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周遭从一种暖烘烘的，湿润而粘稠的烦热突然陡升为一座巨大的，散发蒸汽的锅炉。尽管防护罩内的大气调节系统昼夜不停的运转，独属于温河尔市的，炽热到令人融化的风，和层层叠叠，裹挟着沉重水汽的热浪还是将多数人困在室内动弹不得。狄路倚着落地玻璃窗，望眼欲穿地等待着帕帕玛拉的飞行器按时降落。
太阳下山后，湖面依旧明亮，从湖的这一头望去，天际线朦胧又柔和，整个天幕与湖水连接成一种浅淡的，忧伤而慵懒的紫罗兰色。树林里，晚归的群鸟和虫群此起彼伏的鸣叫，是茂盛的自然之气，你在其它的城邦鲜少能听见这样嘹亮的鸟叫声。她打着哈欠，看湖面渐渐暗下去，殷红的霞光从天际线渐渐上移，一直升到目光尽头。终于，连最后一丝鲜红色也隐没在闷热的夏夜里，停机坪周边的指引灯点亮，沿着跑到一直蔓延到湖中心，就像是散落在湖面上的星光。
狄路向后仰头，试图放松颈部后方的肌肉，这个姿势使得她的脖颈尽可能舒展，宛如一头引吭高歌的黑天鹅。随着信息接收器上帕帕玛拉的飞行器归航的提示音“滴滴”作响，宝贵的生命力涌入她的身体，把她从浑浑噩噩的教学生涯中拖拽出来——她正经历着拿到稽查资格以来最无聊的三个月，被困在温河尔城邦中心都市圈周边的狭窄区域动弹不得，连调度科那个恼人的乔贝斯都不愿意给她安排无关紧要的任务，除了陪雨祺练习，练习，练习，培养虚无缥缈的默契，就只有琐碎单调的生活日常。
晚上九点，湖滨的柳树酒吧里，好不容易凑齐的同事们正分享着一瓶口感醇厚圆润的威士忌。
“你一直盼着能好好休息，现在的日子不正如愿以偿么？”帕帕玛拉摇晃着酒杯问她，她去了一趟沙漠，皮肤晒出金光闪闪的蜜色，几乎比狄路的肤色还要深了。
“队长只是嘴上说说，真闲下来不出五天她就受不了，对她而言，去杂货市场找找有没有没见过的人体改造试剂都比帮安微女士种花来的有趣。”
与她同属特别行动队九分队的稽查员拜厄拿着鸡尾酒在两人旁边的桌子落座。他是一位有着深蓝色头发和淡金色眼睛的茹显人男性，要是不知情的人进入酒吧大堂，没准会把他认作是狄路的远房亲戚也说不定。茹显人和禾勒人是显性基因表达强烈的种群，相较而言，拜莱英人通常都不具备肉眼能识别的种群特征。
“我可没说过不喜欢帮安微种花。”狄路抿了一口酒，“问题是蔷薇和月季都是麻烦的花草，尤其是月季，只要染上红蜘蛛，基本就是一场灾难。为什么园艺商人不在花苗和杀虫剂里引入基因编辑技术？”
“哇。”帕帕玛拉说，“你已经不满足于和用药过量的基因猎人作战，想去挑战变异大蜘蛛了吗？”
“即使它们长到和人一样大也不会太难对付。”狄路畅想着，“充其量就是毒液和黏黏糊糊的网子。”
“假如稽查员的业务扩展到清理怪物的领域，待遇和设备性能得同步提高三倍才勉勉强强算合理。”拜厄在一旁煽风点火地说。
“不是待遇的问题，拜厄，别顺着她说怪话。”帕帕玛拉从狄路手里抢过酒瓶。
“她看起来空虚到精神不正常，我不明白，每天的集中训练时间不超过6小时，空闲时间看看电影和娱乐节目都算不错的消遣吧。”
“那种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狄路说，“拿新流行的污染区生存类综艺举例，看艺人们展示蹩脚的冒险经历和危机处理能力，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替代，搞笑节目的梗大多都浅薄无知，充斥着荧幕的爱情片就更缺乏新意，明明自己的生活一团乱，还把希望寄托在完全搭不着边界的陌生人身上，指望着通过亲吻和□□解决人生困境，这不是精神有问题的妄想么？”
“哎。果然。”拜厄朝帕帕玛拉摊开手，“队长的心灵空间依旧是一整块贫瘠到开裂的盐碱地，按照她油盐不进的性格，工作以外连一丁点儿生活乐趣都找不到。”
“既然这样就去申请出任务，你和雨祺训练的足够久了。”帕帕玛拉提议。
“谁知道呢？海尼那个控制狂说不定根本没想过要让雨祺离开温河尔，自从特训开始，他每天至少给我发三通信息问雨祺在干嘛——高强度特训中出现不方便使用信息接收器的情况很正常吧，难道以后出涉密任务也要向他汇报行踪？不仅如此，上周，我找到卢瓦卢克询问分配任务的事，他回答，‘海尼说再等等。’他之前有这么重视海尼教授的意见吗？有回，卢瓦卢克一次性给我和赫利奥弗斯同时安排了三个活儿，把附近两百公里内所有可以串联的案件统统甩给我们。这种程度的区别对待太离谱了。”
“确实很可疑。”帕帕玛拉托着下巴思考，“总稽查长的作风是榨取稽查员的最后一丝热血，让我们像装了永动机一般不停前进。”
“所以说。”狄路失落地用酒杯磕着桌面。“什么时候才能放我出去。”
“去找情报处的姬月夜问问看。”帕帕玛拉提议。
“占卜吗？”拜厄饶有兴味地说，“帕帕你也参与她那些奇怪的仪式么？”
“偶尔会。”帕帕玛拉承认，“六月份满月的时候，她做了个通灵的仪式请金德列回来，确实有人感受到有金德列气息的风吹拂蜡烛呢。”
“什么叫做‘有金德列气息的风’？”狄路问，“你都不通知我金德列的怀念活动吗？”
“玄学爱好者们的小聚会而已，大多数人都觉得你不是对这种主题感兴趣的类型，自然不会邀请你。”帕帕玛拉说。“不过确实值得一试，就算当正向的心理暗示，至少能对睡眠有点帮助。”
“好吧。”狄路同意，“那就试试语焉不详的心理暗示，你帮我问问。”
“拜厄就可以，他在和姬月夜约会。”
狄路转头看向队员，“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周前。”拜厄用修长的指尖捋了捋头发，“看她穿缎面长裙的样子很迷人就去约了。”
“这算什么约会的理由。”狄路腹诽。
“只有你才觉得这种理由有问题，教导主任。”帕帕玛拉说，“拜厄，就现在问，说不定她正好有空。”
四十分钟后，微醺的三人来到位于繁华闹市的，被称为糖茶港的老式街区。
作为一名情报工作者，居住在充满烟火气息的市井街头实在有些微妙。按狄路的观点，鱼龙混杂的地方缺乏必要的安全措施，然而姬月夜本人的逻辑则是，危险和安全本就是随时转化的两股动态能量，与其追逐所谓的“绝对安全”，倒不如选择最熟悉，最容易脱身的住所。
她是一位皮肤雪白，有着浓密黑发的秀丽女士，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像两把锋利的钩子。考虑到她平常总面无表情地出现在情报处的办公桌后，在非业务时段的晚上见到微笑着、穿着玫瑰印花长裙的姬月夜小姐多少是件新鲜事。
“问具体的事项，打卦象比抽牌准确的多。”姬月夜听罢狄路的描述，从黑色的漆光小盒子里挑出三枚几乎绝版的古老纪念币。
“有字的一面是正面，无字有花的是反面。狄路队长先心里默念着问题扔六个卦象给我。”
“既然是占卜，总归要向某位神明寻求答案，我抛硬币的时候要向哪位神许愿呢？”狄路问。
“其实无所谓。”姬月夜回答，“从宗教教义推演，我们基因改造人的创造者其实是原生人类，但他们本身就是引发大核战毁灭文明的白痴，没有值得供奉的地方，所以理论上基因改造人是与旧神毫无瓜葛的种族，不论已故文明的哪个神都管不到我们头上。”
“那还有什么祈祷或是做仪式的意义？”狄路哭笑不得地说。
“有的。”姬月夜确凿地点头，“想到仙女座M32星系只有奎星还留存有活跃的人类文明，不正是冥冥中被护佑的证据么？狄路队长根据自己的喜好，向自己信奉的神明祈求就行。”
“好吧。”狄路为难地拿起三枚硬币，在众人闪耀地目光中闭上眼睛。
自己信奉的神明——
她想了想，把捧着硬币的双手举到胸前。
“阿伊麦女士，请您保佑我快点得到新任务吧。”
是蝴蝶妈妈，楚湖畔的神女，独属于艾普瑟隆的神圣信仰。
请您指引我，给我驱散阴霾的力量。
夜里接连下了几场暴雨，和雨祺在同鑫街的路口集合时，地上的积水还没有被暑气完全蒸发。
今天的训练是带领雨祺模拟跟踪狡猾的黑市接头人，地点选在温河尔市街巷最密集的同鑫街美农市场，被跟踪的目标人物由经验丰富的拜厄扮演。
“通常情况下，目标不会有拜厄这么醒目的外形，所以让他进行了特殊的乔装。难度足够低，如果不能完整的跟完四个小时并记录下目标与人接头的完整过程，在实际的任务中很难有合格表现。另外，考虑到你自己的特殊性，跟踪过程中有很大概率被打扰，如果有无赖纠缠怎么解决？被安保人员认出是人造人，拦住你进行盘查要怎么圆场？按照规矩，任何情况都不能使用特殊社会编码脱身。”
狄路说完注意事项，按下计时器后通知八十米开外的拜厄开始行动，自己则找了家街角的咖啡店打发上午的光阴。根据她对雨祺的了解，寻常的追踪任务难不倒他，但拜厄是心思细腻的精明猎人，自然更通晓如何作为猎物隐藏自己，希望他能收获有益的一课。
窗外忽然飘来一朵乌云，闪电的光亮示现后，轰隆隆的雷声由远及近，落下瓢泼大雨，街面上瞬时像是隐没在帘幕背后，视线被雨水阻碍，看不真切。
“提升难度了啊。”狄路低头看着信息接收器上属于雨祺的红点正磕磕绊绊地跟随在属于拜厄的蓝点后方。人造人在雷雨天气不会出现类似漏电的事故吧？有金属骨架在体内，被雷给劈到岂不是很麻烦。她胡乱想了一通，转头看向水帘般的雨幕，说起来，人造人雨祺和霖铃别墅的名字都和雨有关，海尼教授本人特别喜欢下雨吗？
心有灵犀一般，她手腕上的信息接收器响起来，正是罗格.海尼本人的通讯。
“你和雨祺在做场外特训吗？”他问。
“是，在同鑫街片区搞追踪。”
“暴雨天做追踪？”海尼教授沉声道，“先等你们结束。”
“有什么事吗？”狄路问。
“练习结束回马伽杰利，我和卢瓦卢克在总稽查长办公室等你们。”
“有任务了吗？”狄路惊喜地说，眼前晦暗的浓云都变得明媚。
“上次那个预备学校的学生的事。你们完事尽快过来。”对方话音刚落，她的任务系统就“滴”的收到新增提示。
“任务编号：GISS9-73VZ 任务等级：A 调度节点：总稽查长卢瓦卢克”
抛开由卢瓦卢克亲自发布A 级任务这种小题大做的细节，三个月以来一直昏昏沉沉的，属于稽查员狄路的那颗不愿沉寂的心，再度“咚，咚，咚”有力地跳动起来。
这是雨祺第一次进入总稽查长办公室。
根据海尼教授的说法，可敬的卢瓦卢克先生没日没夜地待在不超过40平方米的空间，处理来自整个奎星的基因稽查事务。他没有法定伴侣和直系后代，所以干脆连家也不回，叫后勤人员在存放衣服的立柜后方隔出十几平方米来摆放单人床铺，套内卫生间也添置了可供洗漱的淋浴装置，将工作地点当成栖身之所。和他们在霖铃别墅的生活相比，总稽查长简朴的像个苦行僧，连专门的家政机器人都没有，依靠一台行政机器人对付日常生活。
即使如此，他身上那种沉稳又饱含亲和感的气质还是很快征服了年轻的人造人。头发乱糟糟，留着络腮胡子的顶头上司，无论是从生活习惯还是个人风格都和他的监护人形成鲜明对比。
“下午好雨祺先生。”卢瓦卢克的机器人，雨祺不太确定它的名字，给两位拜访者送来碳酸饮料和零食，他和狄路并排坐在办公桌一侧。正前方的成像屏目上显示着方才的追踪训练路线，雨祺注意到好几个跟踪点被做了高亮标注。
“我看了狄路队长上传的记录，能完完整整的跟住拜厄四个小时，你的潜行功底足够胜任中等难度以上的任务。后续的训练回顾可以留到其它时间补上，现在，我有一些新消息带给你们。”
“终于舍得放他出去了吗？”狄路靠着椅背调侃，“再待上一个月，我下半年的任务量考核就要彻底完蛋。”
“海尼需要足够时间进行细致的技术工作，狄路，这次的任务在发布前有许多调查需要完成。”
“看样子你已经有主意了，不过总稽查长阁下，容我把话说清楚，就算我同意接纳雨祺进入特别行动队的九分队，也不意味我愿意在今后的任务中接受海尼教授的监督——这违反规则，稽查行动的具体信息不能向无关部门透露。”
“你有很大的误会。”卢瓦卢克对狄路解释，“海尼出现在这里不是为了掌握任务信息，他是本次任务的发布人。”
“他？”狄路古怪地看了安静地首席科学家一眼。“以后雨祺的任务都要由他发布吗？”
“当然不。”卢瓦卢克意外地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海尼申请把任务定向发布给你。”
狄路记起海尼教授的话，“和那个被送到他家的学生相关？”
“是的。”卢瓦卢克离开座位，操作着手中的笔形控制器在屏幕上调出资料。
“一切要从那次意外的单链断裂事故出发。一般而言，我们不鼓励代替医院接受恶性断裂的病人，但是林栗小姐送去海尼的住所时情况已经相当危机，他只得就地进行处理。”
卢瓦卢克将一张扭曲的基因结构图放大，以狄路的理论知识储备而言，这种程度的多发性复杂单链断裂距离会引发免疫失控反应的炎症风暴只有一步之遥。
“出于人道主义，海尼教授及时对她进行了抢救处理，也是在抢救中，他意识到这个姑娘之所以会出现类似情况，是由于她在较长时间内接受了多次并不专业的基因介入治疗。”
“她的父亲。”狄路的眉宇间展露出担忧的神色。“他父亲是个生命科学家。”
“千真万确。”卢瓦卢克继续说，“很遗憾，他错判了理论研究和临床实操的差距，鼓捣出一大堆安全性存疑的产物用在自己的女儿身上。随着时间推移，单单是他自己造成的麻烦就足够这个小姑娘受的，在这种情况下将她转去公立医院似乎有些不公平，我们都知道，医生们往往不会考虑复杂的背景，医院的规则要求他们依照临床断裂表现给出评级。”
“要是她被送过去，几乎可以确定要被标星，甚至很可能会被直接降为德尔塔。”狄路摇了摇头。“她现在好了吗？”
“病人的运气很好。”卢瓦卢克朝海尼教授投去赞许的目光。“两天前她的基因状态就恢复到稳态，达到——”
“三级。”狄路抢答。
“是的，三级断裂标准。”总稽查长点头，“看来你很清楚，狄路队长。等她在社区卫生中心度过观察期就可以回家休息。”
“听起来这只是一起违规制造基因修复药物实施人身伤害的案件。”狄路困惑地说，“她的父亲和母亲已经被逮捕，接下来依据温河尔市的《基因制品管制法》提起公诉就能结案，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海尼。”卢瓦卢克示意，从进屋以来一直维持着低气压三噤其口的海尼教授终于离开了自己的座位。
“虽然林可这个混蛋毁掉了我和他关于P35基因的合作课题。”他低沉地说，语气莫名地调动了狄路的防御本能，“但他依旧最低限度的践行了科学工作者应有的严谨品格。”他滚动遥控，一张极度复杂的树形图出现在狄路眼前。图的中心是一段扭曲的DNA，周围则是大大小小附带着链接的标注和笔记。
“林可保留着他女儿自十岁发病以来所有的用药记录，从普通感冒药的分子结构，到他自制的基因药剂的详细研究文档。为协助林栗的康复，他把所有资料同步给我，她成为一个宝贵的样本，而我得以顺畅的逆推导实验体的基因是如何一步一步在药物介入下破碎，扭曲，进一步朝着恶性突变发展。此前，我经手的恶性基因突变案例中，从未出现过用药流程能被完整追溯的个体，大多数案例的医疗记录都充斥着断点和盲区。”
他选择了屏幕左下方的一个标注。
“在详细的检阅了所有的药物影响后，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他点开链接，一张结构相对简单的基因切片弹出，光标围着图片上一小段被标黄的基因片段打圈。“这里，林栗小姐陷入恶性基因突变的起点。依照她的先天遗传禀赋，寻常的冲击很难触发恶性变异，分析结果佐证了我的猜想——她是被特定小分子化合物作用于蛋白偶联受体后诱发的Z型恶性突变。”
会议陷入短暂的沉默。
“Z型突变诱导剂。”卢瓦来卢克沉重地说。“该类化合物在二十多年孔西岛战役后就被列为圆周会议宪章上严令禁止的基因武器，使用含有Z型突变诱导剂的生物武器攻击其它城邦被视同为发动核战争。”
“并不完全。”海尼教授补充，“受到原始的Z型突变诱导剂攻击的人不超过五年就会化为一滩组织液。林栗受到的攻击来自一种试图部分复制Z型诱导剂的细胞信号传递试剂，它更温和，摧毁DNA结构和功能的效率更低，但拥有长尾效应，能缓慢的瓦解受试人的遗传物质稳定性。”
狄路的表情冷峻起来。“总稽查长，定位到药品来源了吗？”
卢瓦卢克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根据西塔博士的证词，他们在比辛湖度假区诊所开具的退烧药拥有最大的嫌疑，林栗自十岁以后曾保持一年半的零医疗纪录，直到从比辛湖归来才突然出现免疫力系统紊乱征兆。情报处调取案发时段该地区的医疗系统数据，定位到值班医生开具的药品来自弗弗希金制药。”
“弗弗希金？”狄路在脑海中搜寻这家药厂的信息。
“弗弗希金是二三十年前活跃在亚奇亚大陆北部的跨城邦制药企业，由巴图松鲁.卓雅创立，一度占据北半球3%-5%的基因制剂份额。和许多老牌药厂一样，弗弗希金被指控与孔西岛基因黑市和胎云实验室有地下交易，但由于证据缺失，巴图松鲁未被公诉。不过，受丑闻影响，公司经营情况一蹶不振，实控人巴图松鲁一家四口也在七年前遇难。申请破产后，管理者收购弗弗希金的部分资产成立了新的主体，你一定很熟悉。”卢瓦卢克说。“别索斯.库维洛夫的福而兴制药。”
“伯伦堡的福而兴？”狄路惊叫起来。
“没错。”她的上司叹了口气，“案发时段，别索斯担任弗弗希金的销售经理，主导了比辛湖地区的医药采购合同签订。更重要的。”卢瓦卢克调出一张照片。一名浅棕色头发，面带微笑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屏幕上，温和隽永的气质像是仲春的晨雾，透过屏幕浸染着每一个观看的人。
“塔基扬博士。”狄路的心沉下去。
“是啊。”卢瓦卢克叹气，“我们的老朋友塔基扬，很遗憾，他从利亚沃医学院的附属第六研究所离开后曾在弗弗希金制药担任研发主管。”
“而他正是细胞信息传导方向的专家，Z型诱导剂的本质就是细胞信息传导干扰剂。”狄路艰涩地说，“塔基扬博士是我的朋友，我申请回避。”
“他是许多稽查员的朋友。”卢瓦卢克微笑，“但我们不是为了破坏友谊而制定回避规则，我们禁止的是利益相关方审查，如果塔基扬博士确实参与Z型诱导剂的研发和制售，我相信你不会成为他的利益相关方。”
“毫无疑问。”狄路说“传播含有违禁基因制剂的非处方药物是性质极端恶劣的公共卫生安全犯罪。无论是谁，只要做出这种事，都会成为我的敌人。”
“没错。”卢瓦卢克垂下眼帘，“这种作案形式被察觉的风险极低，却能造成难以估量的广泛危害。如果不是林可博士耐心的留存了林栗完整的用药记录，即便是海尼教授也没办法追踪到源头。对方为什么要仿制Z型诱导剂？如何绕过监管制作药物，制成品被投放到哪些区域？这是个庞大且隐秘的网络，在它的面纱背后，是一整座雾霭缭绕的迷城。”
“我希望这座迷城偶尔有一两天好天气。”狄路苦笑，“因为我的搭档是太阳能驱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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