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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破晓

久久无言。

“天要亮了。”沉默过后,客人冷不丁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画师似乎没听见,毫无反应。

这时,客人突然挣扎着向旁边伸出手,试图捡回那副落在污尘里的画卷。

画师难得没阻止他,甚至稍微松懈了力道,以便让他达成目的。

时间推移,林中空气愈发潮湿,显然是有雨将至,先时那重重雾霭终究是要压了下来。

土壤此时已然沾了水汽,混成泥,攀附在画中人的脸上身上,生生毁了原本的画面。客人试着用衣袖擦拭,却忘了他身上也是遍染污泥,非但没能擦净,反倒让画卷最后的那些部分也没能幸免——也说不定他本就想毁了它。

客人呆呆地盯着不成样子的手中画,良久,方回过神来。

他终于想起了最开始的问题:“现在……你可能告诉我,你去了哪里?李公已然仙逝,我……想不到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为何要说?”画师神情一瞬间改变,挂着诡异的笑容。“说了,陛下转眼便效仿先帝,派出天使强请人出山,逼着人走上同李珉一般的道路?”

“你!”客人一时气急,忍不住高了声音,被画师加重力度一脚踩住胸口,一阵剧痛硬生生把他的气性碾碎。他头脑也清醒了许多,声音轻缓:“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先皇缺良才,方做了强人所难之事,现今我……人才齐备,毋须如此。”

然而画师像是被刺激到,忽视了客人话中其他,声音骤然尖厉:“你自然不缺!否则你怎么敢轻动守将,怎么敢铲除忠良!”

现在的画师早就失了理智,若不是还有一股气支撑着,他恐怕已经成了被仇恨支配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客人正欲出言安抚,画师突然又平静下来,眼含戏谑,道:“不过,有个人,与你说说也无妨。”

“何人?”见画师态度有所缓和,客人不想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语音短促,略显急切。

画师轻轻笑了一下。“不急。”

——————————

那场火烧了一夜。火油浸透了大殿内外,就算全力扑救,最后剩下的也就是些残梁断木。

尸体当然是有的,面目全非,勉强看得出个身形,唯一的证物就是块祥云墨玉——是纪承毓自幼便带在身上的,背面刻着篆字的“毓”。大火燎尽了原本的绳穗,只剩下落在灰烬中的它。

自然,那不是纪承毓,但纪承毓也当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当初他与李书常议定的本是假死离宫,然而待李书常见火起,赶来接应时,却看见纪承毓站在大火中心,纹丝未动。

李书常心道不好,以为是纪承毓身体虚弱没了脱身的力气,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忍着灼烧之痛咬牙冲进火场,默念一声“冒犯”,将纪承毓打横抱起逃出无欢殿,又带着人在地上急滚几周,才勉强扑熄了身上火焰。

两个人此刻都是满面尘灰,衣衫褴褛,李书常进出间燎了一身的伤,纪承毓有他护持反而看起来还没那么狼狈。但是李书常不敢停留,带着纪承毓跃上高墙,向偏僻处急行许久方才停下,找到一处空院落翻了进去。

从始至终纪承毓一言未发,也没有分毫动作,若不是怀中触感温软,李书常都要怀疑这是否是舒望璋设下的圈套,用假人诓骗他入局。

但方才他能带着人闯出,全凭着一股爆发力,此刻要想离开皇宫,就必须要纪承毓也出一分力。

李书常心中着急,大概确定纪承毓无碍,一扯他衣袖示意他走:“将军,我们……”

没拽动。

……

也就是这时,李书常总算注意到纪承毓的异常——纪承毓目光呆滞,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火海的方向,神色似悲似怒,分明是被魇住的模样。

“将军!!”李书常大惊,一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称呼礼节,反复呼唤试图让纪承毓恢复神智。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甚至选择以疼痛刺激纪承毓,也没能让他的状况有任何的好转;反倒是随着时间推移,纪承毓魇症似乎愈发严重,开始喃喃自语,李书常竭力去听,却只听到些无意义的音节。

李书常不知道,纪承毓身中之蛊子母蛊互相影响,一喜则众喜,一悲而同悲。现下,皇帝因纪承毓“**而亡”悲痛难抑,加之纪承毓先前便有些心神不稳,偃蛊趁虚而入,直接控制了纪承毓的神智。

当然,偃蛊做不到将舒望璋心中所想呈现给纪承毓,只能勾动纪承毓内心深处的伤痛,为他编织一场噩梦;而纪承毓深陷其中、无处可藏,无论走向何方,都只能看见血与泪的过往。

一旦纪承毓走不出这场梦魇,就算李书常真能带着他杀出重围,他也只有痴傻这一种结局。

远处无欢殿仍旧喧闹,这混乱到次日天明能否停息都是未知数。但是这并不代表纪、李二人时间充裕,皇帝乱了心神但部下尚且清醒,一旦反应过来是有人故意为之,势必会加强皇宫守备,到时候他两人再想出去势比登天。

李书常几乎已经绝望。他不由得想起先前自己说的,就算失败纪承毓性命也当无虞,那时只当劝慰纪承毓——是劝还是什么另说,此刻倒成了宽慰他自己的事。

“李公子还在这站着,是等着我兄长反应过来,将你二人带回去吗?”突兀一道人声在身后响起,没时间细分辨年岁,只听出是个男子。

“谁?!”神经紧绷到极致的李书常下意识以为是敌人,反手就是一记暗器,好在来人身手敏捷,外加李书常慌乱之下失了准头,没真伤到人。

纪承毓还在原地发怔,李书常不敢大意,迅速转过身面向声音来处,将纪承毓护在身后,手持兵刃眯眼盯着高墙之上。冷静过后,李书常也听出来人似友非敌,但他也不敢轻信,防止对方用的是缓兵之计。

暗处那人倒也不拖沓,从墙上轻巧翻下,抬手示意自己无害,才开口道:“李公子莫怪,我并无恶意。”

来人半遮着脸,李书常认不出是谁,眼中警惕丝毫未减,他稍一思索,问:“你方才说‘兄长’,不知令兄是何人?”

“家兄周定安,不才周家次子周定平,曾效力西南军中,现随兄长在这宫中领个差事。”周定平交代的痛快,李书常察其神态便知为真。

李书常又向后退了半步,手向后虚揽住纪承毓,以便他时刻可以捞上人离开。他双眼仍在观察周遭环境,口中追问:“既然是宫里人,自是听命于圣上,周二公子却声称无恶意,教我如何相信?”

“因为四公子托付,”周定平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和一封书信,一并递给李书常,“时间紧急来不及细说,只希望李公子看过信物能信我,速随我离开。”

情况特殊管什么礼仪谦恭,李书常单手扯过东西,周定平贴心地取了火折子照明。借着光线,李书常看清,令牌上四爪蟒当中围着个“慎”字,显然是慎王舒望辰的物什。

舒望辰?无论是他还是纪承毓都与舒望辰没有交情,更何况当初慎王可是与皇帝联手算计了纪家,真论起来算是仇人,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慎王出手相救。但也正因如此,周定安现在拿着信物出现,或许是真心搭救——用从不存在的信任诓骗他二人毫无意义。

他又打开那封信,字迹娟秀,落款一个“白”字,是贵太妃所留。信中内容极为简略,只寥寥几句交代了周定平可信,想来是匆忙之下所写,甚至墨迹也未干透。

李书常心中已经动摇,但还是追问:“既然周二公子领慎王令而来,可知如何抑制我家公子身上蛊毒?否则就算你我二人合力,想要带着我家公子离开也是困难。”

其实李书常这是死马当活马医,也没指望周定平真能给出法子,但没料到周定平当真应了一句:“来时王爷便特意嘱咐,若纪公子心神不稳,服下此药即可压制。”说罢,递给李书常个玉盒,内装一丸丹药,打开的瞬间便有浓郁药香涌出,虽烈却并不难闻。

看起来非常可信。

到现在李书常似乎没有了不相信他的理由,也没有别的选择——相信他最后被害是死,不相信他留在这被皇帝抓也是死,前者相较后者还有些活路,但终究是关乎性命的豪赌。

一时间僵持不下。

……

“给我。”嘶哑声音响起,微弱,但不容置疑。

李书常一惊,周定平显然也没料到,两人一同循声看去,只见方才还眼神混沌的纪承毓,此刻竟奇迹般地清醒过来,只是神情中有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痛苦,显然这清明是纪承毓拼尽全力挣扎而得,无人知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方才的两个字似乎已经耗尽了纪承毓残存的力气,他只能看着李书常,示意他照做。

而纪承毓的这一句也成功抹去了李书常最后的犹豫,他将丹药取出递到纪承毓嘴边,在药丸即将触及纪承毓的唇时,又猛地顿住。

他的手在抖。他真的怕。

但是纪承毓没有再给他反悔的机会,稍探了下头便咬住了药丸,而后仰头服下。

蛊虫似有所觉,猛地躁动起来,纪承毓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泛起薄汗又被瞬间蒸发。李书常惊慌之下刚要开口,又见纪承毓面色渐渐恢复了红润,显然是丹丸起了作用,方才的异常只是蛊虫的负隅顽抗。

纪承毓闭上眼,逐渐调匀了呼吸,而后尝试着运了下内力,虽仍有滞涩,但大体已经无碍。

他向前走出两步,向周定平郑重一拜:“多谢周公子。”

周定平赶忙侧身避让,而后还礼:“不敢,纪将军有功于国,卑职不过一无名小卒,担不得您这礼。要谢,也是谢王爷。”他称纪承毓为将军,便是钦慕纪承毓的功绩与民望,自不会拿后续的爵位虚名触及纪承毓的伤痛。

说完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纪将军认得我?”方才他自我介绍时,纪承毓分明神志不清,不可能听得见他说话。

“有过一面之缘。”纪承毓没有多说,他现在能言语全依赖于却樊笼,说的每一个字都极为不易。

周定平不明内情,只道是纪承毓不愿多讲,他也知时间紧迫,转而问:“纪将军现在可还能行动?”

“嗯。”纪承毓点点头。“应无大碍。”

李书常一直在留意纪承毓的状态,此刻见当真无事,心中巨石落下,忙对周定平道:“此地不宜久留,烦请周二公子引路。”

“好。”周定平也不含糊,口打一声唿哨,从墙外又翻进两个黑衣人,见到周定平齐齐半跪在地,抱拳行礼。这些人随周定平一同来此,只是先前周定平怕引得李书常戒备,便叫他二人墙外待命。

周定平转过身解释:“这二人是王爷的亲卫,沿途可掩护纪将军。随我来。”说罢,周定平率先飞身上墙,转身冲他们挥挥手。

李书常与纪承毓对视一眼,也紧随而上,那两名亲卫断后,五人沿僻静处一路奔袭,向着皇宫一角的侧门而去。先前周定平便探清楚了皇宫布防,那处守卫最为薄弱,加上无欢殿大乱吸引人注意,想要出去基本不难。

纪承毓最后回望了一眼皇宫。

远处仍旧是火光冲天,他几人之间的交锋并没耗费多少时间,因而那边也来不及反应。

他倒不是为自己即将重获自由而感慨,只是想到了那个陪伴自己许久的少年。

希望那孩子不会真以为自己死了而太伤心,纪承毓竟忍不住弯了嘴角。

当初计划着要离开时,他曾把少年叫到跟前,问他了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了愣,而后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没爹没娘,周围人都叫我小六,没有姓。”

这对话让纪承毓想起了当初的李书常,眼前的少年逐渐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那时候的李书常遇见了李珉,而现在的少年遇见了他。

所以他又问:“你愿意让我给你取个名字吗?”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少年一听这话,双眼顿时瞪得溜圆,充满着期盼:“不着急,公子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告诉我就行!”

“现在就可以告诉你。”纪承毓笑着看着他。“骁,纪骁。”

“好名字!”少年看着纪承毓写下的两字,激动得满脸通红,甚至连谢都忘了说,捧起来纸就飞跑了出去——他要告诉所有人他有名字了,跟了纪家的姓,不再是当初那个无人在意的乞儿。

纪承毓看着他的背影,笑意愈浓。他给少年取名为“骁”,自然是希望他骁勇,但也不止是骁勇。

骁,音同“晓”。

不论是少年,还是他,他们都迎来了破晓时分。

宝子们想我没有!(好吧可能你们都忘了我了呜呜呜

晚些还有!

捉虫……(阴暗爬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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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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