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映雪回到学校的时候已是后半夜,因为昨晚发生了那惊魂一幕,她今晚格外小心,回去后便立刻将门窗关好并反锁。原本她还担心那梁昱舟的仇家会寻过来,不过好在白天都是平安度过,看来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洗去一身疲惫,常映雪躺在床上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一动也不想动。与其说是身累,不如说是心更累。
她原本是听了谢红苏的建议,去华都做侍应生,晚上再做一份工,能快点攒够出国的船票钱。
可谁成想,第一晚上班,她就笨手笨脚地把酒洒在了客人的身上,好在那位客人没有不依不饶,只让她赔了洗衣费。
只是,这一晚她白忙活了一场,还搭进去一笔洗衣费的钱。
临走的时候,谢红苏还一直在安慰她,说回头再帮她物色其他可以赚钱的机会。
不管怎么样,常映雪还是很感谢她的。
想起第一次与谢红苏见面时的样子,那是学校刚开始招收学生的时候,常映雪负责登记学生信息,待到大批人群散去的时候,她却发现门口有个小女孩一直在徘徊。
说是小女孩,其实也不算小,大概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和小学生比起来,也算是个大人了,只不过个头比较瘦小。
常映雪上前问过才知道,原来她从小就被父母卖到大户人家做丫鬟,受不了主人家的苛待便逃了出来,到了宁城想要找一份工来做,但是大字不识一个,很难找到工作,刚好听说佳音小学是可以减免学费的,于是她便想来看看,学校能不能收留她。
后来在常映雪的帮助下,谢红苏做了旁听生,她很聪明,自学能力也很强,还打算学个两三年以后,再报考中学。
原来大家都在努力地活着,让自己变得更好啊。
想到这些,常映雪原本沮丧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闭上眼睛,脑海中忽然又浮现出今晚匆匆一瞥的那个身影。
会是他吗?
大概是吧,他原本就属于那个纸醉金迷的世界,与她不同。
都能出来喝酒了,看样子伤的确实不重。
翻身下床,常映雪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名片。
这是她昨天收拾遗留下来的血衣时掉出来的。
名片上的那个人,到底与他是什么关系?
常映雪迫切想要知道答案,她很想再见他一次。
……
昨晚那几杯酒对梁昱舟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回去以后刚好助眠,好好地睡了一觉,早上醒来便接到电话,梁京江喊他回去吃中饭。
喊他这个不受待见,上不了台面的儿子回去吃饭?
他相信梁京江还没那么好心。
早已做好准备该如何应付,梁昱舟收拾妥当便出了门。
路过老盛昌的时候,他还下车去买了梁京江最喜欢吃的糕点,不管父亲领不领情,但表面工夫是要做足的,都是给外人看的,有没有人领情对梁昱舟来说并不是太重要。
因为他心里很清楚,就算自己把金山银山都搬来摆在梁京江面前,也改变不了他对自己的偏见,更不会得到他的任何偏爱,在梁京江眼里,他不过就是一个能够帮助弟弟坐稳梁家江山的工具人而已。
梁昱舟手中拎着糕点下了车,一抬眼便看见梁京江正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他走到近前,毕恭毕敬地叫了声,“爸爸。”
“来了啊。”
梁京江并未抬眼,而是手持银制小剪刀,专心地给花盆里的栀子花修剪枝叶。
梁昱舟见状,便将手中糕点盒子交给了一旁的佣人,安静地垂首站在一旁。
待到枝叶全都修剪完毕,梁京江才满意地放下剪刀。
梁昱舟急忙拿过一旁摆放的毛巾,递到他的手中。
“这栀子花开花虽美,但是不时常修理修理,定是长不好的。”
梁京江这才抬起头来,一边擦手,一边看着梁昱舟说道。
“爸爸说的是。”
梁昱舟又怎么会听不出他意有所指。
父子俩一前一后往客厅走去,有那么一瞬间,梁京江视线恍惚,逆着光线,看着梁昱舟的轮廓,他想起了阮子静,这孩子与他妈妈长得很像,想来他今年刚好25岁,他妈妈也是25岁那年去世的。
似乎在最好的年华离开的人,总能给还活在世上的人留下更多的念想。
进了客厅,梁昱舟见空无一人,便随口问了一句,“付姨呢,还没吃中饭,不会就组牌局去了吧?”
他口中的夫人指的便是梁京江现在的妻子,梁天放的生母,付丽华。
当年一个海外归来的名不见经传的小伙子迎娶了商业巨头付家的千金,曾经轰动一时,梁京江叱诧风云的后半生也由此展开序幕。
“她呀,又去山上静修礼佛去了,你是知道的,她每年都会去一阵子。”
梁昱舟面色如常地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曾经犯下过罪孽的人,是不是就喜欢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开脱,来求得内心的解脱?
“天放也没来吗?”
他心中暗自纳闷,以梁天放的性格,昨晚好不容易把刘世杰给搞定,应该是会第一时间过来像父亲邀功的,这会儿竟然不见他上门。
“你还好意思问,昨晚天放为了那批货的事,跟那个刘世杰拼酒到后半夜,到现在还没醒酒,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胃痛。听说昨晚你也在场,为什么不帮你弟弟挡挡酒,他酒量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这个做大哥的当真就是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了?”
梁京江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的大儿子,冷声质问道。
原来如此,梁昱舟还真是没想到,他这个弟弟在博取同情这件事上段位比自己高出不少,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他越是扮惨,梁京江就越是心疼他,喜欢他,重视他。
从这一点看来,他还真是自愧不如。
他昨晚酒喝的最多,还帮梁天放挡了不少,现在却被梁天放抢先一步颠倒黑白,用来在父亲面前邀功,他心里自然是不服气的,可那又如何,很显然,梁京江只会相信他那个小儿子的一面之词,他解释再多也是狡辩。
“您教训的是,是我欠考虑了,没尽到一个做兄长的责任。”
梁昱舟强压心中怒气,选择了忍让,从他进梁家大门那天起,他已经忍了八年,小心布局,眼看就能收网,再忍一忍,又何妨。
“每次我一教训你,你认错态度倒是蛮好的,可是那有什么用呢,还不是依然我行我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素你玩的有多荒唐,华都里的账单属你签单的金额最多,你这个梁家大少的花名早就传开了,你也老大不小的了,25岁了,也该成家收收心了。之前给你安排相亲的那个赵家三小姐,不是蛮好的,你怎么就看不上人家呢?”
梁京江化身苦口婆心的慈父一般,质问道。
赵家三小姐是最不受待见的庶出,在宁城的名声更是糟糕的一塌糊涂,给他安排这样的相亲,把他梁昱舟当什么了,看来在梁京江的眼里,他还一直都是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出私生子。
“我哪有资格看不上人家,是人家瞧不上我罢了。”梁昱舟自嘲地笑了笑。
梁京江又岂会听不出他言语中的怨气,这哪是在贬低他自己,分明是要把巴掌打在他这个当爹的脸上,怪他没有从小就把他教好。
“别我每次讲你的时候,你就找同样的借口,你进梁家大门也有八年时间了,身上那些混迹江湖的习气也该改改了。”
“没办法,从小就没读过书的粗人,就是这样上不了台面。”
梁昱舟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够了,是我不让你读书吗,之前都跟冯教授打好招呼了,让你去大学里旁听,你可倒好,跑到课堂上去睡大觉,自己不上进,就不要怪别人。”
梁京江桌子一拍,怒斥道。
“爸爸,对不起,是我一时冲动,讲了那些不该讲的话惹您生气了。”
梁昱舟率先低头认错,他这是现学现卖,在适当的时候示弱,往往比强势的效果还要好。
“罢了罢了。”梁京江看着他那委屈的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
他这个儿子十七岁才进门,终究还是感觉跟他隔了一层什么似的,父子俩一见面就话不投机。
“爸爸,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您之前不是一直想和申城的苏家搭上线,把宁城的茶叶价格打下来吗,这条线如今已经被我打通了。”
梁昱舟话锋一转,谈到了重点。
“真的?之前不是被钱家抢先了一步吗?”
梁京江听到这些,倒是来了精神。之前他是一直让梁天放去和苏家接洽的,后来听说被钱家抢先了之后,虽然他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但却也没想到什么有效的办法。
“那个钱三儿已经被我给摆平了,今后宁城的茶叶市场就姓梁了。”梁昱舟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梁京江竟然都没有问他到底是下了多少工夫才摆平钱三儿,而是先开口道,“那正好,茶叶方面的事情以前都是天放在打理的,你把你手上的资源整合好了,尽快移交给他吧。”
“这……”梁昱舟故作为难地犹豫了一下。
其实梁京江会这么讲,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将自己的功劳拱手让人了,说到底他还是个外人,把家里的生意交给他打理,有人会不放心。
“天放与那苏家小姐是在海外一起留学的同学,两个人交流起来会更顺畅,有这层关系在,做起生意来也更轻松,你呢就平时给天放帮帮忙好了。”
“是。”梁昱舟顺从地应声道,可心里却又多了几分盘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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