放原本满脸堆笑,此刻也变了颜色,被刘世杰将他说话办事不妥,他哪咽得下这口气。
本是留洋归来的商科高材生,怎奈接手父亲交代的生意后却处处碰壁,理论终究还是抵不过这商场上的人情世故,可这一套偏偏不是书本上写的,也不是课堂里教的,岂是一日两日就能学得会的?
郁郁不得志的滋味他是尝了个够,生意场上受挫,回到家里还要被父亲训斥,幸得大哥出手相助,才让父亲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
想到这里,梁天放不禁向大哥投去了求助的眼神。
梁昱舟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只等梁天放碰了钉子,他才缓缓开口道,“您可别这么说,我这弟弟脸皮薄,性子急,一心扑在家里的生意上,他可没什么坏心,要是哪里惹您不快了,我这杯酒带他向您赔个不是。”
说完,一杯洋酒仰头入喉,梁昱舟诚意满满。
刘世杰朝他礼貌地举杯,也喝尽了杯中酒。
梁昱舟投其所好,三言两语便将话题转到了赌马上。
“听讲最近那个六号风头正劲……”
他话音还未落,刘世杰便来了精神。
“哎,别提了,我就是跟风下注的,结果连输三场,最近真是背运到家了。”
“不是说那个三号也不错,曾经连胜过五场。”
梁昱舟朝一旁的侍应生使了个眼色,对方赶紧把刘世杰的杯中酒斟满。
“三号一次比赛时出了意外,已经很久没有参赛了,昱舟少爷,你这消息未免也太滞后了吧。”刘世杰晚上多喝了几杯,有些上头,渐渐地开始口无遮拦起来。
“哦,是吗?不过我听小道消息说,三号下周就要回归了,许多业内大佬都很看好,世杰兄,机不可失啊。”梁昱舟看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然后为自己点了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分明看到刘世杰眼冒精光,原本还是微醺状态,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
像刘世杰这种人,精明而又谨慎,是不会主动开口讨要好处的,对于公开送上门来的,他也必定不会接受,只有用些隐蔽的手段,让他的资金来源看起来合理,不会让人产生怀疑,他才会安心接受。
不过一句话的提点,刘世杰早已心知肚明,给三号下注,三号必定稳赢,自然就会有大笔资金进账。
“哟,这么说来,那我可就接受昱舟少爷的建议了。”
“那我就静待佳音了。”
梁昱舟举起酒杯与刘世杰碰了碰,今晚这场酒没白喝,事情算是搞定了,只不过他是出钱又出力,功劳却都是梁天放的。
此时见事成了的梁天放向大哥投去了感激又佩服的目光,梁昱舟对他笑了笑,示意自己要出去一下。
走出包厢,外面大厅的喧闹嘈杂声扑面而来,舞台上传来歌手曼妙的歌声,舞池里的男男女女们合着节拍迈出轻快舞步,烟气酒气,笑语欢声,充斥着各个感官。
梁昱舟只想出来透透气,却无意中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角落里的那桌客人像是在呵斥一个侍应生,那侍应生穿着白衬衫,黑马甲的制服,本是平平无奇,可那一头长发却用一条藕荷色丝巾束在脑后,丝巾的一角还绣着几朵白色玉兰花。
梁昱舟又回忆起挣脱丝巾束缚时的那丝滑的触感,丝巾拿在手上似乎还带着主人身上淡淡的花香。
冷眼扫过那一抹正在低头卑微道歉的身影,看样子,她好像真的很缺钱。
可又与他何干?
梁昱舟高大的身影直接掠过她,从她身旁的角门穿出,重新闭合的门扇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身后。
而那抹卑微道歉的身影,在得到客人原谅后抬起头来,视线刚好落在尚未闭合的门缝上。
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原本会洒进来的灯光,那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让她本能地有些紧张和抗拒。
会是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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