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然……”
栀离喃喃着。
他目送着小姑娘离开——微光下，她似乎心情很是愉悦，一蹦一跳的，不久，便消失在道路尽头，凝成了个晃来晃去的小黑点。
这就是他的十九岁好网友吗？
还挺有意思……
……
栀离回到便利店里，礼貌地告知都行和胡白龄他先回去休息，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毫不顾忌身后胡白龄的呐喊。
胡白龄：“都行小姐姐，我也可以走吗？”
他不敢抬头，只是声音弱弱地卑微祈求。
都行冷笑一声，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最决绝的话：“不、行。”
……
栀离回家了。
他住的老房子离便利店不远，这间屋子曾经住了许多人，他的奶奶、他的义弟、他的父亲、他的母亲……
现在……
现在偌大的屋子空空荡荡，家具十分干净，都整齐地摆在一边，这些全是栀离收拾的；
阳台上晾着几件衣物，全是统一尺码的男士衣物，这些全是栀离穿的……
整个屋子，只有一个人——栀离。
孤孤寂寂，寂寂寥寥。
这是栀离的“家”最真实的写照。
栀离照往常一样先去阳台上收衣服，再去浴室里洗澡，换上最舒适的常服，最后来到屋子深处一间小小的卧室。
他准备再睡一觉，把前些日子的“觉”通通补上。
“啪！”
惨白的灯光十分刺眼，栀离站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哎……”
不知是是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
“我都忘了……四日没回家……该换床单了……”
青年温语，嗓音间透出一股明晃晃的无奈。
这样人气少的房子最容易落灰，若是一家子住，出去旅行玩乐几日还好……可一人住，走了一天，床单上、被套上都会落满灰……
兴许是看一个人好欺负吧。
栀离动作麻利，很快，他便将自己睡的小屋打扫干净，顺带将奶奶的房间也做了个扫除，在奶奶的床铺上放了个小章鱼玩偶后，他总算心满意足，关灯、离开、上床、睡觉……
黑暗、黑暗……
视觉被夜色的黑绸包裹，小章鱼露出个脑袋来，侧身躺着，就像故居熟睡的孩童，幽魂一般。
夜里常常看得见故人之姿，白日却变了模样。
奶奶房间旁边的小屋中，青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是因为已经睡了一觉吗？
还是因为心中有事？
未被消除干净的疲惫倾泻而出，将意识包裹。
迷迷糊糊间，栀离终于闭上了眼睛……
……
他睡着了。
他醒来了。
“少年，你醒了？”
婉转的女声响起，似乎是才大哭一场，她的鼻音很重。
“叫栀离先生……”
另一道淡漠疏离的女声响起，总觉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好吧……栀离先生……”
少女强压下那份悲伤，努力活泼道，顿了顿，她撒娇似的抱怨一句。
“姐姐，他不会在意这些的……”
栀离被搀扶着坐下，鼻尖萦绕着浓烈的雏菊香、草香，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蛋糕的甜香。
这是一场美梦。
“栀离先生，醒醒。”
少女温凉的手掌推搡栀离端坐的身体。
光线自下而上涌入识海，繁华的城堡画卷一般徐徐展开。
栀离愣住。
这是——【白狼守护的城堡】……
他狠狠闭眼，再狠狠睁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切。
“呜……”
青年一口咬上自己舌尖，直到铁腥溢出，他才缓慢地睁眼。
回来了……
一旁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看着栀离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栀离先生，你睡懵了吗？这里已经不是副本了。”
栀离抬眸，认真地看着库库拉。
“真的？”
库库拉点头。
“嗯……这位是……”
栀离起身，一边询问库库拉身边的少女，一边不间断地把小蛋糕塞进嘴里。
库库拉震惊道：“你忘记了？”
栀离眼神清澈，认真地点头。
“这是我的姐姐——艾丝特尔。”
库库拉一五一十道。
栀离恍然大悟，目光澄澈，银色光晕在琥珀色的瞳孔中打转儿。
“你恢复了，恭喜。”
吃了几口小蛋糕，直到柔软甜腻的味道彻底覆盖口中血腥味，青年作出一副纯良无害的模样。
“适应得怎么样？”
他的嗓音温润，关心之意不像作假。
白发少女回以一笑，抬手揉上库库拉脑袋。
“多谢栀离先生，也谢谢库库拉……”
她不自在地顿了顿：“还有‘祂’，谢谢‘祂’的力量……”
“姐姐！”
在说前半句时，库库拉还一副眯着眼享受的模样，在提起“祂”的瞬间，她却如炸毛的小兽，满眼恼怒，厉声呵斥。
艾丝特尔终于睁开眼——那是一双如月光伴着星辰的眼眸，充斥着神秘的银色，瞳孔中的星光在不停闪烁，亮晶晶的，很美……
她略显红润的嘴唇勾起一个悲伤的“笑容”。
“我的身体，我的眼睛……确实多亏了那位先生的力量……”
声音微小，语气却坚定无比。
“姐姐……”
库库拉的声音小了许多。
良久，库库拉哀愁的目光转向栀离，就这样眼巴巴地盯着他。
“栀离先生，这次找你来有很多事……包括母亲创造的世界……”
“还包括——‘祂’……”
一语毕，栀离停下嘴边动作，满不在乎地挑眉。
“你很在乎‘祂’，可惜我对‘祂’了解得不算多……但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部告诉你。”
少女的声音平淡无波，似乎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请讲。”
栀离来了性质，好整以暇地看着垂头不语的少女。
他薄唇轻启：“洗耳恭听……”
库库拉和艾丝特尔对视一眼，艾丝特尔冲她点头。
少女终于无所顾忌地开口：“我出生在四十四年前，是游戏【最终幻想端】中的NPC，母亲创造出我，并赋予我自我意识。在三年后，我所在的副本开始运行，我们和母亲陷入无数次的‘三天’循环，母亲的心愿在循环内未完成，我们便会继续痛苦的轮回……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我想反抗循环，反抗‘恶意’，却无能为力……”
“又过了一年，应该是你们的1984年，我和姐姐初次遇见‘祂’……‘祂’很厉害，但‘祂’的灵魂残缺，像是游戏派来的枷锁，紧紧锁住我们的反抗意识。我问‘祂’的名字，‘祂’说不知道；我问‘祂’甘愿做游戏的奴隶吗？那是我第一次——在‘祂’的脸上看见表情，是那么痛苦，又是那么茫然……‘祂’似乎想起来了什么，决定帮助我们逃出循环，我们的计划是：借住‘祂’的力量送‘祂’和姐姐去到现实的高塔，杀|死‘恶意’，帮母亲报仇，姐姐去了……”
说到这里，库库拉罕见地愣神，随即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
滚烫的眼泪落在少女掌中，她几乎是在嘶吼：“姐姐被‘恶意’重伤，失去了视觉，可‘祂’呢？那日，我惊恐地发现‘祂’消失了，【城堡】没有、【高塔】也没有……‘祂’就是送姐姐去送死！然后自己跑了！”
“……”
艾丝特尔抚上冷库库拉脸颊，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
她贴在她的耳边，一句有一句轻声安慰着：
“没事……没事……我回来了……我好好的……”
库库拉停止啜泣，她抬起那双猩红的眼眸，悲愤地望向栀离。
“姐姐以母亲对她的爱作为代价，逃回城堡……母亲几乎忘记姐姐的存在，姐姐的身体开始变得像影子……只有我……只有数不清的陌生玩家能看见姐姐……”
“后来的无数次循环中，我一直在寻找‘祂’的踪迹。已经不知道多少年后，我找到‘祂’了！我质问‘祂’为什么……‘”
“‘祂’说：佩希蒂·索尼赋予的自我意识才是一切错误的开始，‘祂’只是借‘恶意’杀|死变数罢了！”
库库拉低吟着，泪水跟断线珍珠一般，“啪嗒、啪嗒”……
栀离低垂着脑袋，乌黑的墨发遮住脸上表情，一言不发。
他始终觉得很奇怪、很违和……
乌秋……
不会骗人……
但他无法肯定，毕竟在这四十四年间，乌秋的心性无论发生多大的转变都是有可能的。
算了……乌秋已经被他亲手杀|死，还去想这么多干什么？
青年眸色暗淡，心中没由来地传来阵阵抽痛。
艾丝特尔看着两人落寞的样子，心中涌起是一股说不出来的难受。
“接下来由我来说吧……”
她努力平复心情，镇定道。
“许多年后，我和库库拉都记不清有多久了，一共是4300个轮回吗？我忘记了……应当还要多……期间有好几个玩家进入这里，但他们无一例外全部失败，直到先生你来了……‘祂’和我们一样，也很看重你……”
艾丝特尔对栀离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先生你杀了‘祂’，而我用‘祂’的部分力量疗伤……剩下部分力量用来稳固母亲的梦……”
“我的实力恢复了……恢复到了从前的……”
艾丝特尔忽然看向栀离，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十二成。”
“这还仅仅是‘祂’力量的三分之一。”
“十二成……”
栀离呆愣愣地重复着这句话，眼眸不受控制地看向曾经杀|死乌秋的位置——瓷砖雪白，干净到能完美映射出来人的容貌。
“‘祂’的力量消耗完……‘祂’就消失了……”
艾丝特尔沉声道。
“……”
一阵静默。
艾丝特尔看向栀离，欲言又止。
库库拉同样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栀离。
偏偏眸光中心的人还没意识到，完完全全沉浸在自己的思想中。
栀离的手在轻微颤抖，他选择将“异样”藏在桌布下。
他回忆起了一天前的经历——恐怖、血腥……
还有……他亲手杀|人了……
因为乌秋爱他！
因为乌秋和他绑定了“主仆契约”！
因为乌秋是个变数！
综上原因，他必须除掉祂。
并且他很成功，利用乌秋对他的爱……杀了祂……
没错……
没错……
艾丝特尔沉默地看着面色怪异的栀离，选择适当转移话题。
“先生，关于‘祂’……我们知道的已全盘托出。接下来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母亲留下的【新世界】。”
“……”
诡异的寂静中，栀离抬头——他皮肤白皙胜雪，眼尾红肿，嘴唇更如同抹上鲜血……
他没有生气。
他像鬼一样。
“讲吧……我对这部分很好奇呢。”
血腥矜贵的青年端坐着，他允许了。
艾丝特尔和库库拉对视一眼，她们从彼此眼中读出了担忧。
艾丝特尔转头，挂起一个笑容。
“先生，【新世界】的来源你知道，【新世界】的用处你比我们了解。”
“很遗憾，我和库库拉并不能离开母亲创造的梦境世界，但我们能将部分力量交予你，供你在其他世界使用——包括游戏，也包括制造你的世界。”
白发少女的语调越发神秘，她看着栀离，一字一句道：
“先生，你一定有能够承载我们力量的道具。”
灯光直射青年眼眸，他下意识压低眉眼，任碎发在额前晃荡。
道具……
承载多种力量……
栀离眨眨眼，红唇开合：“有。”
他给两人服下一剂“定心丸”。
话罢，栀离骨节分明的之间出现一张薄如蝉翼的空白面具。
这是游戏发放给玩家的专属定制道具——【脸谱面具】。
库库拉和艾丝特尔相视一笑。
库库拉先上前，指尖轻点面具额头，很快，面具在栀离手中肉眼可见地变换成一个毛茸茸的黑猫面具，是库库拉在【休闲娱乐室】佩戴的款式。
“好了，少年。”
她冲栀离露出一个活泼的笑容。
“叮咚——【脸谱面具】已收录力量*1，收录进度20%。（当进度到达100%，面具将不再收录力量）”
冷冰冰的机械音响起。
下一秒，栀离的脑海中就出现面具的作用。
【黑猫脸谱】：小范围扭曲空间。
注意这个唐小然，五年后不简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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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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